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金光穿過大榕樹的細葉,像楓葉般斑駁碎落地上。
麗絲鶴這次滑翔降落的速度很是飛快,一下子就把兩人甩了落地。然後,到一旁去喘着氣,發出嗚嗚的低鳴。
幸虧風神獠眼急手快,把蝶月輕輕地扶下了鶴背,沒有讓她感到半點唐突。
“哦,它的速度還真快!”蝶月剛纔降落的時候也揪着心,緊張得不得了。
風神獠不好意思地說:“下次,我會叫它慢一點的了。”
“不要太爲難它了!”蝶月凝着她那星光水眸,回頭望了風神獠一眼,眼裡全是寬容。
風神獠看在眼裡,心中所有的歉意也全都煙消雲散。
兩人慢慢走出了碩大如傘的榕樹下,從一條小路走到一間石屋前。石屋前面是一個用石圍砌的小院。
蝶月輕輕推開了面前的小柴門,把風神獠引了進去,淡淡地說:“我的家很簡陋,委屈你了。”
風神獠一看,還真的挺寒磣簡陋的。不過,蝶月往門前一站,整個石屋在他的眼中,頓時成了一處優雅而空靜的世外桃源。而此時,在這落日餘暉的小院裡,這石屋又成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小天地。
隨蝶月進了屋,屋內霎時傳來一股淡淡的藥味。風神獠不由得眉頭一皺。
蝶月莞爾一笑,“沒辦法,經常爲病人熬藥,弄得全屋都有味道了。”
“我家那股酸餿味比你的還要差一點。”風神獠呵了一口氣,吹動了額前那幾縷黑髮說。
“呵呵!”蝶月微微一笑,眨動她那雙清澈的黑眸,“你家是做豆腐的嗎?”
風神獠笑而不答,蝶月也不再追問。
兩人步進廳中,蝶月輕咦了一聲,便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爹外出了。不能陪你,你自便吧。我去找書給你。”
風神獠笑說:“不忙,你慢慢找,我想多吸一點這些藥味,說不定對我身體好呢!”
蝶月回首凝眸淺淺一笑,慢慢隱入了房間去。
風神獠環顧了四周,除了藥架,還有書架,還有藥爐,地上還擺滿了藥罐子。風神獠不禁微微一怔,蝶月一心學醫的志向,恐怕就是這樣來的。
忽然,外面的柴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風神獠轉眼看去,看見一個錦衣文士,一手執着摺扇,一手提着一紙盒肅然地走進來。
風神獠臉容一整,也擺出一副傲態,轉向窗,負手欣賞外面微風掠過玉米稈。
“哦?你是?”那錦衣秀士一走進來,發現了風神獠,不由得怔住了。
風神獠轉過身,微微一笑,正想說話,蝶月就從裡間走出來,笑指着錦衣文士,向他介紹說:“這位是花木家族的三少爺,花木良。他就在這附近的山莊住。”
風神獠一聽,心中一動,不禁脫口而出:“閣下莫非是耕地遍佈全國,儲糧百萬石,被皇帝欽點爲糧食世家的花木家族?”
那花木良也驚訝地說:“兄臺,看來見識不少,敢問兄臺尊姓大名?仙鄉何處?祖業經營盛行?”
蝶月正想把風神獠介紹,風神獠輕扯了她的袖一下,微笑着自己說:“我是五鬼山下‘戒色山莊’風神丁的兒子,風神獠。”
“風神丁?可是攬下全國財寶銀票運輸的那位冷臉中年人?”花木良想了想也說。
風神獠輕輕一笑,“可能是吧。”
“不得了啊!十二兄弟,死剩他們五兄弟,五兄弟都那麼醜怪,居然生出你這麼俊美的兒子?”花木良故意吃驚地說。
風神獠聽在耳中,總覺得他褒貶皆有,心裡滿不是滋味。
“風神獠,你就是全國四大家族,風神家族的後裔?”蝶月也吃驚地問。
風神獠一瞥見她黛眉輕蹙,一怔地反問:“這夏王朝,還有第二家姓風神的嗎?”
“好像沒有了。”蝶月想了想,笑笑地說,“怪不得,你會那種把人運到遠處的法術了。”
“那是我三伯父的‘通人術’我是爲了……”風神獠正想說下去,但見花木良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便繼續說下去,“我是爲了你,才學到的。”
蝶月微微一愕,報以淡淡一笑,“那也要你去努力纔是。”
風神獠微微地點了點頭。始終還是蝶月最體貼人。
“是了,那本《上古經》我已經找到了,給。”蝶月說着,遞上了一本古書。
風神獠接過手,便要牽着她的袖說,“那麼,我們再去坐鶴飛天吧。”
花木良卻在這時也牽着蝶月另外一隻手,溫柔地說:“月妹妹,我給你帶來了你最喜歡的桂花糕呢,你不吃了再走嗎?”
“呃……”蝶月夾在兩人的中間,有點爲難了。她沉思了一會兒,對風神獠說,“我不去坐了,呆會兒,我還是去弄我的草屋。”
“那草屋?”風神獠一怔,連忙安撫她說:“你不用擔心的,我那個奴隸會把她幹完的,今晚,你就休息吧。明天你再去看,我保證,已經是蓋成了。”
見蝶月仍然有些不相信,他拍拍胸膛說:“要是不成,我就親自幫你的忙。”
蝶月這才嫣然一笑,說:“那好,我吃過了桂花糕再看看醫書。”
轉而又對風神獠說:“我送你吧。”
花木良卻一把拉住她,說:“不用送了,風神兄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會被狼吃了嗎?”
