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相愛的人都沉默

Chapter 07

相愛的人都沉默

急救終是沒能挽回肺癌晚期的病患,蘇淺一臉凝重地回到辦公室,程諾已經不再了,他留了字條,說是在曾嘉蘭的病房。

蘇淺走過去,看到病房內,剛纔那個美女也在,而且和程諾針鋒相對着,曾嘉蘭笑得開心。看來阿諾是爲了工作來找曾嘉蘭,不想進去打擾,他轉身走回了辦公室。

下班的時間到了,程諾在離開醫院前和他聊了幾句,只是晚上他有約,不能陪自己回家了。蘇淺真的不想回家去,因爲蘇漠山來了,還要和他一起共進晚餐。但終究還是要面對,於是他先給經常去的“意境”餐廳打了電話訂餐,然後慢慢走出醫院的大門。

雨後的一切都變得清澄,可是也有無法沖刷到的地方,就是內心。蘇淺嘆着氣,走進空中走廊。

回到家,蘇漠山正站在窗前看着夕陽,如果母親能看到這樣的他,一定會感到歡喜吧?

聽到響動,蘇漠山回過頭來:“來,我們好好談談。”

“如果還是參與競選的事就算了,我沒有興趣。”

“要是真的不想考慮我的建議,你就和虞嘉趕緊結婚吧,別到時你虞叔叔埋怨我,虞嘉也29了。”

“這兩件事都與我無關吧?”蘇淺拼命壓抑住就要爆發的怒火,上週他還讓自己要是沒有這個意思,就和虞嘉說清楚呢,怎麼今天又變了主意?

“二選一,你自己定。”蘇漠山掛着知名企業家職業的笑容,繼而轉了話題:“聽說程諾那小子要離婚了?”

“有的人做事業,是爲了博得心愛女人的一笑,有的人做事業,是爲了博得所有人的敬仰,程諾是第一種人。但是彭越並不滿足他現在的成績,執意要離開,也沒有什麼好挽留的。”蘇淺冷淡地回答。蘇漠山就屬於後一種人,他爲了得到別人的敬仰,將家人丟棄一旁,與程諾真是天差地別。

蘇淺的話裡藏刀,蘇漠山知道,他無奈地搖頭了。20年前開始着手環保事業,創業初期異常艱辛,所以忽略了家人,甚至是妻子病重的時期,也沒能多加照顧。兒子對此耿耿於懷,他明白,但是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彌補。但要他再選擇一次,他依舊還是會選環保事業。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天空終於又變得湛藍,河水又變得清澈了……

餐廳送餐的人來了,打破了房間裡的沉默氣氛。

蘇淺將晚餐擺上了餐桌,默默地站在一邊,固執地不肯先說話。

蘇漠山皺着眉,壓制住火爆脾氣,粗聲說:“吃飯吧。”

一頓晚飯最後是在沉默中進行完的,蘇漠山臨走前,堅定無比地說:“我給你一道多選題,但除了這幾個選擇沒有其它。

A.你留在這裡當你的醫生,但是要參加競選。

B.想留在這裡不想參加競選,就和虞嘉結婚。

C.不競選,不結婚,就必須離開這裡,去我公司上班。

只有這幾個選擇,你也知道,我真想斷了你的後路,有的是方法。”

看到蘇淺眼中的悲憤之情,蘇漠山滿意地離開了。

蘇淺再清冷的脾氣也忍不住這樣的脅迫,手中的茶杯直接飛到了已經閉合的門上,繼而再滾落到地上,沒碎!他買的都是環保再生塑料的東西,耐用。可是這時真的還是想聽一聲碎裂的聲音,配合自己內心的鬱悶。

煩躁到無以復加,只好給程諾打了電話:“你的約會結束了嗎?去喝一杯吧,最好是最烈的那種。”

“你不是說醫生不能喝烈酒,否則幾年過後,手就會抖了。”程諾覺察到他的異樣,連忙問:“你老爸走了?”

看來程諾真的很瞭解自己,於是嗯了一聲。

程諾意識到問題嚴重:“我哪裡算是什麼約會,只是和鄰居MM吃個便飯。你來我這裡吧,烈酒沒有,到是有瓶談笑給我的超級好酒。”

聽到談笑這個名字,蘇淺冷哼一聲,長出了口氣:“算了,我明天還有手術,且還要值夜班,今天先休息了。”

“你別悶着啊,我買兩瓶啤酒得了,你等着我吧。”

程諾掛了電話,立即給便利店打了電話,讓他們送一打啤酒到蘇淺那裡。自己從冰箱裡拿了幾包豆腐乾、雞爪之類的東西,最後還是把談笑送的那支Margaux 1984走出了門。

剛纔和貝寧一起吃的晚飯,因爲她拜託他幫個忙,只需要向蘇淺求證個病情什麼的。而自己在知道了貝寧與曾嘉蘭的關係後,更是需要她的幫忙,所以立即應承下來了。

蘇淺平日不喝酒,但是他的酒量卻是很好的,看到便利店服務生送來的一打啤酒,有一絲滿意。付了帳,等待着程諾。

剛將啤酒都放入冰箱,程諾就到了。蘇淺看到他手裡拿了那麼多東西,搖了搖頭:“那裡還有很多菜沒怎麼吃。”

