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獠心中猛然一震,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位輕佻老人,久久不能言語。
老人則笑吟吟地說:“年輕人。人稱‘半死神醫’的簫萬山,便是老夫的名諱。”
風神獠深吸了一口氣。在他的心裡,什麼神醫也不重要,只是他竟然是蝶月的親爹!這可是他萬想不到的。
“年輕人,沒有見識也不用這麼誇張吧?”簫萬山又在一旁坦直地說。
風神獠只得微微再抱拳說:“前輩原來就是名躁一時的‘半死神醫’?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晚輩久仰久仰!”
“但看你剛纔那樣子,不像是久仰的樣子?”簫萬山出言依然咄咄逼人。
這時,蝶月婉約地從後堂裡走出來,向正中的花木老爺道了一聲賀壽,然後自然走到簫萬山的側旁,對風神獠說:“風神獠,這就是我爹。”
風神獠微微地笑着點頭。簫萬山卻臉色一凜地問蝶月:“月兒,他是你的朋友?”
蝶月莞爾一笑地說:“不只是朋友……”
衆人一聽,大吃一驚。不禁大惑不解地望着兩人,一時間空氣中凝結了緊張的氣氛。
風神獠一聽,心中暗爽不已,剛纔一絲不快,此刻也被蝶月一言化解。
簫萬山更是忿然起座。
蝶月微微一笑,解釋說:“我們還是鄰居,還是助手呢。”
衆人一聽,方纔寬懷一笑。
隨後,宴席已經水陸畢陳,準備就緒。主家即時攜衆上席,按尊長輪番排輩依次就座。
風神獠報上年紀,方知滋長蝶月與花木良一歲,不用敬陪末座。
然而,濟濟一堂,不分男賓女眷,也僅夠一席。如此簡陋壽宴出現在號稱四大家族之家,簡直就是曠古爍今!
酒過三巡。
風神獠忍不住嘿嘿笑了出來。
簫萬山冷問:“年輕人,可識寢不言食不語之古訓?”
風神獠笑笑說:“晚輩知道,但是,這事兒,我想花木老爺聽了,會更加開心。”
“哦?”花木老爺一聽,不禁放下酒盞,好奇地問,“風神少爺,不知有何指教呢?”
風神獠笑說:“你的兒子很能幹喲。一塊地賣了十萬!”
花木良一聽,臉色瞬變。
花木老爺便沉色地問花木良:“是哪塊?”
花木良只得囁嚅地說:“是五鬼鎮外那塊玉米地。”
花木老爺又問:“是一小塊嗎?”
花木良滿臉漲得通紅,想以酒掩羞,不敢吱聲。
風神獠就代他說:“是一整塊!約有千畝左右吧。”
花木老爺一聽,心中一痛,連忙痛得撫胸昏了過去。
旁邊的簫萬山一見,在他背上連番拈指拂穴,片刻,花木老爺才悠然醒來。痛徹心扉地問:“良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木良連忙吞吞吐吐地說出內情:“那天,有一個女孩來找我,說要收購我們十畝小地,開價就十萬,我見只是小塊地,便有十萬收入,便與她簽訂了合同,不料,她又問,那是不是千畝就是千萬,我想也沒想,就答是,她說,就寫千畝吧,她現在就回去拿錢給我,然後,她教我把十字改成千字後,搶過一張,即時付了十萬給我,就走了。”
花木老爺還未聽完,即時指着花木良,氣憤地對護院說:“打!給我狠狠地打醒這小色鬼!”
護院不得不連忙把花木良按扒在地,你一棍我一棍地打了二十多棍,打得花木良皮開肉綻,殺豬般嚎叫才停了下來。
花木老爺連連含淚嘆息地說:“我早叫你學着點,你竟然老是遊手好閒地,這番完全是你被美色迷得模糊,纔有此損失。”
花木良哭喪着臉說:“爹,我,我錯了。”
頓時,好好一頓喜宴,頓時變了哭宴。簫家父女也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風神獠卻在這時說:“花木伯伯,其實,那賣主就是我。”
衆人一聽,即時氣憤地望向他。
風神獠只望着蝶月那微怔的眼神,輕輕地笑說:“我是很有誠意跟我賣那千畝玉米地的。那裡我也決定出資千萬。”
說完,一閃而沒,再閃重來。手中已經多了一袋銀票。
他把銀票扔到花木老爺面前,笑說:“這裡就是九百九十萬。你點點看。”
花木老爺沉聲地問:“你目的何在?”
風神獠笑笑說:“一來,我是打算在那片玉米地上重建一個小鎮,二來嘛……”
風神獠故意頓了頓,看了看伏在地上的花木良說:“也是不想花木少爺,被你打的那麼慘。”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一動。簫萬山父女心中一寬,花木老爺當即泣拜在地,“這本來是我花木家的損失,感謝風神少爺大人有大量,把虧損補回給花木家,請拜我花木淳品一拜!”
