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如夢初醒般望着羅獵,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重重將玻璃杯頓在臺面上,然後轉身就走。
麻雀因玻璃杯撞擊檯面的聲音顫抖了一下,她眨了眨明眸,一時間仍未從腦海中的空白期恢復過來,那位長衫老者來到她的面前,關切道:“少爺,您有沒有事?”
麻雀下意識地擡起右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可惜這樣的動作仍然沒有辦法幫助她回憶起任何的細節。
“夫人!幫忙對個時間好不好?”
謝麗蘊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羅獵伸向自己的手錶上,很快就變得迷惘起來……
麻雀再度返回車廂的時候,發現羅獵已經坐回了屬於他的位子,正在和謝麗蘊聊得開心,謝麗蘊雙目直勾勾望着羅獵,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車廂內還有其他的人存在,更是將自己忘了個乾乾淨淨。她隱約聽到謝麗蘊對羅獵的感謝,從中她意識到,謝麗蘊已經將剛纔拔刀相助的英雄行爲全都算在了羅獵的頭上。麻雀百思不得其解,何以突然會出現這樣的轉變,難道羅獵擁有如此強大的魅力?在短時間內就能俘獲女人的芳心?
麻雀並沒有馬上挺身而出去揭穿這個賣弄男色行騙的傢伙,那位身穿長衫的老者悄悄來到麻雀的對面坐下,低聲道:“再有半個小時火車就到站了。”
麻雀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手錶的影像,飛旋的秒針在眼前迅速放大,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用力咬了咬嘴脣,壓低聲音道:“福伯,我剛剛可能被人催眠了。”
火車緩緩駛入了瀛口火車站,羅獵原本還擔心麻雀會過來找麻煩,可接下來的路程中並未旁生枝節。
謝麗蘊起身離開的時候堅持從羅獵手中拿過了行李箱,歉然笑道:“謝謝羅先生的好意,只是瀛口這片地方,人多眼雜,還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吧。”說話的時候,目光仍然對羅獵依依不捨。
羅獵微笑道:“夫人這樣的美女,任何人都會心生仰慕。”
謝麗蘊心頭一熱,點了點頭,準備走向車門,卻又終於回過頭來,小聲道:“不知以後和羅先生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
羅獵道:“我會在瀛口逗留一段時間,處理一些事情,不如這樣,改日我去府上拜訪劉署長,還望夫人代爲引見。”
謝麗蘊嫣然笑道:“羅先生這次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原是要專門向您致謝的,不如這樣,我回去先向我家先生打個招呼,改天再向羅先生當面致謝。”
“夫人客氣了!”
火車停穩之後,謝麗蘊先行下了火車,站臺之上已經有三名全副武裝的衛兵等候在那裡,他們三人全都是來自道尹公署的警衛,這次是專程前來迎接署長夫人的。劉同嗣對這個姨太還是極其關愛的,雖然公務繁忙抽身不能,仍然沒有忘記她的歸期,特地安排司機警衛前來迎接,這也是謝麗蘊預料中的事情,所以她謝絕了羅獵相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劉同嗣對她雖然很好,卻是一個出了名醋罈子。
謝麗蘊臨上車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羅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滾滾客流之中。
羅獵走出瀛口火車站的時候,車站上方的鐘樓傳來了報時的聲音,羅獵擡起頭,透過漫天飛雪看了看時鐘,又擡起手腕上的表對了一下,時間剛好是下午四點,已經整整晚點了兩個小時。按照事先的計劃,他乘坐火車前來瀛口,葉青虹和瞎子則驅車從奉天前來這裡,會合的地點是在新市街的東方大酒店。
一名車伕拉着黃包車向羅獵跑來,車伕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雖然天寒地凍,可他仍然只是穿了一身薄薄的棉服,外罩一個狗皮坎肩,坎肩沒有扣上,大敞着胸口,像他們這樣靠力氣吃飯的原用不着將自己厚厚地包裹起來,來到羅獵面前,咧開嘴,露出尋常勞動者特有的憨厚笑容:“大爺,上車吧?”
