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揚跟另外幾個人對視一眼,大家都不知道麥先生什麼意思,因此誰也不便插話,只好聽他說下去。
說到這兒,那人對那個一直閉目養神的老爺子道:“陳伯,你在幫會裡輩分最高,資歷最深,你給晚輩們講一講,和勝昌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步的。”
那個老人家依舊閉着眼睛,捏着佛珠,搖頭晃腦的道:“要說咱們和字系,那可是香港的元老,算起來也有一百多年了。和勝昌當年從和合圖分出,成立於深水埗,發展到現在,會員人數高達3萬人。其他分支與堂口分別稱爲“勝和”、“利羣”、“洪勝”、“勝義”、“義堂”、“一平”、“二平”、“利和”、“勝堂”。”說到這兒,他眯着眼睛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可是人抗不過時局,時局幾番動盪啊,和勝昌分分合合幾十年。想當年,我跟麥震東先生的老爸麥顯龍一起從潮汕到香港打拼,從搬運工坐起,在三角碼頭被洋人欺負不說,還被當時的小幫派勒索,我們一氣之下用一把斧頭打散了那些混蛋,召集一幫碼頭兄弟成立了和勝昌。那時候的目的就是一句話:永遠不再讓人欺負我們!那時,幫派各小堂口四分五裂,於是我們提議聚合各幫人馬,並傳授洪門的組織及幫規,並協議和平共存。爲確立以“和”爲貴精神,大家提出在各堂口的名稱上,再一律加上“和字”,勝和遂成爲“和勝昌”,由於和字的口部在右側,江湖中人亦習慣稱爲“老歪”。”
說到這兒,陳伯又喝了口茶,便不再言語。
麥先生繼續說道:“大家都是我們和勝昌的骨幹,說這些就是爲了讓你們知道咱們是怎麼發展起來的。想當年,我老爸和陳伯一干弟兄從省港澳碼頭起家,雙拳兩腳打出一片天地。要是當年沒有他們,也不可能有和勝昌今天這樣規模。誰都知道香港四大幫派,不顯山不露水的幫派更是多如牛毛。可和勝昌爲什麼能發展到現在還不滅?今天我就告訴大家,就因爲一個字:和。”
“說得好!好一個‘和’字!”這時,門一開,從外面進來一個青衫老人,手裡搖着把象牙骨的紙扇,個子不高,身子不胖,全身上下卻透着一個字:穩!
在他身後,還有幾個人簇擁而入,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屋裡一干人見了他都莫名其妙,露出幾分怪異神色,只有麥震東一笑,起身握住那位老者的手,“我來介紹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龍都華清幫的六爺!”
幾個人聽了俱是一驚,紛紛起身露出敬畏之色,華清幫六爺的名號,他們早有耳聞,也知道華清幫與和勝昌淵源很深,只是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一見果然是一派江湖大家風範。
大家一一介紹見面,跟隨六爺前來的不是華清幫的元老,就是子侄骨幹,沒一個是等閒之輩。
雙方重新落座後,麥震東朗聲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和勝昌與青花幫淵源很深,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今天我就來說一說。六爺與我父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按照輩分我該叫一聲世伯。”
六爺一擺手,“江湖大亂道,麥先生現在是和勝昌的龍頭,按照江湖規矩,我們平起平坐。”
說罷,他把目光落在李明揚身上,十分欣賞的點頭:“你就是尖沙咀的老大李明揚?”
“是。”
“嗯,好樣兒的!雖然龍都和香港遠隔千山萬水,可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都說香港道上近年來最紅最火的就是李明揚,今天一見,此言不虛。”
“六爺,客套話我不會說,我只知道跑馬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個義字,麥先生對我不薄,爲了他爲了社團,我明揚願意兩肋插刀!”李明揚拍胸脯道。
六爺回過頭來給自己的人說:“聽見了沒有,我這次帶你們出來可不是散心的,人家和勝昌爲什麼牌子那麼響,最重要的是有一幫忠心耿耿的干將。”
麥震東道:“六爺客氣了,誰不知道華清幫在龍都資歷最老、實力最強,很多事我們還要向你請教。”
六爺微嘆一聲,擺了擺手:“唉,我老了,子侄們不上進,手下養着都是一幫吃閒飯的,我手下要是有明揚這樣的幫手,我早就退休了,也不至於這麼大年齡還爲幫會裡的事操心。關上門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瞞大家說,這年頭買賣不好做啊,那麼大的龍都豈止是華清幫一個幫派,新近崛起的煙雨堂風頭無兩,華清幫已經被人家蓋住了。”
“哦?”麥震東微微皺眉:“竟然還有人能蓋的過華清幫?”
