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珊還是怔怔的望着遠方,小腳丫踩在沙灘上,裙襬隨着波浪微微搖曳。
葉承歡淡然一笑:“我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是一個女人,再強大的女人也會哭,我們只是契約夫妻,可這一段的相處,我也不知道你哪方面吸引了我,總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就是願意爲你做點什麼。林佩珊,你是個妖怪,很容易就能奪走男人的心,讓別人心甘情願的給你付出,我原來說過,就算你一無所有,我還是你老公,除非咱們契約期滿,你不再承認我,我都無所謂。”
林佩珊木然回過頭來,怔怔的望着那個男人,他在她心目中一下子九轉千回,彷彿變成另外一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痛,一股腦的生髮出來,林佩珊忽然的,第一次的,前所未有的,抱住葉承歡的身子,那些潛藏的眼淚,那些噴薄的情緒,全都一併爆發,林佩珊第一次附在一個男人的肩上哭的一塌糊塗。
葉承歡當然不能示弱,這大半天的時間都耗過去了,還在乎這點時間麼,他兩手抱着美女,靜靜的等她哭完。
哭了半晌,林佩珊忽然擡起淚眼,定定的望着男人,一字字道:“老公,抱緊我,我覺得好冷。”
女人的衣裙全都被海霧打溼了,葉承歡懷裡的女人冷冰冰,寒森森的,一聲“老公”,叫的他體無完膚,靈魂出竅,這個欠過一屁股風流債的男人,此刻在心裡反覆默唸着一句話:這就是愛嗎?這就是愛嗎?這就是愛嗎?
林佩珊忽然抱住他的頭,盯着他的眼睛,道:“葉承歡,你是我老公嗎?”
葉承歡那個天地都沒法馴服的男人,此刻居然在那個女人的目光下,沒了任何任何的血性,他歪歪嘴角,淡淡的說了聲:“當然是,別忘了我們是一起進過教堂的。”
兩隻雪白的小腳丫踩在冰冷的海水裡,海風吹着溼漉漉的裙子,林佩珊抱起胳膊,忽然說了聲:“我好冷,抱緊我!”
她的語氣不是在和下屬商榷,而是一個妻子在對自己的丈夫發號施令。
葉承歡想也沒想,伸臂把她攬在懷裡。
她的確很冷,身子涼冰冰的,還不停的發抖,葉承歡雙臂緊了緊,把她的額頭按進自己臂彎裡。
此時的林佩珊再也沒了平時的冷淡和矜持,變得好像受了傷的小女孩,乖乖的縮在男人的胸膛上。
“吻我!”林佩珊擡起水潤的雙眸,忽然以驚波怒濤般的勇氣向這個男人發號施令道。
葉承歡緊了緊眉梢,這妞今天受刺激了,神經一定有點錯亂:“你冷靜點兒……”
話音未落,兩片柔軟的脣瓣忽的貼上他的嘴脣,葉承歡還沒反應過來,嘴脣一陣香甜,整個上身被林佩珊八爪魚似的箍住。
葉承歡第一次有種被人強暴的感覺,可他表現的很任命。
嘴脣和嘴脣的摩擦,發出嘖嘖的聲響,葉承歡親過嘴的女人掰着指頭數不過來,可這一刻,被女人棉花糖樣的脣瓣接觸的一刻,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怎麼回事了,那些胸膛的暴戾和血腥一股腦的化作烏有,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似的,空空蕩蕩,不知所以。
“老公,你……你……你要了我吧……”林佩珊站在海水裡恬淡的說道。
葉承歡熱血沸騰,怎麼也沒想到林佩珊會說出這樣的話,但稍稍定神,卻看出她話出有因,他乾澀的一笑:“我平時想和你洞房的時候,你死活不同意,現在怎麼主動提出來了?”
林佩珊這次反而一點兒羞澀的表情都沒有,“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葉承歡皺了皺眉:“可惜現在大爺沒心情!”
