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廣龍也不跟他客氣,點了點頭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外面現在是風雨飄搖。”
趙虎臣道:“不是於大哥常說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我現在是與世無爭,外界的事情可不想摻和。”
於廣龍知道他口是心非,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道:“昨兒在虞浦碼頭髮現了一具女性屍體。”
趙虎臣點了點頭道:“我都聽說了。”
於廣龍道:“現在已經能夠證實遇害的就是陸小姐,我記得你說過有陸小姐的消息要馬上通知你,所以我就親自過來一趟,把目前掌握的情況進行說明。”
趙虎臣道:“麻煩於大哥了。”
於廣龍道:“我這兒有幾張照片,看不看,你自己決定。”他將一個信封遞給了趙虎臣。
趙虎臣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信封,信封並沒有封口,趙虎臣打開信封,從中將照片抽了出來,只看了一張,頓時覺得鼻子一酸,他險些當着於廣龍的面流出眼淚,陸如蘭死的實在是太慘了,聽到陸如蘭的死訊的時候趙虎臣還能承受,可看到她死後的照片,趙虎臣心如刀絞,一個曾經躺在他身邊溫柔而語的女人,一個風情萬種的尤物,現在變成了一具慘不忍睹的冰冷屍體,任誰都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趙虎臣將照片又塞了回去,他決定不再往下看,身爲開山幫幫主,再兇險的場面他都經歷過,再悽慘的死狀他都看過,甚至經他手直接殺死的人都要過百,可趙虎臣仍然被陸如蘭的死相觸動了,他連續深呼吸了幾次,方纔平復了心情,低聲道:“有沒有什麼線索?”
於廣龍道:“屍體在虞浦碼頭髮現,不過是從上游漂下來的,現在已經基本上排除了虞浦碼頭方面的嫌疑,根據法租界那邊的通報,陸小姐應當死於永福釀造廠,在釀造廠的倉庫中發現了她失落的耳環和一些血跡。”
趙虎臣道:“永福釀造廠不是穆天落的嗎?”
於廣龍點了點頭道:“是,釀造廠的負責人李東光在事發後不久自殺,法租界巡捕房對釀造廠進行了查封,現場發現了一些鈕釦是屬於張凌峰的,根據種種跡象表明,張凌峰應當曾經被關押在那裡,而陸小姐也是在倉庫內遭到了折磨甚至虐殺。”
趙虎臣握緊了拳頭:“穆天落怎麼說?”
“他當然是矢口否認,聲稱有人嫁禍給他。”於廣龍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趙虎臣心中的無名火躥升而起,嫁禍?白雲飛什麼意思?這把劍分明是直接指向了自己,張凌峰事件多半人第一反應就自己在報復,報復張凌峰的同時,又巧妙打壓了對手,這樣一石二鳥的計策的確不錯,可是他根本沒有做過。
於廣龍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趙老闆還是早做防範。”
趙虎臣道:“清者自清,我纔不怕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他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於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於廣龍點了點頭道:“你說。”
趙虎臣道:“陸如蘭的屍體我想領出來把她給好生安葬了。”
於廣龍道:“已經做完屍檢,只要趙老闆願意隨時都可以前往認領,你真是仁義啊。”
趙虎臣心中暗歎,一日夫妻百日恩,陸如蘭畢竟跟過自己,於情於理不能讓她落到如此悽慘的結局。
於廣龍道:“趙老闆,張凌峰和我的關係你也知道。”
趙虎臣當然知道,於廣龍曾經是張同武的老部下,張凌空這次來黃浦創業就是於廣龍在從中幫忙,張家在公共租界的生意,趙虎臣也看在於廣龍的面子上給了不少關照,可即便是如此,張凌峰仍然恩將仇報,居然將自己的女人給睡了,在趙虎臣看來張凌峰死有餘辜,可表面上並未做過激的表露。
於廣龍道:“勞煩趙老闆發動一下手下,幫忙尋找張凌峰的下落。”
趙虎臣道:“於警長真想我幫忙找他嗎?”
