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合葬

桐花遲遲開

容家大宅。

房子還是那麼大,庭院還是那麼寬,一切都沒有改變。

五年未曾回來,但他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還是印象深刻,院子裡那顆最老的樹,還是那樣枝繁葉茂。

老管家一看到容尉遲出現在門口,感動得淚流滿面,連忙跑回屋子,大喊,“老太爺,三少爺回來了!”

聞聲,客廳里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容國升忽然一愣,驚喜地躥過眼底,但卻只有一秒,隨即就又冷下臉來,報紙翻了又翻,繼續看。

老管家僵在原地,爲難地勸道,“老太爺……您不是一直都在盼着三少爺回來的嗎……他現在就在外面……”

嘩啦……嘩啦……

報紙繼續翻動的聲音。

老管家無語,只好悻悻然地退下,走到樓梯的附近,尉遲明慧從樓上走了下來,他連忙小聲稟告,“老夫人,三少爺回來了!”

“阿遲迴來了?!”驚喜的聲音。

“嗯。但是老太爺……”老管家不再多言,尉遲明慧扭頭去望,只瞧見容國升一張故作鎮定的臉。

她慢慢走過去,思忖着該怎麼開口勸說,可一低頭,忽然笑出了聲來,“你就別裝了,報紙都拿反了,還看什麼看!”

容國升的老臉忽然一紅,捏皺了報紙。

“爺爺……”容尉遲站定在容國升面前,低頭認錯。

容國升憤憤地將報紙往地上一摔,擡頭瞪視着他……混蛋,居然越長越帥了!

“回來幹嘛?!這裡已經不是你家了,我也不是你爺爺了!”容國升的怒氣依舊不平。

容尉遲也不反駁,任由容國升冷眼數落,他知道當年自己一走了之,真的很對不起爺爺,他不是爺爺唯一的孫子,但卻是最寵愛的一個,他從小就被當做容氏的接班人來培養,可是最後他卻辜負了爺爺的期望,置容氏於不顧,遠走香港。

“爺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商量……”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悲沉,“我想重修爸爸的墳。”

容國升的表情驀然悲慼,當年蘭澤與趙婉華戀愛遭到他的反對,那時候他確實是因爲門戶之見,趙婉華的家庭普通也就算了,她的父親竟然還是搶劫犯,他即便不要求門當戶對,但也絕對不能允許那樣的人家成爲他的親家,於是他一直反對他們在一起,父子倆多次爭吵未果,他卻因病住了院,rh陰性血本了就稀少,那個年代更是,可就在他危難之際,顧儀出現了,她跟他的血型一樣,爲了救他的命,她獻血的劑量大大超過安全底線,那份恩情他永生難忘,而她又鍾情於蘭澤,他當然希望家世不俗的顧儀可以成爲他的兒媳婦,後來蘭澤與顧儀如他所願地結了婚,可是他們婚後的日子卻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幸福,夫妻倆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後來蘭澤更是命喪在歐洲回臺北的一次航班上,之後顧儀也遠赴國外,事後他檢討自己,是不是當年自己太過勢力才導致兒子一生的悲劇,於是他開始改變觀念,對於孫子一輩的婚姻不再橫加干涉,除了容氏的接班人,其他的孩子都可以戀愛自由,而阿遲是他最看重的孫子,可卻也爲了感情蹉跎了事業與人生。

他沉吟半晌,終是默默點了點頭,“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容尉遲瞧見容國升難過的眼神,心中很是不忍,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些年來,爺爺對他格外寵愛,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爲父親,爺爺想要在他身上尋找到父親的影子,可是父親英年早逝,他也沒能常伴在爺爺左右,一走就是五年。

“爺爺,馬上就是春節了,我可以回家過年嗎?!”他期盼地問道。

“當然可以!”不等容國升回答,尉遲明慧便搶先說道,想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往事,她亦是紅了眼眶。

“謝謝奶奶。”容尉遲感激地說道。

容國升還是不說話,容尉遲一時間也是無措,他用力嚥下喉嚨中的酸澀,沉聲說道,“爺爺、奶奶,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他便轉身,沉默地朝着門口走去。

“等等!”容國升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威嚴,但卻微微透着一絲哽咽,“春節是團圓的日子,你別給我一個人回來!”

容尉遲背過的身軀驀地一僵,這才明白,剛剛容國升的那句“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所爲何。

他釋然般地微笑,“爺爺,你多準備兩個紅包給曾孫、曾孫女吧!”

“什、什麼意思?!”容國升倏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容尉遲卻已經走遠了。

尉遲明慧連忙扶住他,“阿琛不是偷偷跟我們說過了嗎,阿遲的孩子是一對雙胞胎。”

“他的話還有準啊,他說跟周亞菲結婚,都說了好幾年了,也沒個動靜!”

“哎呀,行了行了,他們不是早已經訂婚了嗎,還能黃了不成,你別瞎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才懶得理他!不過……阿遲的孩子真的是雙胞胎嗎……天啊,容家可從來都沒有過龍鳳胎寶寶呢,我的紅包要大一點才行……對了,我書房的保險櫃裡還有一對鐲子……”

“哎呀,你慢點,走這麼快做什麼,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容國升腳下忽然一絆,他登時咒罵出聲,“該死的,誰把報紙丟到地上的?!”

容老夫人一時無語,哭笑不得。

春節前夕。

容家的墓地裡動了土,容蘭澤的墳冢重新修葺,卻沒有弄得太過壯觀氣派,只是微微擴大了一些,變成了一座合葬墓。

容蘭澤與趙婉華合葬在了一起,儘管趙婉華依舊不能享有名分,可是容尉遲與尤桐在新墳的旁邊,親手種下了一棵茶花,那茶花一年比一年開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