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堅叔的人嘿了一聲,道:“麻將桌上有一句話:錢多人膽大!有錢心不慌!錢多的贏錢少的,最後成爲大贏家,大魚吃小魚。擲觳起牌,每人13張,有人起牌極好,有人抓得爛糟。萬餅條沒有主次,三六九沒有大小,張張都十分重要。麻將裡有一手糟牌俗稱十三不靠,乃大亂之相,這也像我們的人生,如果有一天你跌入了深谷,不可能有人來幫你,你該怎麼辦呢?無論如何,你要堅強的活下去,只有這樣,纔有希望,纔有重見天日的時刻。人生如果遭遇十三不靠,一不靠天,二不靠地,三不靠別人,一切就靠我自己。”
葉承歡微微動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憑這兩句話,這老傢伙就夠個人物。
“人生如打牌,成敗在自己!”葉承歡再也悶不住了,冷鍋冒熱氣的冒出這麼一句。
丁香悚然動容,連打麻將那三個老頭都一起回頭,只有堅叔還是看着牌,泰山一樣,嘴裡卻好似自言自語道:“打麻將的人始終堅信,只要還在桌子上,就有機會成功,有機會胡牌,有機會改變錢夾子的厚薄!”
“麻將桌上,只要一圈坐定,骲子一扔,天旋地轉,就開始一家算計幾家。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爭強鬥勝,多他孃的有趣啊!”葉承歡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一直來到丁香旁邊,很自然的攬住女人的蜂腰。
“有人打牌,如諸葛亮坐隆中對,躊躇滿志,胸懷天下,百戰百勝;有人打牌,卻如蜀軍劉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屢戰屢敗!”
“當你抓到一手爛牌的時候,絕不要灰心喪氣,全力打理,一樣可以贏牌,人生亦然!”
“有人在打牌時,又是打臉,又是罵娘,還動不動要重來摸風,這和牌風有關,是一種壞習慣!有人打牌時,又是洗手,又是小便,這和心態有關,是一種不自信!”
“麻將桌上的運氣很重要,有的人輸多贏少,有的人輸少贏多。就像人們常說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就是這樣的道理,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告訴我們一個人不可能八面玲瓏,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要調整心態,要凡事看開,要豁達開朗!”
“麻將中誰都怕放炮,所以都不敢打新張,結果是不想放炮就得放棄,跟着人家慢慢悠,捨得放棄,放棄也是一種美麗,大舍才能大得就是這個道理!”
“麻將最能體現人的拼搏精神,最能體現一個人對這項娛樂的執作追求。百打不厭,百戰不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麻將裡有一種胡牌最經典,俗稱:一條龍。13張牌張張都可以胡的牌局,可遇而不可求,人生也要追求這種境界,做人到了如此境界,那這個人必定是非同一般。”
兩個人一老一少,一站一坐,你一句我一句,你來我往,好像兩個禪宗高手在打機鋒,雖然沒有硝煙,火藥味卻越來越濃。
空氣都有點緊縮的味道。
丁香蹙着黛眉,掐着手指,心裡卻燒開鍋了似的,看來這次拜會要泡湯了,可事到現在她只是擔心,卻沒責怪葉承歡的意思,誰讓他那麼討人喜歡呢,她打心眼裡喜歡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連捅簍子都捅的那麼帥!
堅叔終於撩起厚眼皮,無神的兩眼從頭到腳,從上到下細細打量着葉承歡,葉承歡則抱起胳膊,一副免費參觀的樣子。
“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堅叔終於說了一聲。
“葉承歡。”
“葉先生,久仰久仰,呵呵,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葉承歡眯眼看着他,眼睛裡全都是不屑,淡淡說了句:“你久仰我什麼?”
堅叔一陣語塞,臉上的肥肉一陣抽搐,僵僵的不知如何作答。
丁香怕真把事鬧僵了不好收場,忙道:“小女子丁香,專程來拜會堅叔。”
堅叔把牌一推,把臉一冷,一聲不響,起身去了內宅。
丁香訝異的呆在那兒,不知道哪裡得罪他了。
那三個老頭好像什麼沒發生似的,一邊剔牙一邊端起小茶壺直流直流的吸着,一面聊天打屁。
等了半晌,也不見堅叔出來,看丁香着急的樣子,他邪魅的一笑,道:“彆着急,人老了都這樣的。”
丁香訝道:“什麼意思?”
葉承歡摸着剛長出來的鬍子茬,湊近丁香耳邊,假裝不願旁人聽到,可說話明明很大聲:“人老了總免不了前列腺炎什麼的,尿不淨也尿不爽,上趟廁所沒半小時出不來。”
一句話惹得女人一陣難堪,剛纔還談笑風生的三個老頭全都扭過脖子,投來怪異和惱怒的目光,不過馬上被葉承歡那張金剛不壞的臉皮給擋了回去。
“年輕人嘴下留德!”隨着話聲,堅叔晃着懷胎十月的大肚子,吭哧吭哧的走了出來,往長條板凳上一坐,悶悶的出了口氣。
葉承歡暗笑,這老傢伙天生一副賤骨頭,不罵兩句估計是不會出來的,怪眼一翻,看着丁香:“丁老大,他是你相好的麼?”
丁香還沒出聲,葉承歡便道:“什麼叫相好的,我是她男人!”
丁香臉微微一紅,怕真惹惱了堅叔,恭恭敬的道:“堅叔,這次專程拜訪,是想來聽您指教的。”
堅叔拿起摸得鋥光瓦亮的紫砂小壺,用嘴吸了口茶,“誰不知道你丁香現在是江湖上的頭牌,我只不過是個快入土的糟老頭子,有什麼好指教的?”