於廣龍擡頭看了看趙虎臣的表情,心中不禁一怔,如果趙虎臣先找到了張凌峰會不會跟他新賬舊賬一起算?於廣龍道:“張凌空已經懸賞二十萬大洋,只要能夠將張凌峰平安帶回來,他馬上就會兌現獎金。”
趙虎臣道:“我趙虎臣雖然沒有張家有錢,可也不是一個要飯的,有些錢我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於廣龍道:“等這件事過去,我來做東,張凌空想當面向你道歉。”
趙虎臣道:“不必了,警長幫我跟他說,以後連電話也不要打,就算路上見面我會讓他先走。”
於廣龍聽出趙虎臣這是擺明了再不跟張家合作的意思,心中也暗叫不妙,張凌峰這個少帥可真是害人不淺,他們張家雖然勢力很大,但畢竟是在滿洲,就算在滿洲,他們這兩年的聲勢也大不如前,被徐北山部隊全面壓制,否則也不會動了將財產向黃浦轉移的念頭。
單單是公共租界,張凌空和趙虎臣就有不少合作,現在趙虎臣被張凌峰給帶了綠帽子,以後這筆帳必然要算在張家頭上,估計合作會成爲問題,就算是已經定好的事情,也會存在變數。
於廣龍並沒有繼續勸說下去,因爲他看出趙虎臣在氣頭上,勸他也沒什麼用處,此事只能等以後再說。
張凌峰失蹤已經是第四天了,圍繞他失蹤產生的消息層出不窮,甚至傳出了張凌峰的死訊。
虞浦碼頭在排除嫌疑之後,重新復工,復工當日,羅獵特地來到工地現場,張長弓和陸威霖、阿諾都在,被查封不過三天,可工地上丟了不少的東西。張長弓檢查過,大門鎖得好好的,貼着封條,可仍然有不少建材被偷。
張長弓道:“看來是得罪了人。”
羅獵點了點頭,身後傳來汽車的鳴笛聲,一輛紅色的轎車徑直駛入了大門,無視門口工人的攔截,一直開到了羅獵的身後。
羅獵轉過身去,看到麻雀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麻雀摘下墨鏡,她和在場的幾人都非常熟悉,跟張長弓他們分別打了個招呼,最後來到羅獵面前:“聽說陸如蘭的屍體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羅獵道:“從上游漂下來的。”
麻雀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跟你沒關係,你羅獵是正義凜然的真君子,怎麼會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
羅獵笑道:“你今天過來是準備跟我吵架的嗎?”
麻雀道:“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心情,昨兒是不是丟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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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獵點了點頭:“過去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偵探的天賦?”
麻雀道:“最近法租界嚴查盜門中人,抓了不少無辜,聽說這事兒有人在背後推動。”
羅獵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確暗示過劉探長,可這麼快就傳到了麻雀的耳朵裡,聯想起麻雀和程玉菲的關係,估摸着這件事可能和程玉菲有關,羅獵道:“的確應該好好查查了,別的不說單單是虞浦碼頭的工地就接連丟失東西,麻雀,你跟盜門中人熟不熟?如果能夠說得上話幫我說一聲,別總跟我過不去。”
麻雀道:“熟啊,熟悉的很,盜門有盜門的規矩,你不主動招惹人家,人家當然不會找你麻煩。”她指了指前面道:“那裡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嗎?”不等羅獵回答,已經先行向發現屍體的地方走去。
陸如蘭的屍體雖然早已轉移,可是現場仍然有警方畫出的警戒線,所以麻雀不難找到案發點,站在警戒線外看了一會兒,麻雀皺了皺眉頭道:“什麼人那麼狠啊,竟然殺死了黃浦最紅的交際花。”
羅獵道:“你今天是來看熱鬧的。”
麻雀道:“明人不說暗話,你最好跟巡捕房打個招呼,讓他們將最近抓得那些盜門中人全都給放了,否則你的麻煩還會沒完沒了。”
羅獵笑了起來:“你在威脅我啊!”
麻雀道:“不可以嗎?”
羅獵道:“你能保證以後盜門再也不找我的麻煩?”
麻雀搖了搖頭道:“沒有人能夠保證,盜門想找要什麼你知道的,你把安翟兩口子給藏了起來……”
羅獵打斷她的話道:“安翟兩口子的事情跟我無關,我還懷疑是盜門抓走了他。”
麻雀盯住羅獵的雙目,試圖看透他的內心,然而麻雀一如既往地失望了,羅獵深邃的雙目讓她永遠看不透。
羅獵道:“麻雀,如果你還當我們是朋友,我希望你就此罷手,這世上最有價值的東西絕不是什麼寶物。”
麻雀怒道:“你有沒有當我是朋友?什麼值得,什麼不值得我不要你告訴我,是不是要罷手我自己清楚,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羅獵道:“那就是說盜門還會找我的麻煩。”
麻雀點了點頭道:“是,你一天不把安翟的下落交出來,你一天就不會少了麻煩。”
羅獵道:“我這個人不怕什麼麻煩,可是我也要提醒你,有什麼事情只管衝着我一個人來,如果膽敢麻煩我的身邊人,我真會翻臉的。”
麻雀毫不畏懼地跟羅獵對視着。
羅獵道:“如果你不是那麼執着,本可以活得更好。”
“可以嗎?”麻雀的內心有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