程諾看到餐桌上幾盤外送菜品,本來菜量就不大,竟然還剩了很多,可見這頓晚餐的氣氛有多差。

“呦,還有酥魚,這個我愛吃,正好配這瓶葡萄酒。”程諾努力調解着氣氛。

“談笑送你酒幹嘛?”蘇淺看着他手裡的酒。

“能幹嘛啊,不過是給老朋友瓶酒而已,他今天下午過來的。”

不過蘇淺這麼一問,程諾還真是想起了同學聚會那日,蘇淺的異樣,一定是談笑和他說了什麼,難道是和安逸分手的真相?其實那天不多的對話中,也已經知道了些許,毋須多言了。

“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對葡萄酒沒什麼研究,也不愛喝,湊合喝兩瓶啤酒就好了。”

“這酒還是很好的,《失樂園》看過吧,兩個人殉情前喝的就是這個。”

蘇淺聽了挑眉:“這酒你該留給他纔對。”失樂園?談笑的境界還達不到吧。

“我就知道這小子一定又是被一時激情衝昏了頭,他一向如此,那時候我們看足球比賽、電影什麼的,就他投入。也許他說得也對,他有婚前恐懼症。”程諾嘆氣:“我結婚前也很擔心無法給彭越幸福,所以她說什麼,我都會盡量去滿足,也許是我的能力真的不夠吧,還是無法達到她的要求。”

蘇淺還是找來了開葡萄酒的工具,拍了拍程諾的肩:“如果你想去挽回,我反對,因爲你要活得自我一些。對於談笑想挽回的事,我就更是要反對了,因爲他太不知廉恥了。”

“他到底幹嘛了?”

“你問他吧,我懶得說。,反正和你的情況絕對不一樣!”

蘇淺不想說的絕對啓不開他的嘴,程諾只好接過開瓶器,利落地拔出了瓶塞。

“彭越已經給我下最後通牒,但是我還是想爭取一下,如果還是不能挽回,日後也不必後悔沒有去努力挽回過。”程諾倒了酒,遞給蘇淺。

沒有合適的言語去勸慰,蘇淺接過酒杯,聞了聞酒的味道,濃烈的果香。

程諾搖了搖杯,抿了口酒液,其實他稍微懂些葡萄酒的。1984年的Margaux!其實這一年是波爾多的差年。它只得到了87分的評價,但已經是所有葡萄酒中最好的分數了。它富於果香,入口有如煙花般迅速閃耀整個夜空,所以《失樂園》纔會用它來做兩人在殉情時飲用的酒。用它瞬間綻放的瑰麗,詮釋了很多人以爲的愛情。

很多人以爲愛情是櫻花和玫瑰繽紛的花瓣,那樣的美麗卻易逝。很多人以爲愛情是煙花、是流星,那麼炫爛卻易冷。以爲愛情沒有永恆,只有曾經,以爲美麗的東西都是短暫的,而短暫卻能得到永恆。

蘇淺也喝了一口,不覺得怎樣,甚至有些酸澀感:“名酒也不過如此。”

“其實這瓶1984年Margaux已經過了它的適飲期,它已經開始衰老。”程諾又抿了一口,如果《失樂園》中的兩人在此時品嚐這酒,會不會結局就會不同,因爲,喝着已經衰老的這支酒,只會想去觸摸此刻陪伴在身邊的人臉上的皺紋,直到淚流滿面,滿口酸澀。終會明白那些曾經絢爛的一刻,敵不過地老天荒的相知相伴。

也許,談笑已經領悟了,所以才送了他這支酒。

“你老爸都說什麼了?把你氣成這樣。”程諾終於不着痕跡地說到了主題上。

“還不是那幾樣,不過這次又加了一條,竟然讓我去參加什麼業主委員會會長的競選。”蘇淺對此真的很不解,但絕對不會去問個明白。

聽完蘇淺轉述的蘇漠山的選擇題,程諾打了個響指:“他這次爲什麼會這麼強硬,以前雖然也強硬,但至少還是有商量餘地的?要不你就娶了虞嘉得了,讓她回家做賢妻良母,別出來和我們搶單子,也算是爲兄弟除害。”

“有多遠滾多遠去。”蘇淺聽得出程諾在開玩笑,結婚是一個多麼嚴肅的問題。就如那天在墓地,在母親面前說的那樣,他的事業讓他只能選擇愛自己的病患,也許蘇漠山也是這樣的別無選擇。

程諾看到蘇淺意氣闌珊,嘆了口氣:“要不就參加競選得了,反正這個的決定權又不在你,輸贏無法確定的事,參與一下也無所謂。不過以您帥哥外加白衣天使的身份,沒準兒選票大大的也不一定。而且我可以爲你助選啊,至少L區和H區的選票歸你了。”

“我向來對其它事情都不關心的,我只希望能活得簡單、坦然、心安理得。”蘇淺並不想打亂現有的生活。

“要不你就去他公司接班得了,老這麼耗着也不是辦法,偌大的T集團,他不給你也不會給別人啊,你接班是早晚的事,逃不開的。而且說實話,你老爸還是做了不少功在千秋的好事的,環保是個挺崇高的事業。其實就算你討厭你爸,可是你還是接受了他的那些理念,否則你不會這樣自覺自願地做低碳環保的事。”

對T集團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厭惡到極點,但是蘇淺不討厭環保的理念,畢竟這理念不是蘇漠山一個人的。

其實就算是再討厭,也不能否認他們的血緣,但是偏偏這種親近卻幾近仇恨的血緣才讓人感到悲傷。

“對了,我的鄰居拜託我諮詢你些問題,她的一個朋友好像得了什麼病。”程諾從褲兜裡拿出貝寧交給他的信封。

蘇淺從信封中抽出紙條,看了看,略加思索,就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厚重的書,翻看了幾眼,便拿起筆回答了她的問題。

程諾問:“她問的是什麼?”

