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海鮮的味道。尤其,是在酒後!但是,我又喜歡這樣的味道!它越多,越濃,越重,是越好的!它象徵財富,它象徵着未來。”
滕彥的聲兒,豪邁得緊。
像只人猿,又像只不甘寂寞的海鷗。
他嚎了兩聲,那船艙上的搬運工,那捕撈工,一樣在摸着黑燈瞎火遊遊走走。
他拍着採購部經理老陳的肩膀,沒有人注意他。但他,卻樂在其中。手上,還緊緊地攥着一瓶黃燦燦的“燕京”。
他說:“老陳,你錯了,你要自罰一杯!”
老陳欲接上,但又退縮。
他發現,甲板上是有一張摺疊木桌的。上面,也是擺滿了齊齊的茶酒。
他看過去,像找尋救星。
卻給滕彥緊緊地挾着,不讓動。
老陳,倒像個憋屈的,受了怨氣的小媳婦似,道:“喝這?”
滕彥高高舉起燕京,那表情,誇張到了雲朵上。他那樣子,是吃定老陳了。
道:“你看,瓶底。生產日期,纔是半個月前的啊!你看我,生龍活虎的,又沒碰嘴瓶子。你是怕,我的酒出問題!還是怕,我的口水有問題呀!跟我合作騰海鮮,倒是不給面子!?”
老陳道:“不敢,不敢。滕老闆,是我。我有問題,我的肝臟,一直不好。有,小三陽。。。”
滕彥萬不高興的樣子,但又藉着海燈,打量着那潘慧婷的倩容。
道:“那我,再給你機會。你要輸了哩,你要幹。我再問你,海鮮有什麼樣的氣味?是什麼樣的形狀。”
老陳道:“是腥的氣味,是勝利的形狀。”
滕彥一拍老陳的腦門,這倒是打了“龍躍”的臉。道:“錯,錯錯!全錯!老陳啊,你踏進這經理級的門檻,都是兩代人的時光了啊!你這腦筋,卻還是原地踏步哩!?”
“爲什麼腥呀!?證明肥美呀,你看這蛤蜊,這龍蝦,這大閘蟹。多麼肥美呀!它是什麼形狀,我給你看看,這個!”
滕彥一手抓着一個偌大的蛤蜊,生生地掰開,那猙獰的臉,倒像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氣。
他塗上鮮醋,單掌拾起,直接吃下生食!臉上,洋溢着回味無窮的幸福。
他道:“什麼形狀,是‘花’的形狀!是茂密的形狀!她的氣味,是財富的氣味。還有,嘿嘿!”
滕彥偷笑道:“老陳,是怕老婆啦,還是不經事軟化啦?!這還是,‘女人’的‘氣味兒’。潘經理的‘味道’,我相信,也是那樣的肥美喲!嫩呀,嫩到天兒上啦!”
“夠了!”
像姜子牙釣魚一樣,願者上鉤。
潘慧婷跨步上前,頂着那受寒的身子。
她一手,直接從那滕彥的手上,奪過了滿滿的燕京。是冰鎮的,刺手的,像熱乎乎的芋頭一樣,冰到了點子上,也是燙的。
她一口,也是豪氣萬千。嘩啦啦的酒水,才經去一層氣泡,餘下的,卻被她生生地“吹去”半杯!
那老陳的“軟”,跟她的“直”,倒是陰陽兩級的區別了!
滕彥當即,對她刮目相看的。道:“潘經理,我的乖乖。你,真是女中豪傑呀!”
