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拓回頭透過車尾玻璃看了一眼溼婆的墳墓,又看了看已經燒成灰燼的木屋,斬釘截鐵地跟我們說了一句:“走!去圩郊!”
我一千個不情願,但是事有蹊蹺,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我希望這趟旅程我不是去作死。
帶了口罩,帶着攝像機,駛着車,我們一路顛簸,到了目的地,我總算領略到了燁磊之前口中誇張的說法,圩郊綠化環境出奇的差,而且經常颳大風,我們還沒有到達之前,擋風玻璃已經被黃土蓋得幾乎分辨不出前方的道路了。
風將地面的塵土和沙粒捲入空中,在半空形成一層極其厚的黃土霧障,空氣十分渾濁,能見度就在五十米之內。我都懷疑老天讓沙塵暴和颱風合了居,生出如此的鬼天氣。真可謂黃沙幕南起,白日隱西隅。
好幾臺剷車在道路兩邊作業,兩邊高高的黃土坡被削下筆直的土壁,正一丁點一點地被開發。剷車內的工作人員也都裹着一個口罩,靠近了一看,即便剷車操作室都關了玻璃窗,但是工作人員在裡面呼吸的口罩都有了一個黃色的土痕跡。
附近不遠處有座小山,半個丘都被山炮炸過,底下三輛碎石機和搬運車在忙碌,這一切就好像是一個水泥化工廠一般。
我看了一眼手機的信息,信息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給我們提示過一樣。真不知道把我們帶到這裡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燁磊都不敢下車,指着前方黃煙瘴氣的一大片區域就說,這片地方都是屬於圩郊。我舉目四顧,沒有任何綠化植物,都是野生的雜草,而且雜草就僅僅零星一兩顆,還很難存活。因爲這裡的乾燥土層超過一米,在高一些的地方就要深入好幾米甚至好幾十米纔有水分,因此任何蒲公英的種子掉落在這裡存活的機率十分可憐。
我就在車窗開了一個口子,然後把光學相機的攝像頭擱在外面拍攝了不到兩分鐘,再收回來時,整個鏡頭的蓋子都是灰塵,而且我露在空氣外面的額頭和我身後的座椅也都覆蓋了一層黃土塵埃。
我趕緊用一個密封透明的塑料袋套在攝像頭上,目的是保證鏡頭的進灰塵後清理的順利,這是起碼的保護相機的常識,如果鏡頭內部進了灰,特別是帶有油性或者黴菌的灰塵,要是轉換到帶點潮溼空氣的地方,鏡頭基本上就可以說是報廢了。
老拓說:“大家把口罩戴上,我們往前面一些看看。”
我沒來得及戴上口罩,已經被空氣中懸浮的顆粒物吸到了肺裡,猛烈地咳嗽。真懷疑這裡是不是一個碎石加工車間。
路上看見一些臨時栽種的植物都都被灰塵包裹成了聖誕樹,黃土皚皚,惟餘莽莽,一碰撞到,枝椏立即就乾燥得脆裂了,露出乾癟極細的細條,像發叉的枯發。
行駛了十多分鐘,我們衝出了空氣最惡劣的地方,發現這裡是地勢頗
高的區域,而漫天的塵埃都下降和沉澱在地勢比較低窪的地方了。燁磊把車子開上土坡的半腰,停了下來,我們把衣服的領口和袖子口都拉好了,像是防輻射一樣從車上走了下來。
老遠看到一個腦袋帶着塑料袋的人拿着一瓶農夫山泉在喝水,我看着都塞牙。此人估計是在這裡作業的。
我爬到了一處高地,踩着一大堆高高的土礫丘,俯瞰四周,這裡到處都被挖掘過,黃土層稀薄不均,鏟機遇到有石礫的地方就不要了,該尋找比較細小的黃土層挖掘,此地宛如被蠶食的葉子,坑坑窪窪,面目全非。面對這麼龐大的地域,那信息就說了兩個字,讓我們從何着手?
圩郊是一段有三公里左右的路牌定的路名,但是加上兩邊的黃土層,這裡就有好幾千畝的大面積,我們要進行地毯式地尋找麼?可是尋找什麼呢?我們連來這裡幹嘛都不知道。
等上天的指示?現在都來了大半天了,什麼指示都沒有,只有漫天徐徐升騰不斷的塵埃,只有能將人包裹成泥殼的黃土顆粒,只有渾濁乾燥的空氣,其他什麼都沒有見到。
我們茫然四顧地往前走,在郊外應該是能經常看到農田的,但是這裡沒有看到任何的農田,我們依稀能看到雜草的地方走去,路上看到了一口早就乾枯了並且被黃土覆蓋了一般的枯井,軲轆都腐爛完了,落在皸裂的溝渠裡。這時,聽得滴滴滴滴的喇叭聲,原來在我們身後來時的路上,三輛包裹着氣球和鮮花的車子疾駛而過,是三輛婚車。
塵埃瀰漫的地方出現三輛婚車太不是時候了。
燁磊指着那三輛婚車哈哈大笑:“這種鬼地方來拍婚紗照真他媽有紀念意義啊!拍出來的兩張臉都是非洲土著人的模樣,別有一般風味,新郎新娘都認不出誰是誰,黃土王子娶了個阿依土鱉公主,哈哈……”
要不是燁磊帶着口罩,他這句幸災樂禍的話的塞個滿口的沙子。
“燁磊,你用熱成像儀看看,能發現什麼?”
