天空昏暗!
歐陽明吼出的聲音直接讓騰蛟噴出一大口精血,他不敢遲疑,身子一動,向密林深處飛遁而逃。
遁光剛起,一陣無形之風颳來,將地面落雪凝聚成爲一個金色手掌,脈絡清晰,紋路環環相扣,其上有一抹靈氣在外圍迴盪,至其意不散,直接捏向騰驕,這速度太快,根本避無可避。
“不!”這聲音淒厲無比。“敢殺藤家之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必死無疑!”
“哼,聒噪!”這大手一捏,天空中飄起血色,猶如火紅的玫瑰在黑夜之中綻放,亦如黎明時開出的嬌媚花朵,無數血水滴下,就像一個紅袖添香的女子以風雪爲針,大地爲布,勾勒出優美的山水畫。
大雪封山的天氣,果真好殺人得緊!
不過半晌,這人皮已被大雪覆蓋,再無一絲痕跡。
這一幕,在幾人眼裡,就如成爲永恆了一樣,那一隻金色巨手,那淋漓的鮮血,那驚鴻一擊,以及這霸氣的聲音全部定格。
薛萱樂瞳孔猛地向內收縮,橋舌不下,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暗歎,靈者中階竟然沒能擋住一擊,這種修爲,在薛家之中,恐怕只有少數幾人能做到了吧,這暗中出手的前輩,究竟是什麼修爲?
整片天地只剩下呼嘯的風聲,過了半晌,還是薛海崖首先回過神來。
他仰天一拜,重重作揖:“多謝前輩出手相救,這等恩情,無以爲報。”
薛萱樂怔了片刻,也連忙拜謝,就連薛源這隻知道聲色犬馬的富家公子都神色凜然,但夜空昏暗,只有風聲在耳畔迴盪,哪還有什麼聲音?更無半個影子,就如同之前那一幕是夢幻、是虛影一樣。
天空漆黑,如一頭張開血盆大嘴吞噬而來的兇獸,一種劫後餘生之感在三人心中浮現。
“我們得早日趕到約定的地點,這樣才能活下去,否則,像今日這種情況,一定會數不勝數,今晚風雪太大,先找地方避一避吧。”薛海崖輕輕抹過刀鋒,用力吸了口涼氣,只覺得一股冷冽寒氣流入體內,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薛萱樂也吸了一口涼氣,之前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螻蟻,隨時可能粉身碎骨,好在……好在自己活下來了。
歐陽明站在雪地之中,暗歎,之前騰蛟曾說,大墟之中的靈物,究竟是什麼東西,會不會與精神世界之中莫名其妙出現的召喚之感有關?歐陽明眼中光芒越來越亮,他嘴角勾起,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向三獸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們向後退去,三獸立即會意,身影漸漸模糊,消失風雪深處。
風雪之中,蒼鷹把翅膀上的積雪全都抖落,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問道:“主人爲啥要我們遠遠跟着?”
大黃與人類相處時間最長,經歷的事情最多,思忖稍許之後,回答道:“之前那一幕你們也都看見了,那幾個人族可是因爲靈物被仇敵追殺,小明子現在要是表現出太強的實力,他們幾個心裡肯定會擔憂,懷疑小明子是否是爲了這靈物而來,爲了不弄出幺蛾子,小明子纔會示敵以弱,叫我們幾個暗中跟着。”
多臂金剛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就算已經踏入尊者的境界,眼裡依然流露出濃濃地羨慕之色。看了大黃一眼,心中無比感慨,三獸也只有大黃被歐陽明當成了真正的兄弟,暗歎,要是我早一點下界,提前遇到主人,那該多好。
雪越下越大,沒有一點頹勢。
薛海崖、薛萱樂、薛源整理了一下行囊,剛剛邁出了幾步,就陡然停了下來。
黑暗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這三人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立刻把手裡的武器都提了起來,循聲看去。
只見一道略顯瘦弱地人影緩緩從風雪中走了出來,他衣服洗得泛白,下巴上掛着一點鬍渣,卻並不顯得扎眼,臉上輪廓清秀,非常耐看,眼神清澈得讓人心顫,給人一種無限的好感,袖口之中就如不經意一般的露出一個精緻優美的陣盤,但很快就被他收了起來。
三人都同時愣了一下,但感受到歐陽明靈者初階的修爲之時,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薛源與薛萱樂是靈者初階修爲,而薛海崖可是靈者中階的修爲,就算受了點傷,對付一個靈者初階的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當然這自是他們心中的想法,要是讓他們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地小子,不是靈者初階而是靈者中階,甚至還曾戲耍了尊者數次,他們就不會這麼想了。
歐陽明目光轉了兩圈,主動開口說道:“在下瑜天睿,之前在廟宇中休息,聽到這裡有打鬥聲,以爲發生了什麼意外,這才趕了過來看看,望諸位不要見怪。”他目光溫和,聲音很是悅耳。
薛海崖輕輕瞟了一眼他的衣袖,很快就將目光移開,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逝。笑着擺了下手,道:“無妨,無妨,在下薛海崖,這是小侄薛源,這是外侄女薛萱樂。”他指着青年開口介紹,不過片刻,又移到面容嬌媚的女子身上。
薛源聞言看了過來,見到這憑空冒出來的人修爲不過靈者初階,冷哼一聲,不太情願地拱了拱手,什麼話都沒說,反倒是薛萱樂施了一禮,柔媚一笑,竟給人一種面面俱到的感覺,配合着千嬌百媚的面容,就連昏暗地天空都明亮了幾分。
薛海崖含笑看着這一切,看見侄子這種表現,暗罵他連人都看不準,心中無比失望。只是當着外人的面,他依然笑着圓場道:“小源從小就是這性子,不愛說話,但很好相處。”隨後頓了一下,無比隨意地問道:“不知道瑜老弟接下來要去哪裡?”不知不覺之間,他已把關係拉近了許多。
歐陽明笑容燦爛,沒有一點心機,臉上微紅,還有幾分窘迫,苦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出門歷練,就想見見世面,至於要去哪裡,還沒有想好,隨波逐流吧!”