羅獵點了點頭,將想去的地址告訴了他。
車伕將黃包車放下,先請羅獵坐好了,又小心幫他將行李在車內放好了,然後撒開腳丫子在雪地上跑了起來,這車伕跑得飛快,漫天飛雪似乎突然改變了方向,一片片爭相恐後地向羅獵的臉上撲來。
羅獵豎起衣領,雙手交叉抱在一起,最大限度地避免體內溫度流失。
瀛口位於遼東半島,渤海東岸,大遼河入口處,是我國滿洲近代史上第一個對外開埠的口岸,也是整個東北面向世界的窗口,曾經有東方貿易總彙和關外黃浦之稱。
日俄戰爭之後,瀛口的商埠區和港灣已經被日方實質性佔領,民國成立之後,雖然民國政府表面收回了瀛口,日方也撤銷了瀛口軍政屬,但實際上新市街、二本町和牛家屯均爲交還,仍然處於日方的控制之下,羅獵要去的地方就是日本人實際控制的區域。
從火車站一路走來,可以看到不少的日本人,他們大都衣着光鮮,舉止優雅,單從表面就能夠判斷出他們生活的優越,可他們的這種優越卻是建立在剝削和掠奪的基礎上。
路上行人漸漸稀少,雪卻越下越大,羅獵是第一次來瀛口,舉目望去,他們已經來到了遼河岸邊,大遼河已經封凍,厚厚的冰層覆蓋着河面,冰層上也已經落上了積雪,不過還有很多沒有被覆蓋的地方,在灰暗的天空下泛起銀灰色的深沉反光。
“那是大遼河嗎?”羅獵輕聲問道。
車伕一邊跑一邊回答道:“是!先生說的沒錯,那就是大遼河,已經封凍了,現在的冰層還不算厚,等到三九天,河面上能跑馬車。”
羅獵點了點頭,拿出一幅瀛口地圖,找到了大遼河,又尋找了一下自己要去的地方,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從地圖上看,他們所在的路線並不是最近的一條,甚至應當說捨近求遠,這車伕居然跟自己兜起了圈子,心中頓時警惕起來,故意道:“咱們還有多久到地方?”
“就到了,就到了!”
車伕越跑越快,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
羅獵的右手落在皮箱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皮箱:“反正我沒什麼事情,不如你圍着瀛口城轉上一整圈。”他以爲遇到了故意繞路趁機要價的黑心車伕。
那車伕脣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步幅非但沒有減慢反而加快了許多,高速奔跑之中突然就騰躍而起,雙腿離開了地面,然後他又重重向下落去,強而有力的雙臂將黃包車的把手幾乎壓低到了雪地之中,黃包車前部在短時間內的極度下壓讓後方的車廂瞬間產生了向上的強大反震力。
羅獵的身體脫離黃包車飛了出去,筆直飛向半空,越過車伕的頭頂,車伕的目光望着瀟灑飛行於空中的羅獵,期待着看到這廝臉面着地,狼狽不堪的一幕。
可是他臉上的期待馬上就變成了詫異,因爲他看到羅獵的手中穩穩拿着行李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羅獵仍然可以做好這件事,足見他早已有了準備。
羅獵的雙腳穩穩落在雪地上,臉不紅氣不喘,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絕不是一名只想着繞路賺錢的黑心車伕,而是另有目的。
車伕看到羅獵從空中落地的身法,已經明白眼前的年輕人身手不弱。迅速擰動黃包車右側的把手,將之從車體內抽離出來,鐵棍齊眉,單手握棍,棍梢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雪線。
羅獵饒有興致地望着這名車伕,輕聲道:“這位大哥想幹什麼?”
車伕冷冷道:“劫財!”說話間一個箭步已經向羅獵衝去,藉着左腳落地的反震之力,身軀彈射而起,於空中舉起鐵棍,雙手高擎過頂,身姿宛如魚躍,氣勢恰如猛虎撲食,鐵棍居高臨下高速劈落,發出呼!的一聲,周圍的空氣因之鼓盪,席捲着雪花排浪般向兩旁涌去。
這一棍若是落實在羅獵的腦袋上,必然腦漿迸裂。
羅獵身軀向後撤去,對方棍法剛猛,不宜力敵,應當首先採取守勢,等到對方的銳氣稍挫,再作反擊。
車伕的這一棍落空,卻見羅獵竟然沿着河堤向大遼河冰面上跑去。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大遼河的冰面已經完全封凍,足夠承載他們身體的重量。羅獵來到河心處停下了腳步,將手中的行李箱放在冰面上用力一推,行李箱於冰面上滑行出去,拖出一條長長的軌跡,露出薄薄積雪下方的晶瑩冰面。
車伕奔上冰面之後,他的步幅明顯開始變小,甚至連落腳的力度都減弱了許多,冰面太滑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還是心理因素,他擔心如果落腳的力度太大或許會將冰面踩裂,畢竟現在還不是瀛口最冷的季節,冰面封凍的厚度還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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