潘慧婷說:“滕老闆,你是個頂幽默的人。但是,可能是我不理解你的幽默。我們是初次見面。我只想,直入主題。畢竟,我們的貨物已然出了問題。你這,資源很充足。”
“你要錢,我們帶來了現金。你要轉賬,你這裡有電腦吧。我都能給你。”
滕彥道:“喲喲喲,潘經理。俗啦!你。開口閉口,都是錢。太俗,太俗!在這,別太俗!要,‘入鄉隨俗’。”
潘慧婷說:“嗯,我可以‘
入鄉隨俗’。但我也不想,造成損失。滕老闆。”
滕彥道:“喏。我待你好吧,你的‘虧損’,全填上啦!我還,給你‘留了一手’。”
叫人驚歎是,原來,剛纔那密密麻麻的工人,在忙活,在捕撈!原來,全是她的。
地上,那隻只蠕動的龍蝦!那蹦來蹦去,不甘平靜的大閘蟹,還有那跳呀跳呀的鯉魚,成斤成斤提上,叫人胳膊繃緊的三文魚,草魚,是要給人們吃魚生的食材呀!
腥呀,多呀。他像是這海底的龍王爺一樣,想要多少,要多少。只要,他一揮手。
潘慧婷的忿恨,彷彿,也隨之那地上,圍着腳圈子轉的食材們,少了。乃至,起了迎合,起了映襯的心!
潘慧婷說:“滕老闆,謝你。那麼,我們可以進行付款了嗎?”
滕彥望向那左手脖子上的“浪琴”,道:“潘經理。你纔來這船上,才十五分鐘。從這,到你們雄雞市的民生碼頭,最多三十分鐘。”
“我的船上,還有兩艘應急快艇。我不怕海警,對我來說,海警就是海景!‘龍躍’麼,我知道。你們有野心,北海也有好幾家!”
“但是,沒到九點。誰去幫襯?真正熱鬧沸騰,是下午六點。到了晚上九點過後,纔是天堂!”
“我說,潘經理。您恁勤快,你又恁地敬業。你是,勤快給誰看,你又是,敬業給誰看?”
潘慧婷語塞。
她感覺到,她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一艘貨船,他還不是船長,只是個供應商。有一個捕撈隊,倒是囂張的很。
他多大?鬍子也是青茬,倒像個和歲月賽跑的浪子一樣。梳着個七分發,穿着條柳條西褲。
腳上,卻踩着藍色的、厚重的,倒還有佛印似的,越南特產的人字拖。
潘慧婷道:“集體榮譽,是最高榮譽。”
滕彥道:“潘經理,我給你倆選擇。第一,這個早上,我用我的誠意,來買你的時間。這筆貨物,我按批發價格給你。我還可以給你打七折,但不能再少。”
“但是,這個早上。都將是我的時間!”
“第二,你可以馬上離開!但是,我要按照原價每公斤3 - 5倍的價格收取!而且我還要收‘買路財’!這條航運,是我的天下!”
“你可以不喜歡我的狂妄,但要尊敬這兒的規矩!”
“潘經理,你意下如何?”
潘慧婷遲疑了。
天上,距離黎明,也是迫在眉睫。
她只能微笑,不論是驚喜,是驚愕,是驚奇,還是驚訝。不理論是白天,是黑夜。是荒涼,是熱鬧。
女人,都不能失去典雅。
她說:“看來,我是沒有選擇啦。”
滕彥哈哈大笑。道:“好!你,很可愛。我喜歡你的可愛,潘經理。我想看看,是我們的合作重要,還是,‘你的趙辰’,重要。”
“你的趙辰”,這一句話。像是一枚無情的子彈,也像是一把尖銳的弓箭。穿破了她的心兒,也直逼她的心窩。
那密密麻麻的冷汗,隨着涼風,也跟着那黯淡的光線,逐點逐漸地匯聚在了她的眉梢上。
她緊張,他說到了點上。
採購部老陳,本也是聽過倆人的瓜葛。他以爲,是那受了寂寞的姑娘,編造的胡言亂語!
這瓜藤李下的,少了幾分顧忌,多了幾分天馬行空,也值得原諒。
但從一個生人的口,從這炸藥般的人物,從那充滿海腥氣,這樣的場景說出來!
