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燃燒,沒有發出一點光亮,黑芒幽深、深邃無比。
圍繞在歐陽明一丈之外,不停旋轉,吞吐着火舌,遠遠看去,歐陽明就如一個不停移動的火焰漩渦。
葬劍像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背上揹着的劍匣都掉在了地上,匣中可是養着絕劍峰的守峰之劍神荼。這種事,放在平常,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發生的。
因爲,劍修的信仰就是劍,劍就像他們的靈魂一樣。劍可斷可折,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沾染塵埃。這一點兒何劍也是如此,他背上的劍匣何時沾過地?
劍修就是因爲時刻養着心間的這一口不屈之意,攻伐之力纔可天下無雙,纔可萬物難阻。
也因爲這個原因,何劍終有一日會與安敬雲一戰。他匣中劍本有六柄,挑戰安敬雲失敗之後,被取走三柄。對劍修而言,這種屈辱大得難以想象。這一戰避無可避,與其它沒有關係,爲的就是自身堅持與信念。
而此時,葬劍的劍匣竟因爲見到這一幕掉到地上,可想而知,他心裡的震撼到了何種地步。
足足怔了兩息,才緩過神來,心中無比苦澀,他本以爲自己已經高看歐陽明瞭。
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歐陽明比他預估得要強,而且強出很多很多。用力呼出一口濁氣之後,心中暗道,這種人物,在漳州應當極爲有名纔對,爲何從未聽過?
突然,歐陽明步子一頓,身體被火焰圍繞,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聲音平平淡淡:“喏,這個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送給你。”
說話的同時,衣袖輕輕一揮,荒蕪令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道牽引,化作一道流光朝葬劍激射而去。
葬劍臉上覆雜,手掌凌空一抓。落下時,荒蕪令已被他捏在手心。
歐陽明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將身體之中的天鳳之火調動到極致,霸氣凜然道:“凝!”
言語一落,黑色火焰徒然一凝,組成一個一丈來寬圓弧通道,向深處蔓延而去,並且這火焰把擠壓而來的阻力全都阻隔。歐陽明步子一邁,一步十丈,如履平地。這讓巔峰靈者談之色變的死地,竟被他當成了自己後花園,來去自如。
何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不愧是天之驕子,這種人又豈是蓬蒿之輩?
葬劍臉色也極爲複雜,眼中的堅定之色越來越濃,心中暗道,我也是道子一級的人物,又怎會比他弱?心中的沮喪就像被這句話衝散了一樣。
看着那快速遠去的背影,眼中戰意涌動。
路途孤寂,歐陽明不知道走了多久,火焰之中最後一點兒光芒都消散了,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呼嘯的風聲。風不算大,卻還是捲起地面的一些沙礫石塊擊打在他的衣衫之上。這種地方,就算是具有返祖血脈,並且修爲達到尊者層次,也到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色光點徒然出現在歐陽明感知之中
他沉腰立馬,腳上速度驀然加快,身邊掀起氣旋,一衝而去。
隨着越來越近,歐陽明雙目一陣刺痛,下意識地閉着眼睛,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穿過光點,落到一座七星祭壇下方。而那股想將他推出去的力量已經消失了,歐陽明放眼看去。
這祭壇是用普通的石塊堆砌而成,上面沾着鮮血,氣息極爲滄桑,似乎已經存在了數萬年。而祭壇之上堆着無數頭顱,擺成一個古怪的圖案,同時看向天空。
在祭壇正中間,立着一口暮鼓,只有三四丈高,色澤斑駁,其上全是血漬。不知道爲什麼,見到這個畫面,歐陽明心中竟升起一種英雄遲暮的蒼涼之感。
而在祭壇下方,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字跡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字跡圓潤,一氣呵成,但多看幾眼,心中就會生出一種邪魅之感,似能將人的心神吸入其中。貪嗔癡、愛惡欲、恨別離、名利慾望各中種種全都浮現。
歐陽明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沉吟了稍許,緩緩走了過去。手指從石碑掠過,這石碑之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乾淨了一樣,種種無法言喻的寒意就侵襲了歐陽明的心頭。殘肢斷臂,鮮血頭顱,一一呈現眼前。然後,石碑之上的名字再次浮現,化作一道幽芒,燃燒起來,直逼歐陽明而來。
他心中一驚,退了半步,但臉色不變,屈指彈出一道指風,將這幽芒轟碎。
“真詭異!”歐陽明目光一轉,臉上似笑非笑。
這時候,他才發現,在那石碑下方即將被黃沙掩埋的地方,有一個深不可及的小孔。
裡面如燃燒的火焰,寫着幾個蠅頭小字,敲響暮鼓,一切可知。
歐陽明看着這個七星祭壇,心中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不合常理啊,這荒蕪沙漠的核心之處,就這麼一個破舊祭壇?造化呢,靈物呢,大墟的奧秘呢?龍鳳骸骨呢?這燃燒的火焰、磅礴的阻力就爲了護住這個祭壇?