“我猜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蘇淺淡淡地說。

“這女人真是怪事多。”程諾忍不住抱怨:“見她第一次差點把我給廢了,不過現在還得捧着她。”

“這麼有趣?”

程諾把自己和貝寧的兩次相遇說了出來,原本情緒低落的蘇淺也笑了起來:“這鄰居不錯,比我的強。”

“是比你強些,至少是個美女,雖然有些脫線。你的鄰居可是鐵娘子哦,還是虎視眈眈盯着你的鐵娘子。”

“行了,喝酒吧,雖然有些難喝。”

程諾告辭離開的時候,他們將這瓶瑪歌葡萄酒喝乾了,可是就算如此,躺在牀上依舊無法入眠,蘇淺只好藉助了安眠藥。

第二天的早晨,蘇淺一早就醒來了,頭有些疼,依舊是無法逃避的現實世界,還有昨天沒有想出答案的選擇題。

好在還有三臺手術等着他,晚上還要值夜班呢,蘇淺立即滿腦子手術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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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的鈴聲響了三次,遮擋陽光的電動窗簾自動開啓了,安逸在牀上又翻滾了幾次,終於爬起來。

昨晚忙活到凌晨2點,才把競選計票的程序設置完成。

早上曾嘉蘭還要繼續化療呢,該準備準備去醫院了。

打開家門,正看到谷豐愁眉不展地走過去,對了,他們的巧克力店月底就要開業了,也就是這兩天了,而他的錢要回來了沒?要不自己拿出一些積蓄幫幫他們也是好的。想到這裡,安逸轉身回去拿了銀行卡,等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去取些好了。

到了病房,曾嘉蘭的精神不錯,安逸和她彙報了計票程序已經設置完成的事。

曾嘉蘭很是感慨:“聽小寧說你有人前失語症?怎麼造成的?”

“說來話長。”安逸不好意地地坐下來:“今天還是要輸那些液嗎?”

“是啊。”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去買,蘇醫生不是說了化療沒胃口也要多吃些嗎?那就吃些想吃的吧,”

“說實話,我還真想吃點西紅柿湯麪了。”曾嘉蘭嚮往地說:“這一化療,就覺得口苦。”

“這個簡單的,等您化療完了,我回去做,正好昨天配菜中心送來的菜裡有西紅柿。”

“真是太感謝了,你和貝寧完全不一樣的性子,竟然能這麼好,可謂神奇。”曾嘉蘭一直都在觀察着安逸。

“那我也要吃。”嶽翎一邊和病友在線聊天,一邊說着。

“好的,我也給你做一份,不過要都吃光哦。”安逸渾然不覺曾嘉蘭的觀察,和嶽翎說笑着。

真的看不出有什麼人前失語症的跡象,就是有些靦腆而已嘛。現在這樣的孩子幾乎沒有了,曾嘉蘭想着,臉上露出了笑意。

安逸的手機突然振動了幾下,是楊陽打來的,她接了起來:“我去旅行了,有帶禮物回來呢。”

“這樣很好,對了,我就是問問你,這期《嘉尚》上的星座真的是你預測的嗎?”

“怎麼了?”

“摩羯座的女生在7月將處處桃花開啊。”

安逸連忙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的,不過她一定就是摩羯女中唯一不會撞見桃花的了。

“真的啊,太好了,我得好好準備一番了。”楊陽得意起來,語調都變得甜蜜了。

安逸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好好努力吧。”

快到中午了,輸液還沒有完成,嶽翎催着安逸回去做飯。於是,安逸就先跑去銀行取了錢,然後回家做了西紅柿湯麪。做好後,放入了保鮮桶中,她又匆匆出門了。

一進入醫院,路過門診大廳的時候,安逸不經意

地環視了一眼,就看到江琳遊魂一樣地從自己面前飄過,腳步異常虛浮,都沒發現她。

安逸不放心地喊了她的名字:“江琳,你怎麼在這裡?”

江琳聽到有人叫她,渾身一震,轉過頭來,蒼白的臉上,那一對烏黑的眼眸顯得非常無助又悽惶。

“我,我沒事,是陪同學過來看病的。”她的眼神有些閃爍。

“很嚴重嗎?”安逸有些驚愕,像江琳她們這麼大的孩子,也將面臨生死嗎?她不敢想了,連忙又問:“你沒有什麼事吧,臉色怎麼也這麼差?谷豐的事解決好了嗎?”

