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面上有變,低低問:“怎會不見了?他不是跟在馬車後面的嗎?”
這回出來,他只帶了‘地’字隊的十二人,而王府衛在外面行路。都是有序的編排,隊長嚴挺帶路,其他人緊隨着主子和馬車保護。那不見蹤影的楊俊在隊裡排行最小,自然每次都是騎馬跟在最後。
王府衛訓練有素,令大如山,若未遇什麼變故,是不可能貿然離隊的,所以不用猜,這事蹊蹺。
那侍衛解釋道:“方纔雨下太大,大家都光顧着趕路,就沒注意到人是否齊全,不過,馬文斌說,進村的時候,楊俊都還在!”
李淮一臉嚴肅地走到前面,眺望了一下停在院外的馬匹,又看了周圍一圈,確實沒有楊俊的身影。便立刻下令道:“進村離現在纔不過片刻,楊俊也許是在何處耽誤了,你帶五個兄弟去找找,有什麼情況,立刻回來稟報。”隨即。他還特別強調道:“切記,不要分散行事!”
“是!”王府衛領命,馬上點了五個人名兒,他們一刻也未停留,機警的又跑進了雨裡。
望着這些王府衛迅速消失在雨中,奚蘭走上來,還是從李淮神情如常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焦慮。
餘光發現她過來,李淮緩緩回頭,壓低了聲音問她:“奚蘭,你是否看到了什麼?”臺廳宏弟。
不然,她怎會一到這裡,就一反常態?
奚蘭靠過來,伸手拉住李淮的手掌,附在他耳邊輕語訴說了幾句什麼。便見李淮臉色一變,“當真?”
“嗯。”她點頭,目光謹慎的在周圍巡視了一圈,提醒道:“不過還請王爺假裝不知道,維持現狀,對我們最好。”
李淮十分配合,也不多問,點頭應了!
這時候從馬車上下來琴雨的,跑過來小聲問道:“夫人,是不是出了何事?你什麼時候要幫我找他……”
奚蘭回頭,放開李淮,反手拉了丫頭的手,往屋檐下面的馬車步回去。
雨琴纔剛從車上下來,見她這舉動。分外不解:“夫人,這是?”
奚蘭寬慰道:“你放心,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不過不是現在,這外面都是男人,你一個女兒家,還是呆在馬車上比較好。”
說完,她就推着琴雨進了馬車。
好在這丫頭聽話,沒有再多問,乖乖的留在了車上。
不過奚蘭似乎還不太放心,回頭問:“嚴明呢?”
說曹操,曹操到,嚴明正端着一個斗大的碗,從一邊的小屋子裡跑出來,他將鬥碗遞到她面前,恭敬的說:“王妃,喝水!”
奚蘭垂目看向那碗,表情有些奇怪,看似想笑,但又被一股理智死拽着,表現得嚴肅問他:“這碗,你從哪裡找來的?”
嚴明笑嘻嘻的回答:“就在那頭的竈房裡!”
倒是李淮一臉不悅的走過來,將他端着碗的手輕輕推開:“呆子!這外面的東西,不要隨便亂拿!”
嚴明用手撓了撓頭,覺得王爺說得有理,不過他覺得,既然都到主人家屋下躲雨了,就不要鞠小節了吧?
他傻呵呵地說:“那既然王爺王妃不喝,屬下自個兒喝吧!”
說完,就端着婉往下大口喝了!
奚蘭真是想阻止,都於心不忍!
嚴明喝完,放下碗來,就看到兩個主子用異常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痕,疑惑的問:“王爺?”
李淮無奈地搖了搖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令道:“你去馬車旁邊守着,別再到處亂跑,再讓本王看見你亂拿東西,有你好受!”
“是!”嚴明雖領了命,卻一臉的納悶,將鬥碗放在旁邊的石臺上,就跑開了!
之後,奚蘭過來沉聲對李淮說:“我得去和那位婆婆談談!”
李淮遲疑了一下,答應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她搖頭,“恐怕不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老婆婆應該挺怕你。”
他便想起剛纔進來時,那老太婆確實見到他之後,說了些胡言亂語。
眼中的困惑,便漸漸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更得跟着你了!你忘了,你答應過的?”
奚蘭知道他放心不下,拍了拍胸口,保證道:“我當然沒忘,不過你進去了反而壞事,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對方深知她的固執,便無奈回答:“那本王就在外面等着,你當心一些。”
然後,就將她送到那間織布房門外。
奚蘭提着裙襬,邁步踏進了門檻,嘴裡還默唸着什麼法咒。
那老太婆一看見她進去,就退了兩步,問:“你又是誰?”
