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
楚超去了京城一趟。
在李達的大力邀請下，參加尚未新組建起來的足協聽證會。
這次會議，不止邀請了楚超，還邀請了很多國內的足球元老、名宿，以及各級別俱樂部的代表。
很多人都把體制問題，當成是國內足球痼疾的最大根源。
那現在就從根子上，來開誠佈公的，好好聊聊這個話題。
楚超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於是欣然前往。
……
這是一次大型的會議。
與會者近百人。
幾乎是國內足球的全部參與者，還包括球迷代表。
不過，會議卻並不顯得冗長，而是井井有條。
一共十幾個議題，大家可以充分的暢所欲言，所有的發言，都會形成會議紀要。
此時。
大屏幕上，浮現出來的，是第一個議題。
“俱樂部對球員的欠薪問題。”
這個問題，可以說上來就是重磅炸彈，極其棘手，也極其複雜。
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不過，這也正體現了李達的決心和力度。
從根子上處理問題！
就算暫時解決不了，也要先直面問題。
說到底，很多事情的核心，歸根到底，還是……錢。
……
“大家不用緊張，這個問題呢，就是重中之重，我先來拋磚引玉，給大家把欠薪問題的歷史脈絡，梳理清楚。”
“咱們就從02年那一屆，成績最好的球員開始談起。”
“02年世界盃的班底球員，都是出自於工體隊，國家負責的青訓系統，吃財政飯，收入是有兜底的，雖然不高，但起碼是有保證，可以穩定產出優秀球員。”
“在這之後，職業化了，青訓全部讓企業和俱樂部負責。私企沒有興趣搞青訓，通常都是應付了事，甚至於企業資金一旦出現問題，俱樂部和青訓，便立刻陷入泥潭。”
“目前的國家隊，半數出自根寶青訓，一個國家最大的青訓體系，竟然是私人在做。當然，這是徐老的個人成就。但，這種情況也充分說明，這套機制，運轉的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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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達沉聲說道。
這話，還是相當大膽的。
也爲這場會議的風格定下調子，暢所欲言，實事客觀。
與會者的注意力，都被調動起來。
看來，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徐老，先給大家講講你的心得吧？”
他點了名。
楚超也不由看過去，看到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歷史評價暫且不說。
至少，人家德成績，是實實在在在那擺着的。
武磊就出自於根寶青訓。
“行，那我就說兩句。”
“咱們的足球，賺不賺錢呢？也賺，也不賺。”
“實話說，國內的球迷消費能力，和國外是有着差距的，大概十分之一吧，甚至更少，不過，咱們的人口基數大，其實，這並不是最主要問題。”
“最主要問題在於，贊助廣告，電視轉播，球員轉會，這三塊最大的收入，都被協會抓的死死的。”
“俱樂部的收入，只有門票，和一點周邊，加上幾個廣告牌，還得和球場分成。”
“互聯網領域有句話叫做，羊毛出在狗身上，豬來買單。平臺發展用戶，用戶免費，第三方買單。”
“我看呀，足球領域，這句話可比互聯網應用的還早……”
他平靜說道。
會議室裡，一時也不由響起一陣輕微的笑聲。
李達帶頭鼓掌。
這個比喻很精妙。
大家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近些年，基本中超有名的俱樂部，很多都是靠房地產企業養着，說白了，是供房的人，在“無怨無悔”的，支持着中國足球的發展。
他們甚至比球迷更偉大。
“我的意見呢，就是贊助廣告，球員轉會，電視轉播，這三塊收入，下放到俱樂部，實行真正的市場化運作。”
他打響了第一槍。
也是很大膽的發言。
直接爭取錢的分配權。
總歸，這些都是有着很成熟的例子的。
國外的俱樂部，都是這麼運作的。
也沒見差到哪裡去。
李達暫時沒有說話，只是臉上依舊帶着微笑，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繼續說下去。
誰都知道，這是最大的問題。
協會，把握了太多的權力和資金。
但沒用好。
“我要說的第二點，是職業聯賽頻繁爲國家隊讓路的事情。應不應該爲國家隊讓路呢？我認爲是應該的，但，目前的這個尺度，過了。”
“當然，這個問題，在全世界足壇都是無解的難題。只不過，很多國家的實力球員多，所以大有選擇的餘地。”
“而我們，本來就少，還各種黑箱操作，以至於形成惡性循環。”
“這個問題的核心，還是在於青訓。青訓有效，優秀球員就一層層選拔，優秀球員多了，市場規律，球員身價自然就不會虛高，俱樂部財政緩解，國家隊選擇的餘地，自然也就更大，而這，對於俱樂部的影響，便越小。”
他把邏輯講得很清晰。
再次迎來一片掌聲。
這是一個正向循環。
連楚超都不由心悅誠服的鼓掌。
確實，是這個道理。
“那麼，再來說說青訓。”
“目前的青訓費用，是由俱樂部在球員轉會時上繳給協會的調節費，在這部分裡面支出的。”