“我沒事,真的。谷豐的小店可能開不了了,陳鵬投到股市裡的錢基本上賠得沒剩多少,只夠交處罰金的,我們沒有什麼後續資金了。”江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要不,我入一股吧,我很看好手工巧克力店的生意。”安逸提議。

江琳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神采,但是緊接着又暗淡了:“謝謝安逸姐,我回去和谷豐商量一下吧。我先回去了,還有幾個活兒要趕出來呢。”

“好,你也得多注意點身體,臉色挺差的。”

“嗯,我知道了。”江琳快步走開了。

安逸雖然很是不放心,但還是先將曾嘉蘭的午餐送了過去。

“好香啊。”曾嘉蘭真誠地讚美着。

“您還想吃什麼儘管說,我挺喜歡做飯的。”安逸給曾嘉蘭盛出一碗,也給嶽翎盛了一碗,她自己則是拿出一個漢堡吃起來。

“嗯,和我媽做的一個味道呢。”嶽翎吃了一口,連連稱讚,可是眼淚卻涌了出來。

“怎麼了?”安逸關心地問。

“沒事兒,我媽好久沒來看我了。”嶽翎搖頭,連忙抹去眼淚,堅強地說:“她得爲我的醫療費努力掙錢,明知道治不好了,也沒有放棄,所以我不該哭的。”

安逸感到難過,連忙摟住嶽翎:“你是最堅強的女生,比我要強很多倍呢。”

“呵呵,可是我覺得姐姐比我堅強啊,而且比我漂亮多了。”嶽翎又露出了她的無敵笑臉:“姐姐,你說我寫個像《一公升眼淚》那樣的書好不好?我想怎樣也該留下些什麼。”

“啊!”安逸掩住了嘴,那可是她從看第一眼就開始哭的書,聽說後來還拍了電視劇,可是她沒有勇氣去看。看着嶽翎清澈的雙眸,安逸的心被揪得很緊,只能擁住她。要是貝寧在就好了,自己嘴笨,根本不知道這時該說什麼。

嶽翎的話讓病房內的氣氛一下變得悲涼起來,曾嘉蘭連忙說:“寫吧,你要寫出你的樂觀勁來哦。”

“對,對。”安逸只能附和:“我做你的第一個讀者。”

嶽翎笑着點頭,搖着輪椅離開了。

曾嘉蘭嘆了口氣:“在這種時刻,總是感到最無力。”

“是啊,好希望能幫到她。”安逸亦是嘆氣。

“幫一時又能怎樣呢?”曾嘉蘭閉了眼睛,沉默了。

安逸的內心也糾結起來,是啊,幫一時又能怎樣?

曾嘉蘭昏昏睡去,安逸看了看輸液器,還剩下一小瓶,今天的化療就結束了。她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一片燦陽。斜對面的運動場上,似乎是立體城小學的學生們正在進行足球比賽。不知道這個場景讓嶽翎看到了,會不會又是一陣難過……

從醫院裡回來,安逸一直都在想,人生真的說不準,旦夕禍福逃不掉。不論是對江琳谷豐他們,還是嶽翎,自己這樣的幫助有些太微不足道了。

嘆着氣,走出電梯門,突然就看到江琳披頭散髮,拉着一隻行李箱,瑟縮在牆邊,嚇了她一跳。

“這是怎麼了?”安逸連忙走過去。

江琳揚起小臉,一個巴掌印清晰地印刻在臉上,一見是安逸,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卻是無聲的飲泣。

家庭暴力?安逸立即將江琳拉進自己的家,讓她在沙發上坐着,自己從冰箱裡取了冰塊出來,放進冰袋,遞給江琳敷臉。

江琳默默地接了過來,眼淚已經止住了。

“到底怎麼回事?”

“安逸姐,今天我能睡你這裡嗎?我這樣回家,我爸媽會生氣的。”江琳懇切地看向安逸。

“當然可以,不過他爲什麼會這麼做?”安逸有了怒氣。男人就算是事業上再受打擊,也不該對妻子發泄怨氣。原本還想幫他度過難關,可是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呢。

“是我的問題,不是谷豐的錯,他是太生氣了。”江琳低了頭。

“你能有什麼錯呢?”

“我和他提出離婚了。”

“什麼?”安逸難以置信地看向江琳,這是什麼局面?怎麼會這麼突然?如果真的是這樣,谷豐會不會瘋掉?一連串的疑問反而不知道該先問哪個了。

壓下所有的疑問,安逸先給江琳倒了一杯果汁遞過去。

江琳接過來才喝了一口,立即捂住嘴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

又一個新的疑問在安逸腦中盤旋,最後她決定沉默,至少要清楚的知道一切,再做判斷。

江琳臉色慘白地走了出來,安逸從客房探出頭來:“你先來好好地睡一覺,明天我們再做打算。”

“好。”江琳感激地看向她,臉上的紅腫還是那麼清晰。

安逸看着她躺好,才走回書房,卻對着電腦發起呆來。最近一連串的打擊,終於讓她拼命思考起來。

似乎熟知的一切,突然就顛覆反轉了,變得陌生不已,原來誰也無法將誰一眼看穿。可是這些陌生背後,又有若隱若現的隱情,一定是這樣的,否則誰會平白無故地變得面目全非。

站在窗前,看向美麗的立體城夜景,長長的一聲嘆息。在人情逐漸淡漠、理解溝通逐漸被放棄的今天,全世界都在匆忙的腳步中漸漸迷失方向,何況是立體城。

等江琳徹底熟睡了,安逸看了看錶,已經是十二點,不知道谷豐的情況怎樣,會不會出什麼事。

越想就越慌張,於是,安逸走出去按響了谷豐的門鈴,在持續不間斷的觸按下,谷豐滿身酒氣地打開了門,搖搖晃晃的,甚至連眼睛都已經要睜不開了。

她剛想說話,谷豐突然撲過來:“就那麼想要離開我嗎?”