“你!”林佩珊翹着嘴脣,惱怒的道。
“你今天心情不好,別拿我當發泄工具,我就這臭脾氣,別人白給我的我不要,不給我的我要定了!”
“葉承歡,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麼,我現在給你,你裝什麼清高!”林佩珊快哭了。
葉承歡忽然一把推開她,冷冷的臉色道:“林佩珊,我看不起你!”
林佩珊臉色一變,“爲什麼!”
“我這人,高興就笑,痛苦就哭,喜歡怎樣就怎樣,不像你,總是想笑的時候不敢笑,想哭的時候也不敢哭,你活得累不累?”
林佩珊目色遊移,思忖了半晌,才道:“葉承歡,我被你打敗了,你是第一個敢給我說這些話的男人,看來我真的低估你了。”
葉承歡點上一支菸,斜睨着她:“你低估的很多,我都沒露出來呢,不過我知道你就是個淡淡的女子,哪怕我就是表現的再誇張,你也不一定喜歡,你是個忠於自己內心的人。”
林佩珊定住了,半晌才道:“你能說出這樣話,說明我真的低估你了。”
葉承歡嘴角一撇,帶着幾分不屑:“林佩珊,你以爲我和你結婚是爲了貪圖你的財富和地位麼,你錯了,我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爲可憐你。”
林佩珊訝異的擡頭:“可憐?”
她無論如何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說她可憐!
“你看看別人家的女孩子,和你同齡的人絕沒有你這麼累,再看看你,揹着你老爸的託付,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你自己看看戶口本你纔多大年紀,能受得了這些嗎?我操!要我看,林遠東就他媽是個白癡,明明知道這副擔子早晚有天會把你壓垮的,他還這麼做。他要是個男人,爲什麼不自己來擔當這份重任,爲什麼把這麼沉重的擔子交給你!”葉承歡顯然有點狂躁了,否則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夠了!”林佩珊聲嘶力竭的叫了一聲,慢慢的蹲在海水裡,用手捂着臉頰,淚水從指縫裡溢出,好多委屈、好多心酸,難道她自己心裡就不清楚麼,只不過她沒處訴說罷了,今天被葉承歡觸動了傷口,她無法自已,因爲那塊傷口從來就沒人碰過。
“葉承歡,你以爲你很瞭解我麼,錯了,你一點都不瞭解我,相反的,我也不瞭解你。咱們只是契約關係而已,你不是我真正的丈夫,不用假惺惺的管我,去找你的那些女人吧!”
葉承歡一聲沒言語,靜靜地聽她說完,聳了聳肩,“我以爲你說這些就能把我氣走嗎?”
林佩珊怒不可遏:“滾!你給我滾!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現在我宣佈我們之間的契約關係結束!”
葉承歡一點不生氣,平靜的道:“林佩珊,還記不記得我曾經給你說過什麼,就算你有一天什麼都沒有了,至少還有我!記住,不管你有什麼或是沒有什麼,我永遠在你一轉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林佩珊怔怔的說不出話,海浪湊趣兒似的一下下摸着她的美腿和裙襬,可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如果說她這一生聽過什麼最感人的話,那就是葉承歡這句。
葉承歡看着她的眼睛,靜靜地道:“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裡,不捨不棄;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這一刻,林佩珊想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她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驅使着,兩腳踩碎海水,猛地撲過去抱住男人,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看到她終於哭出來,葉承歡一顆心終於落了地,這妞性子太強,要不是剛纔那首詩點到她的麻穴,她還不知道要忍到什麼時候,這樣下去一定會憋出大病的。
“有寶貝老公在,一切都會過去的,乖……”葉承歡這時也不忘在摸摸女人的秀髮和美背,說話都要佔便宜,他知道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等這妞恢復過來再想搞點小動作,代價一定很沉重。
最後一絲晚霞也終於落進海面,海水泛着點點星光,映着兩個擁抱的男女,時間都彷彿在此刻定格。
林佩珊一直哭得沒有力氣才止住聲音,身子還在簌簌發抖,伸出近乎透明的玉指觸了觸男人臉上血淋淋的痕跡,蹙着黛眉道:“你的臉怎麼流血了?”
