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的笑容始終端着無比燦爛,眯起的雙眼裡掩飾不住的漏出點點自信的微光,襯着那滿頭滿臉的血跡和塵灰,總讓人覺得有些喜感的意味。然而奇怪的是,明明是這樣狼狽不堪的造型,卻意外的,並不讓人感覺絲毫的討厭,反而很容易被她身上的自信感染到。
讓他也不由自主地開始相信,她真的有能力做到她所說過的承諾。
思及於此,顏澤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轉回了視線,“去吧。”頓了頓,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我相信你。”
知曉他這是不生氣了,洛嘉悅心領神會地回首衝着他一笑,再不敢拖延,蹬着高跟鞋衝進了祁氏集團的總公司大門。
會議室內的雙方集團董事們皆已然正襟危坐在了位置上,看着那唯一一個空缺的位置,神色都有些古怪。
聽說不過是一個剛入職的小新人而已,居然在這種場合晚到,也不知道是新人不懂事,還是因爲背後有大人物撐着。
又聽說這個小新人似乎跟聖遠集團的總裁關係親密,曾有人看到兩人在下班空隙密切往來,本不過是哪個公司都會有的花邊新聞,然而如今看看這個新人的做派,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傳言或許真有幾分事實。
洛嘉悅自然不知道此刻會議室裡的詭異氣氛,也無暇去理睬,只迅速地洗了一把滿是血污的臉,放下了劉海,期望能遮擋一些打量傷口的目光,又簡單地清理了一下身上各處染上髒兮兮塵灰的猙獰傷口。
雖然起先早有心理準備,然而當冰涼的水與大面積的創口直接接觸時,皮肉中乍然迸發出的疼痛感覺還是引得她太陽穴猛然一跳,握緊的拳頭爆出了根根秀氣的青筋,指甲也齊刷刷地掐入了手心中,出現了幾道月牙形狀的血紅印子。
該死的!洛嘉悅端詳着鏡中的自己,在心中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一邊卻是緊緊地咬着下脣,一聲不吭地繼續細心清理着。
好在,剛纔混亂不堪的腦子被這一瞬間的疼痛一激,總算是清醒了許多。她乾脆一心只想着企劃案上寫的內容,以便等會在沒有PPT的環境下進行演說,同時也是爲了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感覺到太深切的痛感。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洛嘉悅心中也在緊張地打着鼓,手上的動作卻是控制得極穩當利落,三兩下便已經整理好了儀表。
雖然腿上還有些大片的傷口,在沒有藥物和包紮的狀況下一時止不住血,但是應該不足以影響她的正常行走。
這樣足矣。
一切收拾整理完畢後,洛嘉悅忍着疼痛一點點地直起腰來,看着面前的鏡子,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一時間卻又表述不太出來。
對着鏡中蒼白憔悴的人像滯愣了幾秒鐘,她趕忙從身上翻出了一隻隨身攜帶的豆沙色口紅,細心地塗抹在了雙脣上,整個人瞬時多了幾分沉穩的氣勢,以一種強勢的姿態成功壓下了五官隱約透
露出的青澀感,起碼讓人一時看不太出來是個職場新人。
接下來,就要看自己的表現了。
腦海中浮現出顏採珊那張得意招搖的笑臉,洛嘉悅閉了閉眼,又似乎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猛地睜開,隨即抓起手邊的備份材料就往會議室直線衝去。
眼看着指針剛過下午三點鐘半分鐘,會議室一直緊閉的門終於被推開,引得衆人一時不約而同地側目,有些驚異地皆朝門口的方向望去。
面色平靜的洛嘉悅緩緩地走了進來。
乍看之下彷彿毫無異常,但明眼人不一會兒便發現,她被薄劉海覆蓋着的白皙額頭上若隱若現一個青紫交加的傷口,一看就知道是新傷。自磨破的膝蓋上血跡尚未乾盡,如果仔細打量,就會發現她身上的黑色職業套裙上出現了幾塊略深一些的顏色,還有被小塊磨破的痕跡。
從頭到腳,可謂狼狽至極。
霎時,在場的衆人竊竊私語起來。
似乎根本沒有注意旁人或驚訝或嘲笑的視線,洛嘉悅挺直着腰背,目不斜視地走了進來。
忽略顏採珊那黑沉的臉色,她掃了會議桌一圈,很快就從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依舊保持着之前的步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最終站定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之上。
大概是因爲此前她的神色實在太過淡定,跟身上猙獰而狼狽的傷口形成了奇異的對比,讓人總覺得有些深不可測的味道。漸漸地,那些議論聲也小了起來,衆人只看着眼前形容狼狽不堪,卻又目光冷定得異於常人的女人,想要她儘快開口,好趁早摸清她到底有幾斤幾兩。
洛嘉悅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圈那些神色各異的董事們,還未等他們先開口發難,已經深深地鞠了一躬,聲色有些沙啞,“非常抱歉,因爲一些不可抗的原因,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遲到了一些時間。但是,希望各位能給我一個機會,講完這個企劃案。”
“洛嘉悅!”坐在主位的顏採珊眼神一聚,沒有想到洛嘉悅在喝了下了藥的咖啡後精神居然還這樣好,直直愣了幾秒鐘後才遲遲反應過來,轉而開口找茬道,“這麼重大的會議你居然遲到,難不成以爲自己多高的職位,足夠讓這麼一圈人在這裡乾等着你?還有,你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是怎麼回事,還有沒有把這個會議放在眼裡?”