安逸差點被那濃烈的酒氣窒息,立即跳到一旁,谷豐撲了空,直接就撲倒在地,竟然有血流了出來。

安逸嚇壞了,立即按了急救鈴,又去看谷豐,他已經暈過去了,鼻子、嘴都流出了血。天啊,這可怎麼辦?

醫護人員很快就到了,做了檢查後,皺着眉頭對安逸說:“怎麼喝這麼多酒?他的鼻子沒什麼事,門牙掉了半顆,已經止了血,做了處理。但是有些擔心他酒精中毒,完全沒有意識啊。”

“那,那怎麼辦?”

醫護人員將谷豐放上急救推車,安逸立即將門關好,又打開自己的房門,拿了錢包,跟上他們進了電梯。

直接到了急診室,安逸焦急地等在外面,幾分鐘後,醫生走了出來:“果然是中度酒精中毒,我們要給他洗胃。”

“是,是。”安逸應着,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及早發現了這個狀況,還是該懊悔谷豐破相之過。

剛看着谷豐被推進一號手術室的門,旁邊二號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蘇淺走了出來,看到安逸,不禁一愣:“你怎麼在這裡?”

“鄰居喝醉了酒,摔倒了,我幫忙送過來。”

蘇淺掃了安逸一眼,她對別人的事真是夠熱心的。

安逸突然想起了江琳,忍不住問:“能請你幫個忙嗎?”

“什麼事?”

“能查個病例嗎?今天的。”

“電腦系統裡應該可以查得到,幹什麼?”

“我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所以鄰居兩個小孩才鬧離婚的。”安逸忐忑着,不知道蘇淺會不會拒絕。

蘇淺像看外星人一樣重新審視了一下安逸,良久才問:“要查誰的病例,名字給我。”

“江琳,江河的江,琳琅滿目的琳。”

“你在這裡等嗎?”

“是。男孩還在裡面。”

“那就等我十分鐘。”說完蘇淺轉身走了。

安逸長出了口氣,這個冷麪蘇淺竟然肯幫忙,不過又有些不好意思,和他也不熟,就這麼麻煩他,着實有些說不過去。

不到五分鐘,蘇淺就走了過來,並且遞給她一罐拿鐵咖啡。

道了謝,安逸等待着他給出答案。

“她今天在婦科做了檢查,應該是子宮肌瘤,但是有惡變傾向。”

“什麼意思?”安逸完全不懂這些醫學術語。

“按病例上看,應該是需要切除子宮,而且有安排她住院治療。”

安逸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對於一個女生來說,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而且在剛纔,她還以爲是江琳懷孕了,自己還想着,以他們現在的情況,生活一定是比較拮据,所以才討論拿掉孩子,最終吵架升級爲離婚的。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嚴重的病,江琳還很小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谷豐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她的心猛烈地一疼,她想她能理解江琳爲什麼這麼選擇。可是爲什麼這些痛苦的事情,集中在一起降臨在這兩個涉世未深的孩子身上呢?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樣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狀況。

“除了切除子宮,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應該是在住院檢查後,做最後的判斷,不論什麼時候,生命都是最重要的。”

“可是……”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可是的,蘇淺說得對,生命最重要,可是,安逸還是想說,對於那麼年輕的江琳來說,切除子宮與失去生命是一樣痛苦的。

光有生命卻要悽慘的承受所有痛楚,硬生生將愛人推開,躲在角落保守着秘密,是不是太慘了?

安逸難過地閉了眼,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談笑也是如此嗎?被診斷出了絕症,三天後又解除了?要是那樣,一定要原諒他。

看到安逸難過的神情,蘇淺的心裡有聲輕嘆。安逸自己的人生也是亂七八糟的時候,竟然還可以去關心他人,而自己絕對不會分出半分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的。

手術室的門再次開啓,谷豐被推了出來,蘇淺將安逸攔了下來:“他會被送到觀察室一晚的,應該沒有什麼大事,你還是回去照顧那個女孩吧。”

對,江琳不知道被吵醒了沒,應該回去看看。於是她點頭:“好,那我回去了,你能幫我照看一下他嗎?”

“我會和觀察室的護士說下的。”

“那麻煩你了。”

剛走了幾步,安逸又走回來:“我來幫他付費,把單據給我。”

從護士手裡接過單子,看到蘇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的目光,她也不便解釋,徑直去交費了。

交了治療費用後,安逸立即趕回自己的家。

一進門,本來放在門口的行李箱不見了,她立即來到客房,牀鋪已經收拾好了,就像沒有人來過一樣,江琳走了……

這麼晚,她能去哪裡?安逸快要急死了,這要是又出什麼事可該怎麼辦?她抓了車鑰匙跑出去,應該在附近找找纔是。

來到電梯間,下意識地看看了隔壁的門,略一思考,安逸走過去,剛要按門鈴,門就打開了。

江琳站在那裡,神情悽楚:“谷豐沒事吧。”

安逸走過去,抱住江琳:“他怎麼會沒事,你呢?你……”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他怎麼了?”江琳焦急地問:“我看到門前有血,他怎麼了?”

“他鼻子破了,門牙掉了半顆,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的。可是,你不說明原因非要離婚,尤其是在他現在這種失落的時候,這個傷纔是致命的。他今天是喝得中毒酒精中毒,明天不知道又會怎樣。”安逸抹去了眼淚,把江琳又帶回自己的家中,義正言辭。

“你不怕他因此一蹶不振,徹底墮落嗎?”

