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頭一揭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的臉龐,微微挑起的眼角帶着說不出的風情,秀致的鼻樑和纖巧的,微微翹起脣角的嘴,白淨的臉龐被周圍一片豔紅的顏色染上了一點嫣紅,連那臉上的笑意,也帶着一絲幸福的甜蜜。
這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可在夢裡,我的心卻狠狠的落了下去,脫口而出——
“離兒?!”
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屋內已經一室明亮,天色已經不早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了房間裡,那些紗幔都靜靜的垂着紋絲不動,可我的心卻在胸口咚咚直跳,好像要從胸前蹦出來一樣,微微的發疼。
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夢到離兒長大的樣子,而且,她怎麼會出嫁了?
雖然這些日子我被布圖抓到敵營,現在又被洛什軟禁,時常思念我的女兒,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並不稀奇,可在夢中離兒怎麼就長那麼大了,成了一個出閣的女孩子,更奇怪的是,她居然會穿着鳳冠霞帔在這個房間裡出嫁!
這時,外面候着的兩個侍女聽到動靜敲門走了進來,看見我坐在牀上冷汗涔涔的樣子,急忙放下手中的熱水和毛巾,走過來:“夫人,你怎麼了?”
“沒,沒事。”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胸口那劇烈跳動帶來的陣痛慢慢的平息,我轉頭看向這間屋子,也許因爲真實的畫面讓我有了一絲安慰,這時,那兩個侍女用熱水潤溼了毛巾過來,小心翼翼的擦着我額頭的汗。
溫熱的水讓我稍微平復了下來。
回神一想,又覺得有些好笑,真是一場荒誕的夢境,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也許,是因爲我這些天太思念離兒,也太想要回去了吧。
稍微的緩過一口氣,我這才慢慢的下了牀,那兩個侍女服侍着我梳洗完畢了,我正打算收拾一下去找黃天霸,一個侍女便上來說道:“夫人,您還是暫時別過去吧。”
“嗯?”我剛走到門口,有些疑惑的回頭看她:“怎麼了?”
那兩個侍女對視了一眼,臉上有些奇怪的神色,我蹙了眉頭剛要問,突然就聽見下面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哎?你是誰?”
回頭一看,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四五歲的孩童,頭上梳着牛角辮,身上穿着精緻的小褂子,露出胖乎乎的小手,脖子和手腕上都掛着銀圈兒。那圓乎乎的小臉上兩團紅,只有下巴頦露着尖兒,一雙眼睛烏黑髮亮,小鼻子和小嘴也格外有棱角,雖然只是個孩子,卻透着幾分英挺,可以想見將來會長成一個出色的美男子。
我忽然見到這個孩子,倒是愣了一下,而身後的兩個侍女已經立刻跪了下去:“王子。”
王子?
看來他和洛什的身份一樣,草原上曾經有八大天王,除了已知的鐵箭王、鐵面王,還有其他的幾位,不知他是哪個天王的孩子。
正想着,這孩子已經衝着我:“喂,你是誰,怎麼不回答我?”
看他一臉小大人的模樣,卻又肉呼呼的十分可愛,也許因爲思念離兒的關係,看着小孩子我心裡也生出了幾分親近,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你又是誰?”
他撅着嘴:“你居然敢不回答我的問題,你知不知道我父王是誰?”
我笑道:“你問我啊?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呃——”
他被我逗得一愣一愣的,睜大眼睛發呆,我身後的兩個侍女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來,其中一個憋着笑說道:“央初王子,這位是洛什王子請回來的客人,輕盈夫人。”
“輕盈夫人?”
那小小的眉間蹙起,他望了我一會兒,突然說道:“哦!我知道了,就是父王說的那個妖孽的朋友吧!”
妖孽?我一下子皺起了眉頭:“誰是妖孽?”
這個央初王子立刻洋洋得意的說道:“就是勾引洛什哥哥的那個妖孽啊!哼,我父王,還有伯伯他們正要過去收拾他呢。”
“什麼?!”
我大吃一驚,他說的父王和伯伯,難道是勝京的其他幾位天王,要去對付黃天霸?
我知道斷袖分桃這種事,自古以來就爲人所不齒,身爲男人而行婦人承歡之事,男人就比那些卑賤的女人更加不成人,黃天霸受這樣的對待,已經是天大的侮辱,而那些人卻還要說他是勾引洛什的妖孽?!
我氣得指尖都發涼了,便立刻要過去,後面的兩個侍女急忙上來說道:“夫人,您可別過去啊。”
我問道:“他們是不是正在爲難黃天霸?”
他們兩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難怪他們兩讓我暫時不要過去,是怕我也會撞上,但一想到黃天霸可能要受那些人的辱罵,我哪裡還呆得住,便急急忙忙要出去。
這時,那個央初也跟在我屁股後面,急急的說道:“唉,你走什麼?你等等我呀!”
他說着,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回頭看見他趴在地上,肉乎乎的小臉上滿是塵土,又有些心疼,急忙回去抱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土:“不哭了不哭了。摔疼了嗎?”