風神獠正想婉拒蝶月的好意,卻被花木良一句話掐斷了。
“是的。”風神獠只有故作堅強地說:“我自己走好了。你吃你的桂花糕吧,軟了不好吃。”
說完,笑着轉身,黯然地走出了柴門,向着大榕樹走去。一個忍不住,回頭偷看,蝶月已經和花木良兩人坐在檐前,相談甚歡。
花木良說:“咦,你的手好髒喲。”
蝶月說:“哦,那我先去洗手。”
花木良說:“我餵你先吃一口再去吧。心裡會甜一點的。”
蝶月說:“……”
風神獠不忍再看下去,再聽下去,匆匆上了鶴背,乘鶴而去。
“麗絲鶴!飛回那間莊院去吧!”他沮喪地說。
他心想:花木良的突然出現,就好像一條野狗從半路追了上來。
轉而他又對麗絲鶴說:“不!還是有那麼遠飛那麼遠吧!就,回那座西錦城去吧!”
麗絲鶴有靈性的一聲哀嘯,貼着蒼穹,在夕陽下驚掠而逝。
*****
當風神獠逼近西錦城的上空的時候,滿城已經點起萬家燈火,金碧輝煌得宛如一堆燦爛生輝的黃金一般照亮了那陰沉的天空。
他就指示麗絲鶴在七叔父的“風神府”院裡降下。
剛想直接從走廊回房,卻被七叔父發現了,“獠兒?你去哪了?”
風神獠停了下來,望着廊外,一語不吭。
七叔父走過來問:“郭捕頭說,那金鑲玉摺扇你已經拿回來——”
還未等七叔父說完,風神獠已經無精打采地從袖裡掏出那把金鑲玉摺扇,遞還給他。
七叔父一看見金鑲玉摺扇,不禁大喜過望地接過去,對它看了又看,愛不釋手。說:“我的天啊,終於物歸原主了。”
風神獠聽他提到郭影,心中不由一動,便問風神庚:“是了,七叔,我那錢箱是不是在你那?”
七叔父不由一怔,反問:“誰告訴你的?”
“是我爹!”風神獠幽幽地說:“還給我吧,我要捐些錢給那些災民。”
“我已經替你捐了。”七叔父一聽,忽然說。
風神獠微微一怔,連忙問:“什麼時候?捐了多少?”
“就在當天啊,我捐的那二十萬,就是從你那裡拿的。”七叔父輕鬆的說。
“你自己的呢?”風神獠不由地問。
七叔父說:“我的全都存定期了。”
晚風掠過枝頭,傳來陣陣的花香。
風神獠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去,說:“那沒事了。”
七叔父瞥見風神獠鬱悶的神情,不由得地皺眉問:“獠兒,怎麼了?你在怪我嗎?”
“不是!”風神獠幽幽地說,“只是我有點累,很想睡覺而已,就這樣了。”
說完,他舉步便向房間走去。
留下七叔父尷尬的表情。
走了數步,風神獠忽然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問:“是了……”
七叔父馬上凝神聆聽。
風神獠繼續說:“七叔。那些雜亂的字訣和你們古老的字訣有什麼不同?”
七叔父馬上眼睛一亮,說:“上次你在河裡想通運那隻豬的時候,險些掉到河裡去了,後來才空手轉了回來,你當時是不是用了那些雜亂的字訣了?”
“不都是五字訣嗎?怎麼差那麼多?”風神獠想不到當時七叔父看得這麼真切。
七叔父又說:“我聽你父親說過了,你就是亂用那些亂七八糟的雜亂字訣?”
“但是,它們也可以行得通啊!”風神獠疑問。
七叔父嘿嘿一笑,說:“就像黃金和鍍金一樣,平時真假難辨,一但到了考驗的時刻,能夠經受得到熊熊爐火的,就只有黃金。你明白嗎?”
風神獠恍然:“明白!這就是正貨和次貨的分別!”
說完,徑自黯然回了房。
“你不用晚膳——”風神庚還沒有說完,風神獠已經關上了門。
*****
返回到房間,風神獠嘆了一口氣,全身乏力地跌在牀上,肩上的蒲菲鳥輕盈地飛到屏風上去。
風神獠此時腦海一片混亂。
當想到花木良那表面斯文有禮,卻話中有骨的模樣。總是不明白他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他和蝶月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這次交往到底有多久了?
蝶月會不會喜歡上他了?
但一想到花木良竟然就是四大家族,糧食世家的三少爺。財雄勢大、家財千億不在話下。還是上朝不用跪拜,人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連皇帝也懼三分農業巨頭。
在這麼高的誘惑面前,哪個少男還會坐懷不亂,哪個少女還不投懷送抱?
風神獠一把坐起來,想了又想。
不貪錢而有骨氣有志氣的蝶月應該不會喜歡那麼多錢的花木良的。應該不會的。她不是最喜歡醫治病人的嗎?做了人家的少奶,她還有機會嗎?
不會的。風神獠重又躺下,心裡在默默地祈禱。
這次遇到的情況,是他最沒信心,心中最沒底的一次。
老天爺!我求求你!千萬別讓蝶月喜歡上花木良!
老天爺!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