薛海崖心頭一喜,暗歎,果然如此,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修爲已到靈者中階,還隨身攜帶陣盤,卻連財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一看就是大世家出來歷練的,若是利用得好,薛家……
這麼一想,他的心裡竟有着幾分灼熱。
臉上笑容更爲熱切,輕聲道:“瑜老弟,大雪封山,路途難走,既然不知道去哪兒,倒不如與我們三人結伴而行,要是有什麼事兒,沿途也有個照應,你看怎麼樣?”
歐陽明心中一喜,他本來還在爲找結伴而行的理由發愁呢,沒想到薛海崖卻主動提了出來,剛要開口應承下來。
就聽見薛源尖聲叫了起來,冷聲道:“大伯,這麼一個小小的靈者初階,能頂什麼用,可別拖累了我們,現在可是……”
“閉嘴!”薛海崖大吼一聲,心裡把這侄子殺了的想法都有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薛源才把喉嚨中準備好的說辭嚥了回去。
薛海崖歉意一笑,目光真摯看着歐陽明道:“瑜老弟,你看怎麼樣?”
歐陽明目光畏懼地看了薛源一眼,斷斷續續道:“這不好吧,薛源似乎對我……對我不太滿意。”
薛海崖狠狠一咬牙,目光冰冷注視着薛源,沉聲道:“還不……還不向你瑜大伯道歉。”他喘了口氣,也覺得難以啓齒,他叫歐陽明薛老弟,他又是薛源大伯,薛源自然得叫歐陽明大伯。
歐陽明見好就收,趕緊搖頭,道:“薛前輩,我年紀尚輕,怎敢與你平輩論交,你就交我天睿就行。”
薛海崖心裡暗歎這後輩還有幾分貼心,順勢喊道:“好,天睿啊,這路途孤寂,一起結伴也有個照應,你看如何?”
歐陽明笑道:“只要薛源兄不介意,自然是好的,我也能長點見識。”
薛海崖連說了三個“好”字,直接開口道:“找地方避避風雪吧,也不急於這一時。”
破廟之中,很快就燃起了一堆乾柴,不時火堆之中,火星四散,發出脆響的響聲,火光搖曳而開,寺廟之中忽明忽暗。
“這天氣,還真有幾分冷!”薛海崖嘴裡吐了一口寒氣,取出一個酒囊,遞了過來,道:“天睿,來,喝口酒驅驅寒。”
歐陽明接了過來,猛地灌了一大口,同時靈力倒涌而上,臉上立即憋得通紅,窘迫一笑道:“薛前輩,在家的時候,家裡不許喝酒,這還是我第一次沾酒,果然辣得很。”
薛海崖心裡愈發篤定,這定是大家族弟子。這氣質、談吐,根本不是小世家能培養得出來的。
心中無比熱切,哈哈一笑道:“你只要多喝,你就會喜歡上這股辛辣的味道。”
用一根木棍挑了挑火堆,隨意地問道:“天睿,不知道你家住哪兒?”
歐陽明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掙扎,沉聲道:“家裡不讓說。”
薛海崖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一抹我懂了的表情,暗歎,難道是比世家還要強大的隱世宗門,否則,這小子怎麼連一點常識都不知道。
薛萱樂苗條的背影隨着火苗搖曳,眼中露出深思之色,暗道,大伯怎麼會對他這麼客氣?她心裡已經留意起來,每一個細微之處都記在心底。
她從小做事就極爲認真,能以點窺面,在薛家年輕一輩之中聲望極高。如果不是此次家族遭遇大難,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薛源則冷哼一聲,覺大伯對自己的關愛少了許多,心裡對歐陽明越發看不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