六爺苦笑一聲:“何止是蓋住,恐怕再過一段時間,華清幫就要被人家吃掉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一驚。
麥震東道:“六爺言重了吧,華清幫經營多年,怎麼可能被一個新幫派吃掉。”
“麥先生,你盤踞香港,對內地的事自然不夠了解。說起來你一定不信,煙雨堂的老大居然是個二十來歲的黃毛丫頭。”
“啊?”麥震東神色凝重起來,“一個黃毛丫頭居然能幹出那麼樣的事業?”
“那個丫頭可不是一般女人,別看她年紀輕,還是個大美人,可論手段、論魄力都絕不在你我之下。這人哪,不服老不行,我哪怕再年輕十歲,也一定要跟她爭個高低。當然,光靠她一個人肯定不行,據說她老爹是燕京風雲會的龍頭,更重要的是,她身後還有一個強大的靠山,要是沒有那個人煙雨堂也不會有如今的成就。”
“僅僅是一個人就能決定一個幫派的強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麥震東不信。
六爺笑着搖了搖頭,話鋒一轉對李明揚道:“聽說你的人最近兩天遇到了點兒麻煩,是嗎?”
被人當面戳中痛點,李明揚顯得很不自然,“額……其實也不算什麼,一個大陸仔而已,要怪只怪我的人太廢物,下次我會親自出馬幹掉他。”
“一個大陸仔而已?”六爺冷笑一聲:“明揚,我知道你實力雄厚,本人被江湖稱爲金牌打仔,可你和那人比未必就能有什麼勝算。”
“難道六爺知道他?”李明揚問。
“他就是我剛纔提到的煙雨堂老大背後的靠山!”
聽了這話,全場霎時一片唏噓感嘆。
麥震東思索片刻,才道:“六爺恐怕言過其實了吧,幫派是靠實力說話的,就憑他一個人能托起一個幫派,真要是那樣我們還混什麼。”
“說實話,我沒見過他,但我的人和他有過碰面,後來我派人一查,這小子非同小可!江湖傳聞不可信,起初我也不信世上還會有這種人,可幾經調查,那小子的確不同尋常。”
“怎麼個不同尋常?”
“就拿一件事來說吧,想當初龍都最火最勁是青紅幫,他爲煙雨堂出面,在北山球場一個人赤手空拳殺了青紅幫上百刀手,從此一戰封神!”
“什麼!”衆人全都倒吸口涼氣,第一反應是震驚,隨後便是懷疑,“你是說他一個人?”
六爺點了點頭:“別說你們不信,當初我也不信,可這是青紅幫的人親口所說。所以,以咱們兩個幫派的關係,我還是要說句話,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最好不要碰他!”
李明揚顯然不服,掰了掰拳頭:“本來一個大陸仔不值得我親自動手,不過聽六爺這麼一說,我倒很想會會他了。”
“話我已經說到了,該怎麼做你們自己看,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六爺別忘了,這裡是香港!”李明揚口氣裡帶着無比的自負。
麥震東微微一笑:“六爺是好意,我當然很清楚,不過你放心,和勝昌要是連一個人都搞不掂,我們也不用混了。我保證一定讓那個大陸仔有來無回。”
“那最好不過,我靜候佳音。”六爺乾笑幾聲,起身道:“你們還有事商量,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麥震東吩咐道:“先帶六爺和貴客們去休息,晚上我們一起看拳賽,香港最好看的不是賽馬,而是拳賽。”
六爺帶着手下一干人走後,不久進來一個馬仔,對麥震東小聲說了句:“人已經到了……”
麥震東凝眉:“現在在哪兒?”
“就在外面。”
“那還等什麼,快請進來。”
在場衆人都不明白那是什麼人,居然能讓麥先生用一個“請”字!
門一開,一道清影飄然而入,衆人擡眼一看,只見那人穿着一襲黑色長袍,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臉上隱約是一面輕紗,雙目藏在陰影裡,根本看不清面目,只是可以看出是個女人。
如此怪誕的裝束就足以讓人瞠目,更離奇的是,她就那麼緩緩而入時,屋子裡的花草竟無風自顫,每個人的心頭都掠過一絲寒意!
雖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但當你看她的時候,隱隱能感覺到她也在盯着你,彷彿靈魂已經被她悄然鎖定!
麥震東站起身,也只是往前邁了半步,好像有一道無形屏障將他生生擋住。
他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嘴巴牽動了下,才道:“秋,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