丁香露齒一笑:“堅叔,話可不能這麼說,誰不知道您是江湖前輩,我們這些晚輩要是沒您指教,恐怕會做錯事,壞了規矩。”
堅叔滿意的點點頭,下巴上的肥肉也跟着雀躍:“做錯事沒關係,人這一生誰能不做錯事,重要的是不能壞了規矩,丟了信義。我雖然不在大哥很久了,但江湖上的事沒一件瞞過我的耳朵。你,是好樣的!”
說着,他豎起大拇指。
丁香一陣歡喜,看來堅叔還是很看重自己的,這次拜訪八成沒有白來,“在您面前,我只是個晚輩,哪敢說是好樣的,一切全靠堅叔指點。”
堅叔晃了晃胖手,“你不用客氣,我這人有一說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這次找我是爲了你們公司選舉的事吧?”
這老頭一個顧盼間,目光凜凜生威,讓人骨子裡冒出涼氣,彷彿一切人的內心世界都能一眼看穿似的。
“堅叔好眼力,沒錯,我就是爲了這事來的。”
堅叔點了點頭,很欣賞丁香的直率:“江湖的事,我本來不想過問,可是最近幾年,各幫派風水輪流轉,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各種魍魎魑魅,跳樑小醜,還有背信棄義的傢伙粉墨登場,搞得道上烏煙瘴氣,大家只爲了一個利字,把道義全都丟了。龍都該有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站出來主持大局,統一各大幫派,這樣才能避免紛爭,還太平世界。”
丁香和葉承歡交換下眼色,兩人都暗自欣喜。
堅叔喝了口茶,繼續說:“小姑娘,你年紀不大,但你有膽量、夠仗義,一個女孩子敢擔當這麼大一份重任,這年月像你這樣的奇女子已經鳳毛麟角了,就憑這點我就欣賞你。”
丁香本想客氣兩句,但一想這老爺子不喜歡聽客套話,也就默然不做聲。
堅叔續道:“相比之下,青紅幫就那麼仗義了,搞內鬥、搞暗殺,什麼人都不放過,連同門幫派都要吞掉,我看聶小青就是想把龍都這灘水攪渾,然後好藉機上位。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混黑也不例外規矩,大家都靠這個混飯吃,守規矩纔有飯吃。要是都像青紅幫一樣,一味只是殺殺殺,別說他們,就連你們整個公司都要受牽連。黑道就是黑道,就算勢力再大,兄弟再多,鈔票再發達,能敵得過神州上兩百萬軍隊麼,別忘了我們的頭上還有政府。黑白之間要講個平衡,誰打破了這個平衡,誰就第一個遭殃。”
到了這時,葉承歡才真正對他刮目相看,一番話說的鞭辟入裡,讓人不能不佩服。
堅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老了,廢話也多了,倒退三十年,我從不廢話,直接按想的辦了。”
他對對面的那個瘦老頭道:“坤叔,告訴公司那幫老傢伙,就說明天這個時候,堅叔請他們過來喝茶。”
“是!”那個叫坤叔的人起身畢恭畢敬的道。
丁香甜甜一笑,露出迷人的笑靨:“謝謝堅叔,如果我能成功上位,一定按照您老人家的教導,還龍都一個太平世界。”
說着,她挽起葉承歡的胳膊,甜膩膩的在他肩上蹭着,露出少女般的嬌憨。
堅叔呵呵笑道:“這個小夥子夠霸氣,我喜歡他,小姑娘可要好好珍惜,千萬別讓他跑了。”
葉承歡一呲牙:“這還用你說。”
沒想到這個簍子居然剛好把堅叔給捅舒服了,要不是他那幾句不倫不類的話,事情估計遠沒想象中這麼順利,看來這位堅叔還真是個老賤骨頭。
到了現在,事情已經辦的妥妥的了,堅叔打個呵欠,“好了,話都說清楚了,我就不留你們了,這個時間我也該睡了,人老了就是睡覺多。”
兩人一笑,說聲告辭,轉身剛走,葉承歡卻忽然停住了。
那一刻,他眼角捕捉到一個不同尋常的細節。
在這個角度,他剛好能看到那個叫坤叔的老人,後腰上鼓鼓的,葉承歡腦子裡馬上閃過一個字:槍!
身爲黑暗風暴的魁首,他對槍就好像對自己的鼻子眼睛嘴一樣瞭解,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他有十足的把握,沒錯,那不是別的,就是槍!
已經年過六旬的老頭子,和堅叔打麻將,爲什麼要帶槍?
葉承歡臉上剛有了一絲異色,坤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了那把槍。
他年紀雖然不小了,可身手卻乾淨利落,拔槍的動作和速度不亞於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
誰也沒想到,他把槍口直接對準了坐在對面的堅叔,狠狠扣下扳機。
砰!砰!砰!
連着三槍,一槍擊中眉心,一槍穿透喉嚨,一槍正中心臟。
堅叔身子顫了幾下,一頭栽在麻將桌上,手裡的小泥壺掉在地上,摔個粉碎,茶水濺了一地。
三槍後,又是三槍,將另外兩個老人也當場打死。
一切只是一瞬間的事,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根本沒給人想象的餘地,丁香完全愣住了。
坤叔轉過身來時,已經換好了彈匣。
一秒鐘換彈匣,這種事也就槍戰片裡見過,現實中也只有最精悍的特戰隊員才能做到,可是那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偏偏就做到了。
槍口已經對準了葉承歡和丁香,丁香還沒回神,可在槍響的一瞬,葉承歡已經動了!
據說那種神秘超能叫做“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