“我在他身邊,纔會讓他更痛苦。”江琳搖頭:“我一畢業就自己做事了,想着年輕,身體好得很,就沒有上任何保險,社保也沒上。

沒想到我能得子宮肌瘤,還很嚴重,嚴重到可能要切除子宮。

現在我們這個情況,我們沒有錢,他知道了會更難過。如果再接受我父母的錢,他更擡不起頭來,他是個好強的人,會更受不了。

原本他就老說自己是鳳凰男,我是富家女,不適合。其實我爸也是通過努力才掙來一切的,我家以前也挺一般的,所以我並不介意,而且還很看中他的這身骨氣。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就顯出有錢還是挺重要的,骨氣卻沒有任何底氣。”

江琳忍住眼淚,堅定地說:“不如我回家去,我爸媽不會不管我。而且,萬一我最後只能切除子宮,可以想見的,我們不會幸福了。

就算谷豐現在知道了真相,他陪我熬過了這一關,等到有一天,他還是要離我而去的,到那一關時,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熬過來。”

聽着江琳過於現實的分析,安逸的手顫抖着,連忙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攥緊了拳。她真恨自己嘴巴笨,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寬慰江琳。如果是貝寧在,一定就會不同了。不過對於將來的事誰能掌握得了呢?

也許此刻江琳選擇殘忍地離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是這種殘忍真的讓人很心痛。

江琳握住安逸的手:“我明天一早就回家去,谷豐能拜託給你嗎?至少讓他快點兒振作起來。”

安逸反握過江琳的手,心底糾結。有時,以爲可以對自己殘忍一些,也要撒出善意的謊言讓愛人快樂、幸福,可是這種殘忍對愛人一樣也是殘忍的。不知道谷豐是否能挺過來,更不知道江琳會怎樣。

“我認爲你還是不要這麼悲觀,至少要等診斷出來在做決定,萬一沒有那麼嚴重呢?如果是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再說了,谷豐現在剛是被朋友背叛,又是你什

麼都不說明白就要離婚,他再堅強也受不了啊。”安逸蒼白地辯白着,隨即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實際,也認不清現實。谷豐連老丈人家的錢都不願意接受,何況僅是鄰居的自己呢?而且萬一他接受了,這不是讓江琳更不舒服。

“他現在需要面對的確實很難,但我知道他是個上進的人,這樣對他有好處。就是因爲知道,才更不能拖他的後腿。”

安逸凝視着江琳,心底有了一絲敬佩。

“先睡下吧,已經太晚了,我明天送你回去。”安逸掩飾着內心的難過,和江琳一起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鬧鈴終於響了起來,安逸立即按下按鈕,窗簾緩緩地打開,一片淺白,亦如她陰鬱的心情。

江琳也起來了,匆匆洗漱過後,安逸陪她去取行李。站在小巧溫馨的客廳裡,她忍不住淚流,安逸感同身受一般,與訣別無二。

開着車送江琳回位於海淀的家,安逸是有私心的,第一是一定要確保安全的把她送回家,第二是認認門,萬一有了轉機,也好過來找她。

挺遠的一段路程,終究還是很快抵達了,江琳拉着行李箱,擺手和安逸告別。

安逸很想給她一個笑容,可是再努力也沒有達成心願,看着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姐,一定幫我照顧谷豐。”

“一定。”這時安逸才發現,江琳穿着一襲白衣,聖潔得像天使,可是卻又那麼蒼白淒涼。終是沒有忍住眼淚,低頭掩飾過後,江琳已經走進了樓門,身影不再,只能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

調整了半天情緒,依舊低落,安逸只好將CD打開,《假如愛有天意》的曲子哀婉而出,天空更陰沉了。

回到立體城才8點多,一夜不眠竟然不覺得睏倦,安逸將車停好,直接去了醫院的觀察室。

谷豐已經醒過來了,一度有些茫然地看着安逸。

“我,我剛送了江琳回去。”話一出口,安逸恨不得抽自己,說點兒別的多好,可是說什麼呢?

谷豐沉默了半響才說:“謝謝安逸姐。我沒事了,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個,你的手工巧克力店還要不要做?我想入一股。”安逸終於想起來最該說的話。

谷豐扭過頭,不肯做回答。

“已經交了的房租應該是不退的,至少應該運作起來試試。”安逸明白,他不回答,其實是拒絕,但是如果放任他什麼都不做,封閉在自我的空間裡,那就會辜負了江琳的囑託:“還是那話,苦澀濃香的可可要添加很多東西才能變得甜美。”

“可是……”

“沒什麼可是,只有做還是不做。”安逸直視着谷豐的眼底。

谷豐閉了眼睛,再睜開時,滿是倔強、悲傷、不甘。

“至少你該給自己一個證明的機會,別讓江琳徹底失望。”說完安逸站了起來。

“我會證明給她看,讓她後悔。”谷豐坐了起來。

“她是有苦衷的,等你有足夠的力量時,你才能更好的照顧她。”安逸從手袋裡拿出信封遞給他:“我入一股,你還是大股東。”

要幫谷豐重新站起來似乎比想像中的容易,可以用最簡單的激將法達到目的,江琳那裡又會怎樣呢?希望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吧。

安逸從觀察室走出來,走到了普外住院處,貝寧正邁着輕快地腳步走過來,看到安逸委頓的神情,立即走過來問:“怎麼了你?”

