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光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發現財政局的暫時負責人副局長蔡濤已經在辦公室的秘書間跟陳明飛說話。
“市長，您回來啦！”
蔡濤第一個發現站在門口的楊學光，立即站起身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楊學光點點頭，揹着手走了進來：“蔡濤，倉央縣的抗旱救災資金已經撥付到位了？”
“報告市長，資金今天上午八點半就已經轉入了倉央縣財政局的賬了，特地來向市長彙報一聲，還有個重要情況向市長彙報！”
蔡濤佝僂着腰，臉上的神色肅穆起來，要想搶下財政局長的寶座，必須要抱緊楊學光的大腿，他知道要想獲得楊學光的認可，不拿出點實在的東西是不行的。
“好，進去說，明飛給蔡局長倒杯茶！”
楊學光點點頭，疾步走進了辦公室的裡間。
“坐吧，坐下說話！”楊學光走到老闆椅前坐下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吧，發現了什麼重要情況？”
“市長，昨天下午我組織了人手對局裡的賬目進行了初步的檢查，發現了不少的問題呀，賬目不清，而且還有一個很意外的發現！”
蔡濤站在楊學光的辦公桌前，微微佝僂着腰，臉上的申請恭敬而肅穆，陳明飛推開門走進來，給蔡濤倒上一杯茶，給楊學光的杯子里加了水，就退了出去。
“財政局的賬目有問題我早就知道了，涉及到全市這麼多部門，這麼大的資金流，要在其中做點手腳太容易了！”楊學光點點頭：“這一點我不意外，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麼意外的發現？”
蔡濤一咬牙。毅然地擡起頭：“市長，我知道。我這麼說肯定會被一幫人罵死，不過，現在市裡的資金這麼緊張，蚊子再少也是肉啊！”
他的聲音一頓：“我昨天發現了局裡的小金庫里居然有數百萬的資金！”
楊學光聞言一愣，愕然地擡起頭，各單位都有自己的小金庫，就算是已經欠發工資的市教育局都有自己的小金庫，一邊是教師發不出工資，一邊卻是教育局的領導全國各地這裡學習。那裡考察。
只不過，蔡濤說財政局的小金庫有數百萬資金還是讓楊學光吃了一驚，這個古有光也太大膽了吧？
楊學光看了一眼吞吞吐吐的蔡濤，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眉頭一擰：“蔡濤。有什麼話就說！”
“市長，小金庫的賬上不僅有數百萬的現金，還有三千萬的借條！”
“你說什麼？”楊學光豁地站起身來。兩眼圓睜，市裡資金捉襟見肘，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一大筆外債！
“市長，財政的小金庫有三百萬的現金，還有三千萬的借條！”蔡濤一橫心，大聲地說道。聲音都有些發顫，他當然知道他把這個情況彙報給楊學光會引起怎樣的結果。只不過，他就算不彙報，難道楊學光就不會知道？
楊學光既然決定對財政局動手，接下來要做的必然是讓審計局組織人手對財政局進行徹底的審查統計。
既然這樣，倒不如他主動向楊學光彙報出來，說不定還能贏得楊學光的賞識，因爲開出這些借條的人都不簡單，楊學光提前知道了情況就能更快地想起應對之道。
楊學光伸手抓起香菸盒，蔡濤立即掏出打火機幫楊學光點燃香菸，自己則退到一邊，他知道楊學光肯定能明白那些能夠從市財政局借走這麼多錢的人來頭不簡單！
“蔡濤，你馬上回去把那些借條拿過來！”
楊學光沉默了良久，倏地擡起頭看了一眼蔡濤，眼神裡閃過一絲怒火：“所有借條，都要一張不拉地給我送過來！”
他的聲音一頓：“現在我們市裡財政本就困難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還在打我們的主意！”
蔡濤聞言身體一抖，他從楊學光的語氣裡聽出了濃濃地殺機，心裡叫苦不迭，本意是想以此做投名狀能夠投入楊學光的麾下，想不到卻激發了楊學光的怒氣，楊學光若是因此在官場上折戟沉沙，那反而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楊學光要看看那些借條，蔡濤自然不能反對，只是在心裡祈禱這位爺看看就行了，別真的拿雞蛋去碰石頭！
“市長，我馬上回去拿！”
“去吧，記住，都拿過來！”楊學光點點頭，身子向後一靠，擺擺手，蔡濤立即轉過身疾步走了出去。
雍州作爲全國試點農業稅減免地級市之一，沒有了農業稅這一塊收入，國家相對應的補償款卻一直沒有到賬，市裡的財政越發的緊張，魯銘的案子涉及到大金額巨大，要等到全案徹底結束，那些資金才能夠解凍返還給雍州市政府。
