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苦於沒有人幫我這個忙呢,把上衣一脫,擱在鐵油桶旁邊,撅着臀部脖子遠遠地朝前伸着,似要引頸就戮。
趴着等了半天,遲遲沒感應到離初晴倒水,我不禁頭一昂:“怎麼了?”
離初晴拿着我用塑料剪成的‘瓢’朝缸舀了一瓢水,擱到我眼前往裡一指,說:“喏,你自己看。”
我眉頭一蹙,仔細一瞧,這才發現水裡正蠕動着幾隻紅線蟲子,就幾毫米,一直在瓢裡扭動着婀娜多姿的身軀。恐怕是鐵油桶裡的水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換了,裡面的紅線蟲都猖獗了。
幸好離初晴眼尖,不然我的頭髮裡藏有幾條紅線蟲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是我的後脖子實在難受,行李有沒有吸塵器,我是鐵了心要洗個頭了。也怪亦萱中午死纏泡磨地硬要我剪個發,現在好了,腦袋像個刺蝟,扎得麻麻的。
“呃……等一下。”我瞧了一眼鐵油桶旁邊的襯衫,一咬牙,把衣服攬起來,裹成一個漏斗,遞給離初晴,“就這麼辦!”
離初晴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看我的眼神,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呵,沒想到一個有潔癖的男人對自己的要求這麼斬釘截鐵,很有貫徹性啊。要是往後頭皮發癢頭頂上生瘡什麼的可別怪我啊……”
我一聽,頭皮都發麻了:“不是吧,不就是紅線蟲麼,這水用來清潔一下能有這麼大的後患?”
“哦,後患就難說,試了就知道了。”離初晴把水朝衣服漏斗裡一倒,紅線蟲立即被過濾掉了,一股清涼的水流在我的後腦勺上,我有說不出的愜意。
“真舒服,再多一點……”我催促她。
大約灌了十幾瓢水,我這才聞到一股奇怪的問道,像是鏽味,又像是一種內臟的氣味,不禁暗暗吃驚問:“清水怎麼會有怪味?”
離初晴冷冷道:“沒事,水裡的氣味只是紅線蟲的排泄物,或者是紅線蟲的屍骸,就都腐爛發酵在水裡罷了。”
“啊?”我頭皮一涼,趕緊擡起頭來,“那我的頭頂不會真的發濃感染生瘡吧?”
“那得看你的造化,如果真發生了,最多……”
“會怎麼樣?”
“腦殘唄。”
“……”
“放心吧,像你這麼個年輕人,對這點感染與過敏的免疫力還是有的,有人還直接吃了紅線蟲呢……”
“吃紅線蟲?那又會怎麼樣?”
“紅線蟲不是寄生蟲,吃了雖不會對人體有直接危害,但由於它本身帶有的細菌及它的排泄物都能引起人的胃腸不適,導致人們出現腹瀉、噁心、嘔吐等症狀而已。”
“……”
終究是洗完了頭,雖然沒有了髮梢的刺癢,但是我卻感覺頭皮更加癢了,心裡很是忐忑不安,把衣服攤開拿出去曬時,居然在衣服上看到了過濾出來的好幾十只的紅線蟲,嚇得我都不想再穿這件衣服了。
到了傍晚六點,燁
磊把備用的設施都買回來了,我們便檢測所有設備的可用性。晚上七點鐘,村支書叫他媳婦來村公所邀請我們去他家吃晚餐。村支書家裡來了不少人,其中兩名是村幹,一個是副的一個是助理。還有幾名是村裡的村民代表,年紀都跟老拓相仿。更有甚者,知道我們拍攝組來了兩名美女,不少村裡的年輕男子遠遠地在村支書的院子外面盯着亦萱和離初晴,讓她們兩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怕村裡的年輕人起鬨,比如吹流氓哨說下流話之類的,還好,儒瓦村的村民素質都很高,他們站在外面只是覬覦亦萱和離初晴的容貌,並沒有任何的非分舉動。倒是村支書看出了眉頭,到了院子外面對幾個圍觀的年輕人說了幾句,幾個年輕人才悻悻地離開了。
村支書說他有三個孩子,不過兩個一個上了初中,一個上小學了,兩人都在鎮裡在念書,家裡就剩下他和妻子一個最小的孩子,兩歲多。因爲儒瓦村交通不是很好,很少有上層下訪,因此,對於接待禮儀,他們就相當於有失遠迎了。沒有準備什麼,招待很是倉促。
我們則愧疚難當,我們僅僅是電視臺拍攝節目的,並不是什麼名人大碗,更不是有頭有臉有權有勢,還打攪了儒瓦村。沒想到村支書說:“哎呀,這個記者嘛,拿相機的,就是我們村幹部的上頭,你們都是出鏡的人,我們就當做你們是政府的媒體了,不管做什麼的,我們儒瓦村都拿你們當貴賓。”
儒瓦村村民的虔誠和坦率如此淳樸,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也就喝了這碗敬酒了。燁磊則悄悄對我說我們來儒瓦村之前,臺裡的臺長已經搞定好了這一切,我們來這裡才如此順利。我不知道臺長搞了什麼潛規則,弄得如此大興土木舟車勞頓的,太過意不去了。
村支書拿了一張竹蓆,那種白日用來曬糧食的竹蓆作爲地毯,上面擱了一張大圓桌,還是不夠坐,又去鄰居借了一張來並列,這才堪堪坐滿人。院子的地面不平穩,村支書的妻子則找了楔子墊平了飯桌。
我們就坐在院子裡吃晚餐,頗爲滑稽的是,村支書門口的燈泡不夠亮,他居然把家裡的廚房、房間和正屋的三個燈泡全部都拆下來了,全部拉到了院子裡,用三根木條吊着,兩個圓桌上光線大亮,他家裡卻黑魆魆的。
我看清了桌面上擺的飯菜。今晚很豐盛,在一個貧困的荒村裡這裡算是無上的美味佳餚了,有豬肉燉粉條,有土雞燉野蘑菇,有清蒸魚……我還看到了一大鍋黑黑的不知道什麼的東西,類似東坡肉。
一個村民代表則說,你們來了五個人,怕是肉不夠吃,刻意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去鎮裡買了一條狗,回來殺了,所以那個大鍋裡黑黑的東西就是狗肉!