早知道會有此一問,洛嘉悅平靜地瞥了她一眼,沒有馬上跳腳反駁她,只是一雙眸子如夜般漆黑,深不見底,卻又隱約泛着銳利的光澤。
就連剛纔還氣焰囂張的顏採珊,此刻接收到這麼一眼,心中不自覺也有些虛,卻又馬上捏緊了拳頭。
怎麼可能?自己再怎麼樣也是聖遠集團的總經理,怎麼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一個區區小職員給滅了威風? щщщ ▪ttk an ▪c○
帶着幾許惱怒,顏採珊再次擡高了聲音,似笑非笑地刁難,“既然你這麼不看重這個會議,那麼企劃案我想董事們也不會愛聽
了,這個會議裡的陳述企劃案環節要不然就取消了吧。回去寫個檢討給我,說明遲到的原因,不然趁早滾回家裡去,不要在這裡擺架子。”
“不用寫出來,我現在就可以說出原因。”洛嘉悅早就知道顏採珊會因此而借題發揮,即使此刻面對刁難,語氣依舊鎮定,大腦從未有一刻如現在一般清晰過,“拜一些不想讓我到這裡來的人所賜,在高速路上發生了車禍,受了一點小傷。不過,沒有關係,傷口並不算嚴重,所以我現在還可以站在各位面前神志清晰地解釋理由,不然更是百口莫辯。但是,即使以最快速度趕過來,但還是遲了一些時間,再次希望各位董事能夠諒解。”
說罷,她不卑不亢地面向董事們,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還有一件事情,同樣是因爲車禍的緣故,裝着PPT的U盤損壞,給今天的會議造成了些許困難,不過請各位董事相信我的表述能力,雖然我不過是一個剛入職的新人,但是請相信我會盡我所能將這個提案以最完整的形勢爲大家表述。”
洛嘉悅將座下各位董事的神色都收入眼中,見雖然有不屑和嘲諷,到底是沒有人在鮮明反對了,這才微微一笑,稍稍頓了幾秒,繼續說道,“既然大家看起來都沒有問題,那會議現在應該可以開始了。”
顏採珊瞪大了眼睛,有些愣怔地看着一身傷痕,卻依舊保持筆直身板在臺上清晰論述方案的洛嘉悅。
怎麼可能這樣,她明明買通了僕人,將洛嘉悅車上的薰香調換。那種迷藥在大劑量吸入後有迷惑神智的功效,她也算準了這兩個小時的車程常人一定是撐不過去的,然而洛嘉悅卻如期到了。
雖然一身狼狽,形象落魄,但是發揮卻還是那樣良好,就連她也無從挑錯。
她不甘心地握緊了手中的筆桿,幾乎快要將其折斷捏碎。這樣的發泄方式顯然對扭轉當前形勢無濟於事,在各方或讚許或懷疑的眼神中,洛嘉悅的發言已經落下了帷幕。
祁氏集團負責項目的代表人很快就起身,笑容滿面地與她們握手,“洛小姐提出的企劃案讓我方感到驚喜,難以想象出自於一個新人之手。很高興此次能與聖遠集團合作,希望我們項目推進的過程中合作也能像今天一樣愉快。”
顏採珊無意識地起了身與他握手,腦內卻依舊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她終於恢復了幾許神智後,才發現會議早已經結束。
諾大的會議室裡,其他代表和董事早已經走光了,只餘下她與洛嘉悅二人,兩兩對立,切割開光和影。
“顏採珊,”見她目光終於有了焦距,洛嘉悅才緩緩開口。自落地窗外投射進來的夕陽染上她冷定的面龐,襯得額頭上的那塊血跡越發觸目驚心,“今天這件事,我記下了。你可以用骯髒的手段給我使一時絆子,但是這回很不巧,你沒有弄死我,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洛嘉悅一定不會讓你好過。我們儘可以走着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