燁磊回去從車裡拿出並調整了熱成像儀,到處攀爬,一會兒說:“這裡白天氣溫太高,散熱差,而且黃土瀰漫,懸浮的塵埃顆粒都跟人體一個溫度,這熱成像就差不多癱瘓了,分辨率不行啊,只能在晚上或氣溫低的時候才能用。”
“那把它擱車裡吧,帶着也是個累贅。”
“等一會,對面那邊有人焚燒東西呢……”燁磊用熱成像探測的地方正是遠處一處黑煙瀰漫的地方。我拿過熱成像看了看,圖案几乎都是灰濛顫動不定的馬賽克,但在中間部位全部呈一片紅色,不禁狐疑半晌,最後纔想起火苗那邊應該有錫箔之類的垃圾,以前北約轟炸南聯盟的時候就有用到在錫箔下面燃燒物品來吸引熱成像和紅外的。
熱成像是用不了了,我們也不想拿着高端昂貴的器材暴露在充滿塵埃顆粒的空氣中拍攝,就怕幹
完了這一期,我們得更換一批器材了。
我看了一陣,覺得這裡應該是這兩年剛開始開發的,因爲在不遠處一些黃土層比較稀薄的地方存留很多幹枯的雜草和荊棘,那些地方沒有被蹂躪過,整個植物土被保存得尚明晰。那邊有人在焚燒雜草,估計是預備以後開發黃土層用。
“走,我們過那邊去看看。”老拓用手遮在眉毛下,眯着眼睛朝前走去,我們把器材都放回了車內,就帶了一個普通DV,我也不幻想能在這裡拍攝到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東西,就拍幾張普通相片就行了。
走了二十分鐘,來到黃土層稀薄的地方,這裡長着很稀少的草被,而且小型的土丘彼起彼伏,我胡亂拍了幾張相片,莫名就感覺到頭腦陰沉沉的,燁磊也產生了類似的情況,不由得說道:“老拓啊,這裡好像什麼什麼東西埋在地下,有輻射!嚴重干擾我們的腦神經呢。”
老拓的覺察能力和敏感度遠在我們兩人之上,我們都能感覺得到他不可能不會知道,只是他一直保持着憂心忡忡的表情,在一些土丘上徘徊。
“附近可能有些不乾淨的東西。”老拓觀察了一會,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還會有磁場干擾?
我看了看手錶,還好,最不能抵抗磁場干擾的就是秒針,它還是正常行走的。
我們沿着土丘徜徉,在一個坡地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有很多凌亂的石頭,但石頭大小形狀幾乎都是相等,還有一些被燒焦了好長時間的小樹墩,一些破碎的陶瓷碗,可以看出這裡曾經是一片焦土,有火燒過的地方跟周圍都會不同,即便過了一年半載,如果沒有雜草叢生的地方,它一般會保存跟原樣差不多。
老拓蹲下來仔細看了周圍的土礫,好一會兒跟我們說:“這地方放過焰口!”
我不明白:“什麼是放焰口?”
“這是埋葬死人時對周圍的孤魂野鬼施捨的儀式,死人入葬時剛選墳地的時候都會對墓地周圍的孤魂野鬼做一個施捨,燒個香撒點紙錢什麼的,這就好比用錢買通關係,溝通鄰居,使得入葬的時候順利下土。”
“原來這些是遺留的祭品啊,那這放焰口真有這麼靈?”
“這很難說,不過,放焰口是入葬時必須進行的,有些葬禮缺少了這一環節,恐怕會引來一些麻煩。以前就有入葬的家屬因爲在大雨天入葬,因爲浸泡在大雨中,家屬家屬爲了省事,就免去了放焰口這一環節,結果入葬的時候擡棺材的人不小心跌入了墳穴中,被厚重的棺材活活砸死。還有一些是入葬的時候棺材就被野狗刨開了,更有屍骸骨頭不翼而飛的各種事情。”
我說:“老拓聽你說得嚇人,難道這裡真是一塊墳地?誰會把死人埋葬在這裡,雖然我不懂看墓穴風水,但是感覺這裡荒郊野嶺的,什麼走勢都沒有,能是個好地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