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方卻是一副無所謂,甚至冷漠的模樣看着她,回答:“有時候,一些犧牲。是必不可少的……奚蘭……”
他叫她奚蘭,他終於叫她奚蘭了!
“裝瞭如此久,好玩嗎?”這一刻,有被割傷的痛楚從奚蘭的心口傳來。
當她看見祝富川的臉,她就那麼肯定,這就是那個臭小子,還在心底想了無數種可能爲他解釋。不論發生了什麼,臭小子一定被逼的,或者他失憶了,或者有何苦衷,但這一刻,除了失望,她還能從對方身上,找到什麼?
她以爲他死了,因她而死,她內心極度歉疚的過着無數個日夜,真相卻是他好好的,躲在背地裡,爲她設計這樣一出大戲。
她甚至今日獨自來到這江島,也是相信他是紫虛元。是那個始終站在她這一邊的臭小子。她還耐着性子,想聽一聽他要如何解釋這其中的原因。
此刻,紫虛元正在朝自奚蘭走來。
而她的頭好暈,幾乎要倒地,但她強忍着,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往身後退去,並厭惡的念着:“你不會是紫虛元!你絕不會是他!”
她曾多麼希望他是紫虛元啊!
現在卻完全變了!
因爲她記憶的紫虛元,不會騙她,捉弄她,更不會躲在背後算計她……
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以外。她最相信的人,就是紫虛元了,可爲什麼,他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呢?
她強忍着要崩潰而出的淚水,拼命的遠離着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奚蘭!”紫虛元怕她摔下去,立刻用手來攙扶她。
“你給我滾!”她嘶吼一聲,身上突然爆發出一道刺眼的紫光,將紫虛元給彈開了!
這道屬於龍凝珠的力量,曾在端婆身上出現過。
也許是這島上的靈氣,觸發了她身上的這股力量吧,在這道紫光的衝擊下,奚蘭也清醒了些。她轉身就往她來的方向逃去。
不過她的腳步依舊很輕,頭很重,看周圍的景象全是天旋地轉的。
因此,這條回去的路她走得並不順利,幾次趴在地上,她又用力爬起來,害怕那些人追上來,她不能停下來。知道是他們搗的鬼,她要離開這裡,回去李淮身邊。
她的使命就是守護李淮,所有想要除掉李淮的人,不管是誰,都是她的敵人!
敵人……紫虛元竟然也成了她的敵人!
當初,得知李淮被雷劈死,她情緒崩潰,季錦江派人來抓她。是那個臭小子毅然掀開了所有人,警告道:“別碰她!”
季錦江提醒他:“紫道長,這是我季府!”
“又如何?”他不需要那麼多規矩,就是誰也不可以欺負她。
被端婆附身的紫虛元無法控制,她情急罵了他一句。“臭小子你放開我,不然我就砍了你的手!”
他將那支原本打算送給她的簪子插入心臟,“這回你不必砍我的手了,臭丫頭!”
知道她執意要留下來,他失望了,卻將身上唯一的救命丹藥給了她,說:“不是我擔心你,我是怕你把自己累死了沒人看着那萬惡的魔!”
一想到這些,她腦海裡,還出現了那個在泥徑上,爲她拾梨兒的男孩那張天真爛漫的臉。
“奚蘭,你是我第一個朋友,等我長大了,學好了藝,就去天靈鎮找你,然後我們行走江湖,降妖除魔好不好?”
虛元,你就那麼恨那個該死的魔嗎?
爲何你不肯站在我身邊,讓我試一試呢?
爲何?她口中突然噴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擠壓着,隨時都會崩裂成碎片一般。
若不是這樣,她都快忘了,自己身體裡,還有一顆龍凝珠!
奚蘭繼續朝前跌跌撞撞的跑着,她要逃離這座江島上,任何一個人。
可是這條剛纔來的路,卻越走越陌生。
依舊是桃源深處,眼前竟出現了好多條小路,而每一條小路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她要走哪一條,纔可以出島,纔可以回去?
最後她選擇了一條最近的路,往前走,在桃花林中,穿梭了許久,眼前出現了一座房子,那房子修得十分別致,但她已沒有多少力氣堅持下去,感覺身體隨時都會被體內那股力量撕碎,所以她清楚,必須在自己失去意識前,早一個地方躲起來。
看周圍沒有人,她扶着牆壁緩慢往前走,來到一扇硃紅色門外,用力一推,門朝裡面打開,那房間裡卻有青煙飄出,她只以爲自己眼花,而腳下沒力,身子更是往前一載,整個兒趴在了地上。
然後,她用最後的力氣,睜眼看向房間之中,便見房間裡有一張碩大的石牀,石牀周圍不斷有霧氣飄散起來,而那石牀上,躺着一個滿頭銀絲的老頭兒。
這個老頭兒又是誰?
她還來不及想清楚這個問題,身體已失去了所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躺在溫暖的牀上。
她以爲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但緊接着,就聽到了妙曲夫人的聲音。
“她體內的龍凝珠力量正在擴張,繼續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沒命的!”叉樂投巴。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紫虛元說:“只要找到水漣珠,便可以救她!”
“要找到漣,只有老太歲纔有這個能力!可是……”
“奚蘭,你醒了嗎?”紫虛元發現她的睫毛動了動,立刻出聲問她。
她閉着眼睛,沒有回答。
她不想睜開眼去看那張臉。
妙曲夫人見此,嘆了口氣,說:“少公,我先離開!”
妙曲夫人一離開,紫虛元坐在牀邊沉默了好久,纔開口說:“臭丫頭,你怨我沒關係,但我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
奚蘭一聽見這話,立刻就坐了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袍領:“你沒有做錯?你沒有做錯?”