葉承歡裂開嘴苦笑一下,這妞今天的確神智不怎麼清楚,連她自己的傑作都忘了,他不忍讓她記起絲毫不愉快的東西,只是說了聲:“哦,剛纔不小心碰的。”
“什麼時候碰的,我怎麼不知道?”林佩珊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滿面無邪的道。
葉承歡一陣無語,不得不告訴她:“剛纔你過馬路的時候,汽車差點撞到你,是我救了你。”
林佩珊有些意外:“什麼啊,我怎麼不記得。”
葉承歡有點糾結,看來剛纔是白忙活了,他歪着腦袋很認真的問:“那你剛纔讓我吻你,還記不記得?”
“啊!”林佩珊一臉驚訝,捂着檀口後退兩步,臉頓時變得紅通通的,“你別亂說,根本沒有的事。”
葉承歡看她的樣子不像作僞,馬上明白了,這是一種間歇性失憶,通常一個人在受了重大打擊之後都會產生這種症狀,這不是什麼病,是人心理意識產生的自我保護機能,黑暗風暴裡的新兵第一次上戰場時不乏這樣的例子。
葉承歡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剛纔她讓自己要了她的時候,還不如直接把事辦了呢。
他越想越惱火,腸子都悔青了。
“這麼說今天上午發生的事你都忘了?”葉承歡試探着問,他希望她能把那些不愉快的忘了最好。
林佩珊捧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字字道:“當然沒有,我已經和林氏企業沒有關係,怎麼可能忘掉。”
葉承歡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不讓當更好,咱還不稀罕呢,一天到晚忙的要死,現在好了,你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咱們小兩口抓緊時間把洞房給入了,然後你給我生一大堆大胖小子大胖丫頭,咱們甜甜蜜蜜的過生活,嘿嘿……”
林佩珊沒有言語,默默的背轉過去,可是馬上有某種東西刺上她柔軟的心房,她黛眉緊了緊,猛然轉過臉,眼角掛着淡淡的晶瑩,瞧着葉承歡,“你以爲我是爲了一個總裁的職位傷心麼,你錯了,我是爲了我自己!”
“什麼意思?”葉承歡立刻想到林佩超讓她看的那封信,“在股東大會上,林佩超讓你看的是什麼?”
林佩珊彷彿被抽空了似的,頹然的說了奇怪的兩個字:“宿命!”
葉承歡把林佩珊送回維多利亞,安妥她睡下,一個人回到房間,默默的將整件事思量了一遍,忽然想起許可兒帶來的消息,今晚沈東澤要對聶小青動手,總覺得這件事的背後似乎隱藏着什麼驚天秘密。
此事透着蹊蹺,必須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丁香,讓煙雨堂早做準備。
明天就是坐館選舉的日子,今晚還不知會發生多少風雨激變,這個夜裡不知道還藏着多少殺機。
煙雨堂已成衆矢之的,誰也說不好丁香會不會有危險,葉承歡想到這兒,心臟馬上縮緊了。
他悄悄的出了維多利亞,驅車向意亂情迷的方向駛去……
汽車穿過都市絢爛的霓虹,葉承歡無心欣賞窗外風景,滿腦子都是雜亂,他隨手打開收音機,馬上傳出一位女主播的聲音:“現在是神州時間8點整,感謝您依舊傾心守候在星光電臺,我是今晚的主播小米,情感夜班車將繼續與大家暢談“情緣世界”。”
“昔時,人羣中,我看見你;今日,我看見你,在人羣中……”
“我最怕看到的,不是兩個相愛的人互相傷害,而是兩個愛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分開了,像陌人一樣擦肩而過。”
“我受不了那種殘忍的過程,因爲我不能明白當初植入骨血的親密,怎麼會變爲日後兩兩相忘的冷漠。”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一見如故再見陌路的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