“我很難過?”

“因爲什麼?”貝寧以爲談笑已經找過安逸了,正在心裡暗罵他的背信棄義。

安逸卻說:“我的鄰居要離婚了。”

“那對小夫妻?怎麼可能?不過又關你什麼事?”

“江琳得了子宮肌瘤,有可能切除子宮。”安逸哭了:“她還不肯說出事情,寧可讓谷豐恨她。他們兩個好可憐,明明相愛的。”

“看來這些事真的不是隻會在戲劇中出現的了。”貝寧感嘆:“談笑也是因爲一些身體上的問題,才提出和你分手的。”

“真的嗎?我昨天還在想,如果談笑是這樣,我一定會原諒他,不管他得什麼病,我都願意守在他的身旁。”安逸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

貝寧將談笑的解釋說給了安逸聽:“昨晚你也沒休息好,你去睡吧,我今天是飛巴黎,晚上的航班,我來照顧我二姨就好了。”

安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事實,又和貝寧確認了好幾次,終於露出了絕美的笑容。

蘇淺從辦公室走出來,準備去查房時,就看到的是那抹笑容,與外面的陽光一樣美好……

安逸並沒有回去休息,還是和貝寧來到了曾嘉蘭的病房,嶽翎今天要做常規檢查,所以沒過來。可是病房裡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竟然是虞嘉。

貝寧一愣,隨即明白了,虞嘉是爲了這次業主委員會換屆選舉的事來的,她想拿下公關代理。她最好能夠從謝羽麟手裡搶到這單,讓他失去這個大好機會。不過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程諾,他正在努力爭取這個案子,爲了挽救他瀕臨崩潰的婚姻。唉,真是難辦了,一想到程諾的衰樣,就不忍去詛咒謝羽麟了。雖然謝羽麟可以輕易放棄自己的幸福,但是程諾是爲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着,自己沒有任何權利去阻止。

安逸以爲虞嘉就是單純地來探視曾嘉蘭的,於是走過去給她倒了杯水。

虞嘉打量了一下她們,立即想起了單身俱樂部活動的事。那天之所以會去,主要是想看看巨星公關在最後時刻拿出的什麼殺手鐗贏得了這個案子,其實不過是佈景新穎一些罷了。

曾嘉蘭主動介紹:“這是我的外甥女和她最好的朋友,都住在立體城的。”

“她們可真漂亮啊。”虞嘉立即讚歎道。

貝寧撇了撇嘴,看來她真的是有所求,那就聽聽她的計劃好了。

虞嘉不以爲意,繼續說到:“這次從八月起到年底,咱們立體城的換屆選舉活動,已經成爲了社區化管理的一個試點,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新鮮事,必將成爲衆多市民關注的焦點。那麼公關宣傳就顯得尤爲重要了,先期造勢,中期宣傳,還有完美收官,哪一個步驟都不能出現問題。我們特靈公關有過政府形象公關的經驗,對這次的活動非常有信心承擔。”

“這次的換屆選舉確實與衆不同,而且意義深遠,我們也有打算做公關宣傳的。只是我的身體出了狀況,一下耽誤了進度。”

“您要好好修養身體的,不能太操勞,這項工作交給我們,您就可以放心了。”

“還是要聽聽你們的方案,雖然我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而且又是一羣老古董,但洗洗腦也有好處。”曾嘉蘭笑着說。

“這是當然,我們已經做了一個初步的方案,和副會長已經溝通過了,現在想和您溝通一下,畢竟先期造勢的事該着手了。”

貝寧覺得她們說得很無聊,起身走了出去。

第一瓶液體就要輸完了,安逸按下了呼叫鍵,繼續安靜地坐在旁邊。

剛來到露臺上,手機就響了,竟然是謝羽麟,貝寧猶豫着,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你的旅行還愉快嗎?”

“很愉快。”

“可以見你一面嗎?”

“我很忙。”

“你真的不打算聽我親口和你說出答案嗎?”

“你不是已經選擇了嗎?何必還要說得那麼清楚?傷我一次還不夠?”

“那是我最後悔的一次。”謝羽麟的聲音低沉,一如既往地敲進了貝寧的心底。

“你的答案是什麼?如果還是讓我等一年的話,就算了,我放棄。我天天在機場見證離別,早已麻木,所以我現在可以做到,一分鐘也不要再等。”

良久的沉默過後,一句“我想你。”將貝寧還不夠堅強的心擊碎,仰天長嘆:“去觀景臺吧,給你10分鐘。”

掛了電話又覺得自己沒骨氣,只是再狠地鄙視也沒有用,她真的想聽那個答案,哪怕是最後的審判。

走回曾嘉蘭的病房,和安逸小聲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安逸點頭,她擺弄着那個遠程問診的機器,似乎自動退出的程序還沒有設置呢。

虞嘉還在和曾嘉蘭說着話,但已經不是工作的內容了:“是說蘇醫生嗎?是啊,我也覺得他應該參加競選,他不僅對病人非常好,還是個環保主義者。”

“你對他很瞭解?”