她仔細地看了對方周身,下意識的喊:“張月蓮?”
“你怎知老身的名字?”張月蓮眼睛一蹬,對奚蘭知曉她的名字,十分憤怒。
奚蘭站在原地,眸波平淡,回答:“我見過你兒子陳福祿!”
對方一臉突又變得異常驚喜:“我兒嗎?我兒在哪裡?他何時回來?”
奚蘭依舊未動,只是下意識的將手伸進了袖子裡。
張月蓮見她不回答,就走上來問:“你告訴老身啊,福祿何時回來?”
說着,她還想伸手過來抓奚蘭的手,不過卻被什麼嚇了回去。
“你身上有什麼?你也要害老身是不是?”那老太婆一面氣急敗壞的喊道,一面躲着她。
李淮聽到房中聲音,立刻要衝進來查看。
奚蘭揚起一隻手,告訴他:“我沒事,先你別進來。”
雖不知她具體在做什麼,李淮也只好耐着性子停在門外,不去打擾她。
這時,奚蘭回頭對屋裡那老婆婆講:“張月蓮,你兒子陳福祿五年前爲你上西山採草藥已死,他不會回來了!”
張月蓮聽了驚叫一聲,將她頭上挽起的白髮給叫散了,聲音淒厲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我兒怎可能會死?我兒怎可能會死?”
奚蘭見她如此傷心,心中也有些許不忍,但她還是堅持將那日在西山上,陳福祿託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說:“張月蓮,你兒說他此生不能在孝敬你,希望來生有緣,還做你兒子!”
她聲音輕緩,像是在哄一個幾歲的孩童。
那邊正哭得悽慘,聽到她這一句,突然整個兒僵住,緩慢回頭,問她:“我兒,當真如此說?”
“嗯!是他的亡靈,親口對我講的,我又何須騙你?”
張月蓮聽了這肯定的答案,不免仰天悲鳴起來,那聲音極具穿透力,連院外的其他王府衛都聽見了,他們只覺周圍一陣冷風吹過,渾身都跟着打了個寒顫。
奚蘭的臉色隨即一變,講道:“張月蓮,你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兒子的消息,也該安息上路了吧?”
“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那太婆恍然回頭,渾身顫抖着問。
“張月蓮你早已經死了!”奚蘭告誡道,馬上就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符來,屈膝蹲下,將符緩緩貼在地上,隨即一道淺光蔓延開來,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跟着一變。
張月蓮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她的織布機變成了一堆朽木,織好的布匹也腐爛了許多,頭頂的房瓦不全,而他們踩的地下,也到處是坑坑窪窪的水坑,這哪裡是有人住的房子,分明是一間早就廢棄了許久的爛房!
看到周圍的場景像便魔術一般,外面的所有人全都拔刀警備。
嚴挺命道:“保護王爺王妃!”
李淮卻十分鎮定擋在前面,擡起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所有人雖驚然,卻強制鎮定下來,這雨也突然不下了,周圍就只剩下數人強烈的呼吸聲。
他們停在原地,本根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任舊相信王爺會有所決斷。
而還在房間裡的奚蘭,慢慢起身,面對那悲泣的老鬼,再次開口說:“張月蓮,人有人世,鬼有鬼道,你既然已亡,又何必還留存世間不肯離去?”
也許是因爲有通靈的原因,奚蘭一從馬車上下來,就見這院落破敗似鬼屋,當時十分納悶,這麼多王府衛,爲何會選了這麼個地方,李淮最初將她眼中的忌憚當成了對這這鄉間小屋的嫌棄。
隨後,嚴明搬來一張全是塵灰還缺了一腿兒的椅子請她坐時,她就意識到,這裡確實是一間鬼屋,不知哪來的鬼瘴氣,竟然讓周圍所有人都看不清此地真容,一般遇見這種事,應立即將瘴氣破散,喚醒衆人的,但這瘴氣來得實在奇怪,似乎覆蓋了整個九星村,若她貿然提醒其他人,估也沒人信,那車上還有個丫頭,被驚了很容易被邪氣侵體,她才僅將情況小聲告訴了李淮。
後來,那嚴明從那鬼屋裡端了個破碗,盛着一碗泥漿水過來給她喝,她沒喝,那傻大的嚴明自己端着喝了,她硬是忍着沒告訴那廝,那泥漿水裡,還有條蚯蚓……
此刻,她已隨時準備好,送這老鬼上路,但張月蓮聽了她的話後,淒厲哭喊道:“不,不不,不是老身不肯走,是他不放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