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上,西寧王讓母親坐在狐皮大椅上,自己則與風神獠分座在她兩膝前,如兩隻蜷縮在母貓身邊的小貓一樣。此刻都變得溫馴而乖巧。
“獠兒!這位便是你同母異父的兄弟,獨步亞郎,也是這西寧國的西寧王。”剛坐下,皇阿孃就替風神獠介紹西寧王給風神獠認識。
風神獠與西寧王交換了一個會心地微笑後,問:“那麼,我大他幾歲?”
“一歲。”皇阿孃輕輕地說:“當年,我是把你送還給你爹後,才嫁入王宮的。”
風神獠不解地再問:“那時候既然已經與父親成親了,又爲什麼經嫁給西寧王呢?”
“唉!這事兒真的一言難盡啊!”皇阿孃長嘆了一聲,轉而又慈祥地拍着風神獠的手,說,“但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一一告訴你吧。”
“當年,我和爹成親後,住進了‘煙璧山莊’。不料,半年後,有故人千里遙遙地告訴我,我的父親患了重病。那時候,你父親又不在家,我便拿了他平時送我的積蓄跟那人回了西寧。不料,我剛回去,母親就逼我嫁給了西寧王子,我寧死不從,最後,父親也勸我,只要我答應了,他才肯含笑九泉,礙於親情,我也只有答應了,但我卻開出一個條件,訪就是要七個月後,我纔可以嫁人。因爲,那時候,我已經有了你,七個月後,我把你生了下來,送回給你父親,臨走的時候,你父親把他一半的家產分給了我……”說到這裡,皇阿孃已經是淚流滿臉。似是一棵老柳,再也經不起往事的吹拂。
兩個孩子都默然,心中似乎也感覺他們當時的那種無奈與深情。
風神獠忽然問:“你說的‘煙璧山莊’是哪裡?”
皇阿孃拭去了淚痕,微微一笑後,說:“不就是你現在住的那個‘戒色山莊’了。”
風神獠不禁微微一怔。
“你父親因爲失去了我,才改的莊名。”皇阿孃一邊說一邊追思,好像她也很捨不得那座僻靜的莊院一樣。
“他們都傳說你是個騙子,騙走了父親一半的家產。”風神獠忍不住問出了一個藏在他心中良久的疑團。
皇阿孃不禁捧過他的臉,望着他滿眼的疑慮,心痛地說:“孩子,十幾年來,讓你在這樣的謠言下長大,我想你一定是活得很辛苦的了。”
皇阿孃一下子說出了風神獠藏在心裡多年的辛酸,他再也忍不住,兩行苦淚奪眶而出。
皇阿孃也顫聲地說出真相:“當年,我是拿了你父親給我的幾百萬積蓄回去探病。但是,你的叔伯們卻誣陷我,早有預謀,先騙後拐。後來,我把你送回去的時候,你父親給我的一半家產,我本來也不想要,是他硬塞給我的。事後,他再度被全國人取笑是我騙走了他一半家產——”
皇阿孃話鋒一轉,拍拍風神獠的手,沉痛地說:“獠兒。這些年來,活得最辛苦的不是娘,也不是你,而是你爹啊!他爲了保護我們,保守着這個秘密,情願一輩子讓人取笑。”
風神獠一聽,腦海裡頓時縈繞着那個冰冷鐵青爹爹的影子,可是,他又問:“但是,爹爹十分抗拒我和其他女子來往,他不是因爲你,而在教導我嗎?”
皇阿孃微笑着搖了搖頭:“你誤會你爹的意思了,他只想你找到一個不計較你的出身,你的地位,真真正正全心全意愛你的人。而不要輕易給世間一些表面華麗的事物所迷惑。”
風神獠一怔,再回想這麼多年以來,父親在女子方面對他的冷言以對。用心良苦地用母親的謠言,教導着他,其實,每說一句母親的說話,他的心是怎麼一下一下的錐痛,一下一下地滴血,他哪裡會知道啊?
他這才意會到,剛纔孃親所說的,這些年來,活得最辛苦的其實就是他爹這句平淡而沉重的話。
夕陽西下,斜照入前殿,照在反光的大理石地板上,剛好映到獨步亞郎的臉上。風神獠一瞥之下,猛然驚醒,連忙問西寧王:“亞郎,你還想繼續以士兵的血進攻大夏,還不想立即撤兵嗎?”
講到這個問題,獨步亞郎卻說:“我有我的犀利兵,對付你國號稱天下無敵的‘鋼鐵神兵’綽綽有餘,此戰我志在必得,也勢在必勝。我爲什麼要撤兵?”
風神獠說:“兩國相爭,受害的是黎民百姓,你就忍心把他們推到朝生夕死的戰場上去嗎?”
獨步亞郎嚴辭地說:“他們本來就被你們大夏國逼得窮困潦倒,我現在帶他們反攻回去,去擄取、去開闢新疆土,絕對是一個幸福的方向!”
風神獠忽然臉色一凝,用沒有用過的表情對獨步亞郎說:“真正的爲國之者,是爲民造福致富,你連國民的生活也管理不好,你打下再多的江山,也是沒用。民是食,域是碗,沒碗可就食,沒食空餘碗呀!”