隨即想起石碑下方小孔中的小字,眼睛徒然一亮。
心中暗道,敲響暮鼓,一切可知?我倒要看看,這裡究竟藏着怎樣的秘密。
腳上輕輕一擡,踩着青石階,走上祭壇,留下一連串腳印。
歐陽明沒有留意,這些留在石階、祭壇之上的腳印,就像被一雙黑手抹平了一般。
暮鼓滄桑,鼓面泛黃,佈滿灰層,在邊緣地方,還捲了起來。
歐陽明吐氣,輕聲道:“不知這暮鼓有什麼玄妙的地方?我倒是想要看看……”
不再遲疑,歐陽明渾身肌肉鼓起,丹田之內靈力鼓動不絕,匯聚於右拳之上。拳頭之上如纏繞着幽光,如同一座山峰般轟在暮鼓之上。暮鼓表面微微振動,這轟出的力道與一股無形的波紋相融合,化作一股反震之力作用在歐陽明身上,讓他腳步微微一頓。
“咦……還真是奇怪!”歐陽明忖度片刻,把丹田之中的靈氣調動,加大力道,猛然轟出。
“嗡……”暮面上下波動,來回顫抖,這股無形波紋化作實質反震而來。歐陽明感覺就像被百丈驚濤拍在身上,讓他向後退了一大步。與此同時,一道滄桑的聲音在他心神之中轟鳴。
“這因果,你擔不住。暮鼓,你不能敲,你也敲不響!你修爲太低了,快走吧!”
這聲音不知是從何處傳來,如若驚雷,在歐陽明心神之中炸響。
歐陽明把這念頭驅逐,取出血槍龍屠,再次向前一轟。
就在這個時候,祭壇之上飄蕩起絲絲紅霧,如絲如縷。
這紅霧快速翻滾,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凝在一起,傳出一道聲音:“退!別敲!你敲不響的,你敲不響的,退去吧,快退去吧……”音浪翻滾,越來越大,成了歐陽明耳中唯一的聲音,佔據他的心神。
然而,歐陽明雙目微微泛紅,天鳳之火熊熊燃燒起來,血管之內的鮮血全都沸騰。
他一點都不顧及靈氣消耗,再次向暮鼓一拳揮去,巨大的反振之力再次襲來,直接讓他喉嚨中一陣腥甜。但他不顧不顧,狀若瘋魔,這暮鼓,今日,他怎麼都要敲響!
一次、兩次、三次……
歐陽明靈氣消耗越來越快,但他卻張狂大笑。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在他身邊,一定會驚訝地發現,歐陽明臉色瘋狂,不停凌空拍出,打在空處,距離暮鼓越來越遠,無數道紅色虛影圍繞在他身邊,把他向朝那由頭顱組成的古怪圖案引去。
“敲不響,爲什麼敲不響?”他喃喃自語,面目苦澀,忽然他腦中一陣刺痛,天鳳之火瞬間大亮。
他身形頓住,嘴角向上一勾,抿着眼睛,心裡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天鳳之火怎麼突然示警?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遇到巨大的危機,當着尊者的面強殺東如玉的時候如此,被離心追殺的時候也是如此,但只是敲響暮鼓而已,怎麼會陷入危機?他雙眉皺在一起,眼底全是迷惘之色。
他目光掃視一圈,天空、暮鼓、頭顱、石碑……
隱隱約約,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但僅一霎,就消失不見。
哪裡不對?究竟是哪裡不對?他不停地拷問自身,眼前這一幕顯得真實無比,讓人難以擺脫。
歐陽明念頭一沉,心守靈臺,邁入天人交感的境界之中。
腦海之內,記憶像書頁一樣翻動起來,事無大小,不分鉅細,每一件都細緻入微,從遇到姬昊冉開始,一點一點在精神世界之中分析思索起來。
一息、兩息、三息……
徒然,七星祭壇之上的紅霧快速翻滾,驀然一凝,變成一個黑色頭顱,傳出一道似妖非妖、似魔非魔的聲音:“快退!暮鼓不是你能敲響的!快退……快退!”這聲音急切無比,狀若瘋魔。
“滾!快滾!”歐陽明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血槍龍屠之上的黑色符文徒然跳動起來,五指握緊,靈力運至槍柄之上,向前一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