那老陳,也是張開了老嘴。遲遲,不能閉合。
他道:“潘經理,趙經理?你。”他支吾了起來。
“怎麼啦?!一句話,讓你們倒吸涼氣啦?!你們連玩笑都開不了,那你們的堡壘是多容易攻破?!”
“只談錢,不談風月。只聽冷話,不聽熱氣?那咱們合作,是不是,也太生疏啦?!”
“潘經理,我可是衝着你。才大半夜來這地界的喲!不偷瞄你倆眼底牌,你還以爲,我多簡單呀!來,那桃園飯店的嚴老闆也該到了!好了,我請你們,吃早餐去!”
趙辰不知道,自個的名兒,從遠在北海的“上公斤炸藥”的口中講出。
他也不知道,迷失北海的潘慧婷,現在,是受着海風,還是吃着海味。
他只是沮喪,他開始靜靜地,一瓶酒,單純的一瓶酒。不昂貴,也不廉價。成百上千的張裕葡萄酒,他也是喝得起。
他不喜歡葡萄酒,那葡萄酒入口,甘甜甘甜的,輕輕飄飄的,很可口。
但喝多了,上了頭,比那啤酒還厲害,給人的味蕾,像跟那灌潲水沒區別。
但他,今兒一宿,倒像捱着那葡萄酒,直到困得不行了,再一覺熟睡到天昏地暗,他想這樣。
葡萄酒,是腥紅的,帶着發酵的黑色。灌入口中,像喝血一樣。他感覺到。
他很沮喪,天兒,已然是下了大暴雨。呵,中午,纔是三伏天。晚上,卻是颱風來。
颱風的名字,很好聽。叫“杜鵑”。他沒有想到,颱風會來。伴隨着,特大暴雨。正如,他沒有想到,“花兒”會瀟湘隕落。
他躺在沙發上,他沒有睡去,頹然的很。也很酷,比梁朝偉,還要酷。
三朵花兒,正帶着傾慕、崇拜、仰望,還有三分懼怕,偷偷地看着他。
趙辰也沒幾個動作,除了喝,則是想。想塞了,往下喝。
久了,他也不會倦。
但是這時,迎着橫空劈下的一道雷音。他的手機,也隨着雨點撒落地上的撲哧撲哧聲兒,給響起。
是個陌生的號碼,背景卻是美豔的相貌。
他好久,才接上。他遲了,他想與世隔絕。他很忌諱死人,他不願任何一個人就這樣,白白地死去!
他接上,道:“誰。”
那邊道:“莫莉。馬濟民的媽媽。”
趙辰一聽,在看下錶,已然是,約摸凌晨六點。道:“你好。”
莫莉道:“趙辰,你,慫恿我兒子,搞綁架?!”
趙辰努力回憶,終而想起。那日,那畢業典禮,有個叫俊濤的二皮子,去搗亂!卻給那,馬濟民給撂走。
他說:“不是慫恿。但我有責任,發生了什麼事。”
莫莉道:“你,趙辰!你,他是四喜的人!現在,四喜到處在找我兒子!”
趙辰說:“那現在怎辦?”
莫莉道:“你,闖禍了!我現在,在陽關村。那晚,我們見面的!賀文,以前住的地方!”
趙辰說:“雨那麼大。行,馬濟民是我小弟!我有義務,罩着他。”
幹完了三瓶,頭暈目眩。他走下樓梯。
三朵花兒齊聲道:“趙經理,您去哪?!”
趙辰道:“我,能去哪。除了掙錢,我還能去哪。”
玫瑰道:“可是,你喝了好多酒!你,身子要緊啊!那潘經理,多加囑咐!她不在,要好好照顧你!”
趙辰,卻上脾氣了。
他很少,對女人發脾氣。但是,他卻怒了。眼睛,紅的那叫是,一個“密”!
“你們不明白!很多時候,我寧願一死了之!一場車禍,一枚子彈!我想遠離喧囂,但我又有七情六慾!我沒有勇氣,像花兒一樣結束自己的生命!”
“記住今晚!我被一場生命羞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