獨步亞郎聽後一怔,卻仍然說:“我此前就這件事,已經徵求了他們大多數人的意志,他們都認爲有一戰的必要!”
風神獠輕嘆地說:“他們是被你的制度所逼到了這個地步,能不求死戰嗎?如果你令他們安居樂業,他們會贊成嗎?”
轉而又說:“這樣子下去,他們不僅會死戰,還會離開你,或者反叛你。”
“你沒有管理過一個國家,你不知道,它有多麼的難管理。”獨步亞郎依然不肯退步。
這時,皇阿孃輕輕地對他說:“好了,你們兩兄弟不要爭了。亞郎,聽大哥的話,要以民爲重。他分析得有理,畢竟,子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如果失去了他們,你這個西寧王就什麼也不是了。請你再慎重地深思。”
獨步亞郎果然聽了皇阿孃的話的,站起來想了想,便對風神獠說:“好!要我退兵可以,我有三個條件。一是戰場上所擄得的,都歸我軍所有;二是大夏還要賠我百萬石糧食;三是我要大夏降低我國錦織的關稅。”
風神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想,他們不會答應你的條件的。”
“那就繼續打了!”獨步亞郎沉聲說:“我這條件都是給你面子,我纔開出的。你拿這些條件回去跟你的皇上商量吧,他不肯的話,那就是不給你面子,那我也幫不了你了。”
風神獠緩緩站起來,平靜地說:“你打仗真兒嬉,這是一個面子能夠解決的嗎?”
“我就是這樣的。”獨步亞郎反而坐下來說,“我是給孃的面子,讓你好回去交差,我纔開出的。”
風神獠只得即時向孃親拜別說:“孃親,孩兒國事要緊,先回去了。請娘多多保重!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了。”
“去吧,孩子,國事要緊。”皇阿孃柔柔地望着風神獠握拳念訣,滿眼的不捨。
忽然,風神獠問她:“娘,剛纔亞郎他用一個黑指套套住我的手,我就無法使用通術了,這是怎麼回事?亞郎從哪裡知道的?”
皇阿孃怨望了一眼獨步亞郎,幽幽地說:“這其實是我告訴他的。剛纔,他進後殿向我請教:‘風神一族能夠可以短時穿梭兩地,有什麼辦法不讓他們穿梭呢?’我就說,可以用黑手套封住他右手的手,他就暫時無法發動通術了。”
說着,很自責地站起來,對風神獠說:“這是因爲以前,我爲你父親編織了手套,他戴上後,卻無法發動通術。後來,我在想,他要對付誰呢?再想到你之前來過一次,那時候,我也可以猜到是你了。連忙想趕到前殿,叫他不要對付你,不料,他已經把你捆綁要斬首了,所幸,我來的還及時。”
皇阿孃說完,以手輕拍着胸前,表示仍然心有餘悸。
風神獠走上前,輕擁着她,卻怒喝獨步亞郎說:“兩國交鋒,不斬來使,你竟然用這麼殘暴的手段對付使者,你瘋了?”
“我連那兩城的人民都可以殺,爲什麼不敢斬他的使者?他的命就一定比別人的貴嗎?”獨步亞郎也站起來,毫不示弱地說。
風神獠嘆息地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我走了。”
說完,一握拳頭,想着勤政殿,唸了句訣,即時暫時離開了孃親,轉回了大夏的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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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神獠傳送回來的時候,已是黃昏的勤政殿,百官已經散去,老皇上正在殿上耍養生武功,公主卻在龍椅旁上打盹,旁邊放着一個小炭爐,爐上擱着一個藥煲。
“風神獠?”老皇上一見風神獠突然出現,不禁微微一怔。
風神獠朝皇上揖禮說:“稟皇上,你的旨意我已經送到了雷雲將軍陣前,但他已經在上倉城前與西寧人開戰了。”
“什麼?那些西寧人這麼厲害?連我國的‘鋼鐵神兵’也不怕了?”皇上聽後,心中也大爲震驚。
風神獠繼續彙報:“隨後,我又到西寧王殿,催促他們的進度。西寧王開出了三個條件,才答應撤兵回國。”
“什麼?他還敢向我國開出條件?”老皇上停下了動作,臉色一沉,問,“雷雲將軍的‘鋼鐵神兵’也無法打敗他們嗎?”
“後來,西寧國出去了他們的‘犀利兵’,破了‘鋼鐵神兵’的鋼甲。”風神獠照實地說。
“什麼?”老皇上又被消息嚇了一跳。他用懷疑的目光在風神獠誠摯的臉上掃過,“他們的‘犀利兵’真的這麼厲害?”
風神獠不再點頭,只用沒有欺騙成份的目光望向老皇上。
老皇上看到後,輕嘆一聲,“說吧,看他都開了哪些條件?”
風神獠即時把獨步亞郎開出的條件向皇上一一作了彙報。雖然,他心中已經對這些條件不抱有希望,但是,他必須先履行一個使者的責任,傳遞兩國主的旨意。
皇上一聽,忽然眼神精光暴露,聲如鏗鏘地傳令下去,“整召百官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