說着,即時領着一衆家眷拜倒在地。
風神獠看到花木良羞愧的臉色,呵呵朗笑一番,說:“花木伯伯,不要這樣,今天,可是你的壽宴,我一時沒有帶來什麼禮物,後來想到了這件事,就打算送這九百多萬給你賀壽了,你歡不歡喜啊?”
花木淳品一聽,連忙拜伏說:“風神少爺如此大禮,真是折煞老夫了。”
風神獠又連忙扶起他,笑說:“既然如此,今天是你的壽宴,可要讓我開開心心地喝一杯,沾沾你壽星公的光哦。”
“剛纔,失儀失禮了。”花木淳品還是連番地道歉不已。
簫萬山父女這才舒心一笑,整個哭宴頓時又成了壽宴。一直由中午暢飲到下午掌燈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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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後,花木良奉命送蝶月和風神獠出門。
風神獠一拍他的屁股,他即時痛得又殺豬般嚎叫起來。
風神獠搖了搖頭,笑說:“聽花木兄這叫聲,人家還以爲我在帶着一隻待宰的豬呢。”
說得蝶月也扭過頭去,忍俊不禁。
花木良苦不堪言地陪笑不已。
風神獠卻不屑地說:“笑什麼?還不感謝我?”
花木良連忙揖說:“感謝風神兄!”
風神獠湊近他的耳邊,冷冷地說:“下次,如果你還想打哪裡的,我會如你所願的。”
花木良一聽,難堪地說:“不敢不敢了!”
風神獠一掠他的神色,冷笑一聲。
便和蝶月如神仙眷侶般走出了莊門。氣得花木良心裡直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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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正門,站着一高大一矮肥的身影,在望着他們兩人的身影,沉聲地說:“淳品啊,這回你可栽在這年輕人的手裡了。”
“嗯,這年輕人可不簡單。在朝上三言兩語就哄到了皇上,不僅不受罰,還可以免罪。”花木淳品說。“如今,還把我的壽宴搞得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簫萬山說:“這說明,他的手段可不賴喲。”
“唉,良兒跟他比啊,幾十年後也不是對手。”花木淳品又說:“他這個人表面嘻皮笑臉,內心卻深不可測。連我這幾十年的閱人經歷也看不出來。”
簫萬山也感慨地說:“是啊,連我這幾十年的經驗也看不出來,看來,我們都是白活了。”
“不是我們白活,而是他隱藏得太深了。一般的少年沒有這麼深而玄的城府,他的背後一定有厲害的人物在支撐着。”花木淳品冷冷地說。
簫萬山怔了怔,“你想說風神五兄弟嗎?”
“風神五兄弟,貌醜如馬,蠢鈍如豬,哪會教得出如此聰慧的人?”花木淳品堅信地說。
“那麼,會是誰呢?”簫萬山也在苦思不已。
花木淳品忽然說:“問一下月兒吧,她可能知道的比我們更多。”
簫萬山點了點頭,說:“這個,不消你說,我也會問的。”
這時花木良走過來,問:“爹和簫伯伯聊什麼了?”
花木淳品又忍不住敲了他的腦殼一下,氣惱地說:“我這次被你害死了。那千畝地,真的就值千萬嗎?”
轉過身,憤憤地走向廳中,忽然又回頭恨恨地說:“要是我,十億我也能賣得出!”
花木良頓時怔住在原地,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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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無月。所幸夜幕還沒有完全撒下。風神獠依然透過幕色看到蝶月晶瑩的眼眸。
蝶月擡眼望着風神獠,微笑地說:“今天我倒是令你破費了。”
“你是在說那九百多萬啊?”風神獠輕呵一口氣,吹動額着垂下來的幾縷黑髮,笑笑說,“不要緊的,只要大家開心就好了。”
蝶月輕輕一笑,笑而不語。
轉而又問:“是了,你要那塊地,幹什麼用?”
風神獠說:“在你對面蓋莊院嘍。要是你再淋雨的話,可以直接來我家避雨。”
蝶月嫣然一笑。
風神獠又說:“我弄個很大的雨檐給你。”
蝶月即時睜大着那雙星光水眸,驚訝地說:“怎麼?你連你家也不讓我進去避雨嗎?”
風神獠哈哈一笑,說:“你肯進來,那是最好了!我是想,要是你不進的話,就只好弄個很大的雨檐給你了。”
“光是這樣子還不夠。”蝶月忽然說。
“哦?”風神獠不解地望着她那微蹙的眉頭。
蝶月倩目一轉地說:“那個涼棚要是也蓋好一點,到時可以讓更多的人避雨了。”
風神獠一聽,連忙讚賞地說:“好主意!明天我就小雨叫些工匠在那裡砌個涼亭好了。”
蝶月滿意地點點頭,偷瞥了風神獠一眼,芳心也不禁微微一動。
這時,風神獠溫柔地拉起她的手,對她暖暖一笑,說:“我送你回去吧,你想去哪?”
蝶月凝視着他那俊俏挺拔的臉龐,散發着濃濃堅毅的英氣,忽然說:“可不可以送我到河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