紫虛元表情冷嚴的與她對視着。
“魔乃萬惡之首,不管他是誰,都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她手指用力掐着他的理智,切齒問:“那金陵西郊冒充你的屍體,是你做的!”
對方依舊那副平靜而淡漠的表情,不否認,便是承認。
“你還說你沒錯?”奚蘭聲音幾乎顫抖,雙目巨睜着佈滿了血絲。
她曾絞盡腦汁的想,到底是誰想製造紫虛元的死亡,誰將她引到九星村去,她真的抓破了腦袋,都沒有想到,答案竟會是這樣?
也許對方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她也許都能猜到吧,可是卻是紫虛元,她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甚至從不懷疑!
那個不會說謊,一身正氣的臭小子去了哪兒?
“沒錯!”這樣,毫無悔意的兩個字從對方口中說出來。
“好,你沒錯,那九星村全村人是如何死的,你告訴我?又是怎樣喪盡天良的高人,在那裡佈下的陣引我們前去?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們,是不是?”
紫虛元看着歇斯底里的她,雙眉終於有一些不忍的擰起。
“你所相信的一切,不過是別人矇騙的你,包括你所以爲的使命和宿命,通通都不是屬於你的,奚蘭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纔對!”
“呵呵!”奚蘭聽見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緩緩的鬆開了他的衣領。
紫虛元始終不敢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啊,她都不敢去細想,這其中到底還有哪些陰謀,與眼前的人有關係了!
“站在你那一邊?站在你那一邊?”她癡癡的連續問了兩遍。
“你們這些自以爲替天行道的人,爲了毀掉你們心中那恐怖的魔,又殘害了多少無辜的性命?九星村那些村民,他們就不是人命了嗎?在大義面前,小命就無所謂了嗎?紫虛元,你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你……”她聲音幾度哽咽,根本說不出話來。
“九星村的村民之死,雖並非我一手造成,但他們也是死有餘辜了!”
這種話,竟然從紫虛元口中說出來?
她將臉撇過去,不再看他。
又問了一聲:“那日,在臨西鎮的客棧裡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她當時覺得那黑衣人輕功了得,還覺得黑衣人的背影那樣熟悉,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紫虛元啊!
是啊,怎會是紫虛元?
她連現在都不肯相信!
紫虛元並不否認,承認道:“那是我!”
她雙手握拳,壓抑着憤怒,沉聲問:“阿怪……也是你們弄成那個樣子的,對嗎?”
紫虛元低垂着的眸子,眨了眨,終於看出了丁點兒歉疚之色了!可這遠遠不夠,他們對阿怪的傷害!
這些答案,已足以讓她心灰意冷了,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呼吸拉扯着五臟六腑在疼痛,“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阿怪……是不是平安?”
“是!”
“啪!”她忍了那麼久,終於沒再忍下去,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紫虛元臉上!
她滿身的恨意,頃刻間,便將她淹沒了!
她以爲,這一生,只有李淮纔會讓她失去理智。
原來,還有這樣一個她最信任的人,可以讓她品嚐這種感受!
背叛,不止在情人之間,親人,朋友……
她打了紫虛元,眼前被淚水逼得逐漸模糊,她好想大哭一場,可是她已不願在這個男人面前哭泣。
她舉起右手,沉痛道:“從今天開始,我龍奚蘭再也沒有紫虛元這個朋友,我與你勢不兩立!我若違背此誓言,必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紫虛元聽見她說這話,驚愕的目光看過來。
他應該沒有想到,她會發如此惡毒的誓言吧?
可是發這樣惡毒誓言的她,卻難受得想死!
以後,還有誰會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她,始終站在她這一邊?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什麼都變了!她必須要一個人,在這條滿是荊棘的道路上,堅持下去!
“此去艱難險阻,更是你九死一生不可悔改,菩提……”圓寂的無盡大師彌留之際問她的話。
“徒兒絕不後悔!”她當時的堅定,如今依然存在。
她緊緊閉上雙眼,任由眼淚滑落。
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會被擊垮!她要堅強下去!
紫虛元見她這般,不禁心痛,勸道:“你再恨我都無妨,但你也要顧及你自己的身體,那顆龍凝珠在裡面,並不穩定!”
她知道,剛纔她已聽見他們說的話了!
如果找不到水漣珠,她就會死!
但在這之前,她要先回到李淮身邊去,她不要就這樣困在這座小島上!
然後,她就想到了她在昏迷前,見到的那個躺在石牀上的老頭子!
老頭子的面容,很面熟,仔細一看,與紫虛元竟然有七分相似,不像的那三分,只是年紀差距。
難道,那個人就是紫虛元的爺爺?
那個年紀,至少也是爺爺輩的了!
所以她推算,那應該就是這江島的主人,祝老太歲了!
可是祝老太歲躺在那張石牀上,似乎並沒有知覺。剛纔妙曲夫人說需要祝老太歲纔可以找到水漣珠時的語氣,明顯有些無力,想來,那祝老太歲因爲某種原因,此刻並沒有意識。
旁邊的紫虛元見她再沒有聲音,低頭沉思的模樣後,出聲問:“奚蘭,你在盤算着什麼?你應該清楚,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這座島,更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從這座島上出去。”
她慢慢擡頭看去,雙目之中,早已被冷漠代替,她回答說:“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想留的地方,誰也留不住我……”
說完,她手臂突然一掀,有一道紫光順着她的手掌心出來,周圍房間中的物件隨之全部飛了起來。
紫虛元驚起,“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