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們面面相覷了一眼,只見一個頭布薄汗,頭髮略微蓬鬆,身穿灰色麻衣的婦人面帶愁雲地答道:“是啊。官府都把這裡戒嚴了,我們又弄不到吃的。只好殺那些可憐的貓貓狗狗了。你剛剛聞到那個味道,估計是才殺了還沒來得及處理吧。畢竟大家都忙着照顧病人,誰有那個空……”
誰有那個空去打理那些啊。
她還沒說完,就見薄相思匆忙跑了出去。她跑去的方向,正是他們殺了貓狗的地方。
那個農婦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不過想到自己身邊還有病人要照顧,也就沒有多想了。
那些那些談吐不凡的熬藥的人皺眉看着離去的薄相思,其中一個問道:“她不是公子派來的人吧?我沒有在銀月門閥見過她。”
“不是,”另一個肯定地搖了搖頭,“公子身邊不可能有這麼行事莽撞的丫頭。”
這麼一來,大家更是疑惑了。居然還有人敢來送死?
“我去看看吧,”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男子利索地將手中的藥材交給身邊的人,道,“這裡到處都瀰漫着死亡的味道,可別出什麼事了纔好。”
他們都是銀月門閥的人。銀月門閥,壟斷各行各業的商業。其名下當鋪,酒樓,錢莊……更是遍及各個國家。
然而新上任的家主月菲白卻是個窩囊廢。銀月門閥在他的手中不僅沒有得到發展,反而逐漸呈下滑趨勢。雖然如此,他是個宅心仁厚的人,常常修建避難所接納無家可歸的乞兒。而這次他派人來到這連朝廷都放棄了的村落,便是想盡力解除這場鼠疫。
被派來的這些人後悔麼?青衫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是不後悔的。
他一路沿着薄相思跑開的方向而去,他想,這個姑娘應該是和他們公子一樣善良的人,所以纔會來到這裡。
他跑過好幾座破舊的草房子,纔看到薄相思。此時她正在堆積着貓狗屍體的地方,把衣袖扯了一截下來,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又扯了一截包裹住自己的手,便俯身準備掩埋這些屍體。
青衫心中一動,便要過去。可他腳下的步子還沒邁出,就感覺耳邊一陣清涼平和的風捲過,再睜眼時,一個白衣男子負手背對着自己。
他心中一驚,慌忙跪下,雙手抱拳恭敬地道:“公子。”
白衣男子未轉身,只有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在風中擴散開:“居然會有人來這裡……想來她的目的應該是和我們一樣的。既然如此,你們就把她當成自己人。”
青衫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疑惑,他們公子不是應該在皇宮麼?怎麼來了這裡。
但還不待他將心中的疑惑發出來,耳邊便傳來了一聲幽嘆:“鼠疫還是無法得到控制,多一個人想辦法總是好的。她如果想知道什麼,你們就毫無保留地告訴她。如果……如果最後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你們把她安全護送出去。不要再讓這世間多一個無辜枉死之人了。”
待他說完這句話,青衫便覺得眼前一襲白衣閃過,緊接着,月菲白原來站的地方就沒有人影了。
他摸了摸鼻頭,公子這出神入化的武功,他恐怕窮盡此生都無法達到。
恰在此時,一道空靈的女聲傳來:“喂!你是不是很閒啊?那就過來幫我好不好?太多了我埋不完!”
他擡頭望去,正是公子吩咐要好生照顧的那個姑娘。
他點了點頭,幾個箭步就跑了過去。
薄相思已經用雙手挖了一個淺坑,可由於沒有任何工具,現在她的手已經被髒兮兮的泥土給覆蓋住了。
他連忙將薄相思拉開,“哧啦”一生撕開自己的衣角,放到她手上,道:“你先擦擦,然後就再旁邊歇着吧。這種事我來就好了。”
薄相思倒也不矯情,大大方方地接過。可她沒有像青衫所說那樣在旁邊歇着,而是蹲在旁邊檢查那些死去的貓狗。
青衫不禁皺眉:“你一個女孩子家,碰這些多不好。”
薄相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默了半晌,卻並沒有說話。在桃花谷住下的十年以來,她確實一次都沒有碰過這些東西。但在前世,別說只是死貓死狗了,就是死人她也經常碰。
所以她一度認爲,其實她本該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她只有在這裡,纔有家,纔有家人。纔有人如視珍寶地待她。
青衫並不知薄相思心中所想,他見說她不動,也就由她去了,轉過身老老實實地挖起坑來。
一直到夜幕降臨,眼前東西已看不真切時,一個深坑才被挖好。
薄相思連忙將堆積着的屍體扔下去,青衫也不好閒着,在一旁幫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