亦萱眼都直了,她可是寵物愛好者,尤其鍾愛貓狗,這時盯着那鍋肉情緒很是複雜。我也是有些鬱悶,我們就來這一趟馬上就搭上了一條狗命,委實冤枉。老拓則很客氣跟他們攀談,示意不用過多破費和周章,如此盛情款待我們已
經難以消受。
燁磊指着我們凳子後面的一根柱子說:“看到了吧,喏,那裡還有一大灘血,估計是下午殺狗的地方。”
我回頭一瞧,果然一大灘。亦萱看不了猩紅的血,雖然凝結成了一大趟醬紫色的血果凍,她還是很排斥,看樣子今晚的晚餐她是死活不肯吃狗肉了。
離初晴則面不改色,她在醫院裡整天看人體解剖都面無表情,更不要說殺一條狗了,恐怕在飯桌上擺上個解剖的人體,她估計能好不影響吃她的飯。
村支書又說了一大番接風的俗套話,示意我們今晚吃好睡好……又不斷地催促我們吃肉。
老拓則開始跟他們聊儒瓦村的風土人情了,我看了那鍋黑糊糊的狗肉,終究忍不住夾了一塊放到嘴裡,沒想到他們連毛都刮不乾淨,皮肉上的毛直扎我的舌頭,一股怪騷味充滿了我的味蕾,我如口吞黃連,上下難嚥。但看周圍的村民代表都一臉憨厚微笑地看着我, 我不得不佯裝很美味的樣子囫圇吞棗吞嚥了下去。
村支書的妻子看到亦萱連半塊肉都不碰,很憐憫地夾起了一塊很大的狗肉放到亦萱的碗裡,一臉地親切:“妹紙,吃啊,很好吃的……”
亦萱盛情不過,不住地點頭:“謝謝嫂子謝謝嫂子……”然後一副痛苦地表情盯着碗裡的那塊肉。最終我看到她吃的米飯留下了半邊,就吃了半邊的碗飯,靠近狗肉的地方一粒米飯沒有碰。
村支書的妻子又招呼離初晴也不要客氣,桌上就她們三個女的,別理我們這些個男的。我聽村支書妻子講普通話的口音很重,一半是方言,但有一種村婦特有的硬朗而堅貞的腔調,很耐聽。村支書妻子說罷,把背上的孩子攬到胸口來,整了整襁褓,又推了推自己的大胸。我都怕她當着我們的面哺育起來了,還好,她只是把嬰兒飯放到了口裡咀嚼,然後輕輕晃了晃懷裡的孩子,讓他張嘴,然後把嚼碎了的軟飯吐到一小羹上,再送到孩子的口裡。
離初晴看到我跟燁磊都呆呆地看着那小孩吞嚥,不知道我們在對着那村婦的大胸發怔,沒想到都那麼大年紀了,還能分泌奶水,正是好奇。她輕輕地說:“看你們兩個男的瞧得,沒見過嗎?誰小時候不得都是那樣的啊?”
燁磊回過神來弱弱道:“我絕對不是,讓我想想,嗯……我小時候一定是自己吃的流食。”
離初晴道:“真正的記憶是在三歲以後才逐漸建立起來的,你能記得兩歲時的事情?”
燁磊厚顏無恥地說:“那當然,我當時可不是吃媽媽吐出來的糊糊,我是吃奶長大的……”
亦萱在桌底下踹了燁磊一腳。
“幹嘛踢我?”
“本小姐咀嚼一口餵你,你吃不吃?”
“本來是不吃的,但是既然是亦萱姐姐精心咀嚼的,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燁磊瞄了亦萱胸口幾秒鐘嚥了一口水說道。
“流氓……”亦萱和離初晴都瞪了他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