“根據公開數據，去年的池子大概四個億，不過，真正用在青訓發展基金上的，公佈出來的，只有四千多萬。”
“剩下的九成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進去的那八位，應該知道。”
老徐笑着說道。
這一刀捅的，李達臉色都有點難看。
捅得太狠了。
直中心窩子。
“四個億啊，根據我這輩子的經驗來說，一個小球員，每年平均下來的培養成本，也就最多五萬塊錢。”
“要是能全部用在青訓上，一年夠八千個小球員的。”
“我們現役的職業足球運動員有多少？我也統計過，中超485人，中甲465人，下面的聯賽，也差不多。”
“哈哈……養不起嗎？其實是完全養得起的。當然，具體問題出在哪裡，相信各位也有明確判斷了。”
“我都七十九了，快入土的人了，這些話，就由我來說吧。”
他露出個笑容，說完，然後落座。
李達盯着他看了好幾秒，還是伸手鼓掌。
於是。
整個大會議室裡，掌聲雷動。
老頭是真敢說。
一針見血。
不。
不止一針，也不是針，而是刀子，刀刀戳向心窩子。
不過。
掌聲過後，會議室裡，卻是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一時間，都沒有人敢再說點什麼了。
李達輕咳一聲。
“徐老說的，也是我所想的，現在問題就清清楚楚暴露在面前，當然，該怎麼做，我心裡也有數。”
“還有沒有查缺補漏的？”
等了十幾秒。
還是沒人舉手發言。
楚超卻是忍不住了。
喝了口水，便站起身來，笑着說道：“那我就來說說吧。”
“徐老說的是大局，我沒那麼大的格局，我來講講小事。”
“關於青訓，我這邊已經再搞了，兩條腿走路嘛，我的公司，計劃每年輸送一批優秀小球員出去，說實話，花不了幾個錢，加上我在五大聯賽的影響力，只要是好苗子，難度也不大。”
“這是其一。”
“錢，還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其二是，足球領域，主教練在轉會運作中的灰色收入，還有球員的自律問題。把這股風氣殺下去，發現一個，懲處一個。正本才能清源，該錘就錘，哪怕刮骨療毒呢，反正已經爛到這個地步了，索性全部推倒重來。”
楚超話風很是尖銳。
再次讓所有人一驚。
這……
這比徐老還狠啊。
李達也是苦笑。
還真是年輕人，橫衝直撞。
平心而論，在場的這麼些人，要是按照這個標準來說的話……
或許，也沒幾個是徹底乾淨的。
當然，相比起那些已經爛透了的，還是相對要乾淨一些的。
想着這些，他也沒有阻止，繼續等待楚超的下文。
“第三，今年，哦不，明年吧，我會運作五到十名球員，海外踢球，一支球隊總共也就十一個人，不行我就自己打造一支隊伍。”
“成還是不成，到時候咱們賽場上見真章嘛……”
“李哥，我有這個資格嗎？給我這個機會嗎？”
楚超很不講規矩的說道。
潛臺詞就是——你們在坐的各位，都是垃圾。
國內這個大號，已經徹底練廢了。
還不如讓我來，重新練個小號。
自己打造一支球隊，給我個國家隊的名頭，到時候賽場上見真章。
成不成，踢幾場比賽就知道了。
李達：……
這會兒是真有點懵逼了。
他知道楚超向來膽大妄爲，但沒想到，膽大到這個程度。
而且，現在，還隱隱有點逼宮的感覺。
這讓他心情很緊張。
但，想到楚超身後那位大佬，李達念頭飛轉，還是打了個哈哈，笑道：“這也不失爲解決問題的一種辦法。”
“你想試的話，以伱現在的實力和成就，自然有這個資格。”
“不過，機會不會很多，三場比賽，最多五場。”
“總歸這塊試驗田，誰想耕，誰就來耕，百花齊放，成績是檢驗理念的唯一標準。尤其是，是國際大賽的成績。”
“明年三月份，就是本屆亞洲盃的正賽了。你想真想的話，那就抓緊時間。”
李達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說道。
旗幟鮮明的，表示出支持的態度。
24年亞洲盃，舉辦地還是在卡塔爾。
目前，參加正賽的24支隊伍，已經全部選拔出來，國足也在其中。
亞洲盃，還是有資格打的。
雖然，成績也基本都處於中游，還經常翻車弱隊。
本屆亞洲盃，比賽爲期28天。
賽程就是小組賽，八分之一，四分之一，半決賽，決賽。
很清晰。
“行。”
“那我先放句話，今年亞洲盃，前二吧？”
“哈哈哈……”
楚超很是“張狂”的說道。
別說世界盃了，即便亞洲盃，國足，也從沒拿過冠軍。
歷史上最好的成績，是84年和04年，分別拿過兩屆亞軍。
明年，24年……
連時間線，都顯得彷彿有一種巧合存在，好像真的是毅種輪迴。
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真敢啊！
這樣的目標，要是真達到了，把你供起來都行！
不過，有那麼簡單嗎？
但，想想楚超的個人實力，在對戰棒子國青和島國國青那兩場比賽中的超級發揮，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他，完全具備着，一個人殺死比賽的實力。
球王預備役，恐怖如斯！
“這件事，既然你這麼認真的提出來，那我就答應了。”
“交給你，主教練的選拔，球員的選拔，都交給你。”
“不過，你可想好了，你定的目標，要是完不成……”
李達開誠佈公的說道。
楚超既然想挑起這個擔子，李達自然是會給他充分的“試驗”機會。
反正，成績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