“我們是鄰居。”虞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紅了,而且語調有些扭捏,貝寧正走到門口也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從鐵娘子嘴裡說出這樣的話,原來每個戀愛中的女人都一樣,貝寧寬心了。

安逸也不由得擡眼看了一眼虞嘉,憑直覺對她有了一絲好感。

曾嘉蘭笑了笑,誰都年輕過。

正說着,蘇淺推門走了進來,這是最後一間病房了,查完後,冗長又勞累的夜班終於可以結束了。

剛推開門,就看到了虞嘉,蘇淺竟然有退出去的衝動,不過又看見了安逸恬靜的身影,給了他一個安慰一般,他堅定地走了進來。

“今天是第一個化療週期的最後一天。”蘇淺沒有去看虞嘉,凝視着曾嘉蘭說:“明天要驗血常規,白細胞也許會很低。”

“這個我知道。”曾嘉蘭點頭。

安逸擡起頭問:“牛蹄湯可以提升白細胞嗎?我看着這裡論壇上都這麼說。”

“是的。”蘇淺點頭,看到安逸這幾天都過來,也許真的和曾嘉蘭是親戚。

“謝謝。”安逸又低了頭。

“要注意休息,你現在的抵抗力很弱。”蘇淺叮囑着,始終背對着虞嘉。

虞嘉看着工作中的蘇淺,心底很是滿足,聽了安逸的話,心下有了主意。

等蘇淺走出去後,她也告辭了。

追上蘇淺:“蘇伯伯前天找過我了。”

蘇淺皺眉,難道蘇漠山已經和虞嘉說了什麼?

“他說你有意參與競選,我很高興你能這麼選擇,我會不遺餘力來幫你。”

“我還沒有決定。”蘇淺加快了腳步,心底的怒火無處燃燒。

“對了,牛蹄是不是去牛街買最好?”

“是的,收拾的比較乾淨,你問這個幹嘛?”

“要想幫到你,首先要過曾嘉蘭這關啊。”虞嘉笑着擺手,走了。

蘇淺覺得很煩悶,蘇漠山其實是給了他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

這時,安逸走了過來:“我看那個系統還是沒有設置自動退出的程序呢,要不我來設置了,很容易的。”

蘇淺搖頭:“這不是你的工作,我已經和電腦房的人說過了,他們會做。”

安逸低了頭,覺得有些尷尬:“可是這是舉手之勞。”

完全無法理解,卻又有些感動,這是蘇淺此刻的真實感受。安逸是個怎樣的女生?

“我剛纔去觀察室,谷豐已經出院了。”

“謝謝你昨晚的照顧。”

“並沒有做什麼。”

“哦。”安逸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卻看見貝寧氣急敗壞地走了回來,她忘記和蘇淺告別,立即走過去:“怎麼了?”

貝寧深吸了幾口氣,才喘勻了呼吸:“我去上班了,我二姨交給你了,我三天後才能回來。”

安逸打量着她,緩緩地點頭:“好。”一夜未睡,終於有了些睏意,所以反應又變得遲鈍了。

貝寧旋風般離開醫院,想藉由疾走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剛纔在觀景臺上,謝羽麟說:“我已經和她提出分手了,孩子我來撫養。”

聽到這樣的話,竟然不是喜悅,而是悲傷,貝寧轉頭看向窗外。自己終究是變成了惡人,讓一個才一歲的孩子失去母親,可是那女人幸福的笑容分明盤旋於腦海,揮之不去。

“可是她不同意,她要我把公司給她。”

這纔是重點,貝寧驚醒,固執地不回頭,繼續聽。

“你知道這個公司,是我白手起家的,和那幾個兄弟,打拼到現在。我甩手給她無所謂,只是怕誤了我那幾個兄弟。”謝羽麟再次沉默。

貝寧的沉默讓謝羽麟成了獨角戲的演員,他不知道該如何演下去。

良久,他才走近了一步,繼續說:“幫我一個忙好嗎?”

“什麼?”

“曾嘉蘭是你的二姨,幫我拿下這次的換屆選舉公關代理,算是我給那些兄弟的最後禮物。”

原來如此,貝寧心徹底涼了,一個男人想騙你,可以編出很多感人至深的謊言來,讓你不得不承擔。而女人想騙男人,用得都是搭上自己的絕招,全然沒有退路,比如安逸的鄰居——江琳。

人家虞嘉至少還努力去爭取呢,他謝羽麟倒好,直接感情攻勢了,十足的小人,只是可惜,怎麼現在纔看透呢?

“最後的禮物完成了呢?”貝寧轉過身,盯着謝羽麟。

“一起離開這裡。”

“那要是我二姨不肯呢?今天虞嘉也來了病房探視。”

“你一定可以的。”

真是會激勵人啊,貝寧慘淡地一笑:“滾。我絕對不會幫你。”

“爲什麼?”謝羽麟難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胳膊。

“因爲你早已沒有了誠意,也早已沒有了愛。你利用慣了你老婆,現在也想來利用我嗎?對不起,我不會那麼傻了。”貝寧甩開他的手:“我會戒掉你,再過三天我就26了,該長大了。”

“我沒有騙你,更沒有利用你。”謝羽麟擋在她的面前,急於表白。

貝寧嘆氣,此刻,她無比羨慕安逸。談笑真的和江琳是一樣的,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想讓愛的人痛苦後來的一生。而眼前這個自己愛過的男人,卻是可以拿兩個女人的未來開玩笑,多麼大的反差對比,無語。

“我要去上班了,也不想再看到你了。”推開謝羽麟,貝寧走得堅定無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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