只要熬過去一段時間，雍州的財政窘境就能解除了，楊學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悠然地吐出一口濃煙，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那些從市財政局借走這麼多錢的人，又會是何方神聖？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蔡濤再次出現在楊學光的辦公室，這一次他的手裡多了一個塑料袋，臉色有些發白。
“市長，這是財政局小金庫的賬本，賬本中間夾着的就是那總額一千萬的借條！”蔡濤將手裡的塑料袋恭敬地送到楊學光的手裡。
“蔡局長，辛苦你了！”楊學光點點頭，將塑料袋打開，頭也不擡地說道：“好了，你先坐下休息一下，一會兒再說話！”
楊學光取出賬本，略微翻了一下賬本取出那幾張借條就把賬本合了起來，這些事情自然會有審計小組的人去查，他最關心的是誰借走了那三千萬！
借條寫得很簡陋，只是寫了借雍州是財政局多少錢，下面就是借款人的姓名，借條總共有四張，加起來的金額恰好是三千萬。
楊學光的目光觸及借條落款的時間和名字，眉頭頃刻間就緊緊地擰成一團。
白沙市是江南省最繁華的城市，五一區無疑就是白沙市的中心地帶，不僅僅因爲省委省政府所在地，也因爲這裡是寫字樓的集中點，不少大型跨國企業的辦公樓都設在這裡。
周爭鳴手裡夾着香菸，站在玻璃牆邊，看着樓下的如織人流，心裡突然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來。
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周爭鳴擡手將香菸塞進嘴裡，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手機接通電話，話筒裡傳來一個略有些緊張的聲音。
“鳴少，我手頭的資金有些緊，能夠我挪出點資金來嗎，不多，一千萬就夠了！”
周爭鳴一愣，眉頭一擰：“秦羽，你他媽又不是不知道，我上次做空大豆輸了三千多萬了，我這正想着是不是做石油賺回來呢，哪裡還有餘錢借給你？”
“鳴少，你就勻出點給我度過眼前的難關吧！”
秦羽的聲音裡透露出一絲濃濃的不安。
周爭鳴知道秦羽的老子秦志澤是黃海市的副市長，馬上就是全國黨代會了，這傢伙搞不好挪用了不少，這會兒着急補窟窿了，心裡突然一動，額頭上的汗水就傾然而下。
“秦羽，你別告訴我你現在手裡沒有錢了，從江南這邊拿走的那筆錢你得馬上給我準備好！”
“鳴少，我現在真的是沒錢了！”
周爭鳴心頭一涼。
雍州市政府大院，市政府辦公樓，市長辦公室。
楊學光低頭抽菸，房間裡已經煙霧瀰漫，蔡濤坐在沙發上，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房間裡雖然沒有開空調，不過，此刻纔是上午九點多，並不是太熱。
良久，良久。
楊學光擡起頭來，眼睛裡閃過一道寒光：“蔡濤，你做得很好，我已經同市委王書記商量過了，書記也同意了！”
蔡濤心裡欣喜若狂，楊學光跟王娟商量過了，什麼商量過了，還不就是財政局長的人選，楊學光雖然是市長，不過任命財政局長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同王娟商量了！
“財政局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該怎麼做，你心裡要有個底，一定要儘快把工作抓起來！”楊學光吐了口濃煙，他的整個面目隱藏在煙霧之中，看起來有些飄渺：“如果，工作起來有阻力，可以找我，必要的時候市紀委會配合你們的工作！”
蔡濤明白，楊學光這是給他機會在財政局殺人立威，新官上任，自然要殺雞駭猴一番，否則怎麼能夠鎮住場子，當然，接下來就是他表明立場的時候了。
“市長，謝謝您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嚴格執行市長的指示，儘快把財政局的工作抓起來，一定不讓您失望！”
楊學光點點頭，臉上慢慢地露出一絲笑容來：“好，蔡濤，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夠做到！”
他的聲音一頓，將賬本和借條放進塑料袋裡：“這些東西我要借用一段時間，可以吧？”
“好，沒問題！”
蔡濤一愣，立即點點頭，他不知道楊學光拿着這些借條有什麼用，不過，他知道是時候離開了，還要把自己當局長的好消息告訴老婆孩子呢。
“市長，那我就不打擾您的工作了！”
楊學光點點頭，目光盯着辦公桌上的塑料袋，頭也不擡地揮揮手，隨後，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機，心裡暗暗嘆息一聲，江南，爲什麼受傷的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