“嗚嗚……哇……”
他一見有人哄他,哭得更大聲了,剛剛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蕩然無存。( 無彈窗廣告)
看着這樣的孩子,我的心也不由的柔化了下來,輕輕道:“哦哦,不哭不哭了,哪裡痛?來我給你吹吹就不痛了。”
話一出口,他頓時止住了哭,鄙夷的看了我一眼:“連我都知道吹吹不痛是騙人的,哼。”
“……”
我忍着把這孩子丟出去的衝動,將他抱在懷裡,捏了一把他胖乎乎的小臉,他立刻啪的打開我的手:“幹什麼?你敢對我無禮,我可是王子!”
若是平時我還有心思和這孩子鬧鬧,可現在心裡擔憂着黃天霸那邊,便也顧不得那麼多,匆匆的要過去,可剛走到長廊上準備去洛什的大殿,懷裡的央初王子便說道:“不在這兒,我剛剛聽說他們要動手,往後面去了。”
我一聽,便抱着他又匆匆的往皇宮的後院去了。
。
勝京的皇宮後院和別的地方不大一樣,也不是什麼花團錦簇的花園,而是一片馬場,這也和草原人的馬上生涯有關,他們不愛那些春花秋月,而更加喜歡在馬背上縱橫馳騁的感覺,幾乎所有的王侯躬親都可以到這裡來策馬奔馳一番。
而現在,站在這裡的人,卻不是在騎馬,而是在動手。
我剛剛走過去,就看見寬闊的草場上豎起了各色的旗幟,還有許多的鐵衛站在周圍,只見空地上四周有專門爲八大天王所設置的座位,每個座位後面都有巨大的帆布,上面畫的是天王的圖騰,有手持鐵箭彎弓射月的,有臉上籠罩着鐵面具殺敵無情的,還有雙手持圓月彎刀、鐵鞭的,除了鐵面王的圖騰,其他每個座位上都坐着一位鬚髮花白的老人。
那,便是曾經在草原上馳騁縱橫的八大天王了!
現在,這幾位天王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而中央大塊的空地上,只見洛什一揚手,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就被他輕而易舉的掀翻,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頓時,周圍的人全都僵住了一般。
只見洛什拍了拍手,轉頭看向了一位背後是鐵臂巨漢圖騰的老人,冷笑道:“鐵臂王當年也是力撼山河,可現在,似乎後繼無人了。”
那老人一張黝黑的臉龐氣得通紅,惡狠狠的瞪着他,半晌咬牙道:“還不快回來!”
那彪形大漢勉強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回到了他的身邊,灰溜溜的站着。
洛什又冷笑了一聲,站在中央負手道:“我早就說過,如今勝京只聽有力量的人說話,既然你們想在我面前說話,最好來一兩個有力氣一點的,若沒有,還是剩下點力氣,回去好好享享清福吧。”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的幾個老人全都氣得吹鬍子瞪眼,可卻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我遠遠的站着,看着這個男人倨傲的樣子,一時間也有些感嘆,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是如此,也難怪他面對天朝的軍隊也完全不放在眼裡。一個真正有力量的人,的確有睥睨天下的資本。
懷裡的央初一臉崇拜的嘆道:“洛什哥哥真厲害!”
我的目光卻又落到了另一邊,一個站得遠遠的,清瘦的身影身上,那張俊美如畫的臉淡漠得像是凝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一絲波動,就連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也透着冷清的寒光,彷彿這一切都與他毫無干系。
黃天霸!
我遠遠的看着他,那張清瘦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我不由的想到,在他們動手之前,也不知道那些人對他說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冷笑着響起:“鐵戟王子果然名不虛傳。”
這個聲音有些尖利,好像刀鋒與劍刃劃過一般,讓人聽着有些不舒服,我一轉頭,就看到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走出了人羣。
這人大概二十七八歲,身形消瘦卻顯得柔韌有力,尤其一張臉更是瘦得輪廓見底,顴骨高高的聳起,給人一種尖刻的感覺,他手裡提着一根長鞭,鞭子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鐵刺,慢慢的走了過來。
我微微蹙眉,喃喃道:“他是誰?”
央初王子一看到他,小臉兒也白了一下:“那就是鐵鞭王伯伯的兒子,邪侯奇。”
鐵鞭王?難怪他手上的鞭子看起來那麼奇怪。
我對着央初的耳朵小聲問道:“他厲害嗎?”
“他很厲害的。”
“比洛什王子還厲害嗎?”
“唔——”央初王子撅着小嘴想了想,說道:“父王說,他沒有洛什哥哥厲害,可是,他跟草原上的狐狸一樣狡猾。”
哦?我心裡微微一沉,急忙轉頭看向他們,洛什看着他,臉上也浮起了冷笑:“是你?看來,你太久沒跟我動手了,也想來湊趣?”
那個邪侯奇慢慢走過來,笑道:“雖然我也再想和你比劃比劃,不過,我今天要找的不是你。”
洛什一怔。
我也怔了一下,就看見邪侯奇猛的一揮臂,長鞭刷的一聲甩開,向一條毒蛇朝着一邊刺去,洛什頓時變了臉色,而黃天霸卻鎮定的站在那裡,連動也不動。
只聽啪的一聲,長鞭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卻恰恰的止在了黃天霸的腳邊,那鐵鞭硬生生的將地面打出了一條很深的裂痕,地面都凹陷了下去。
好驚人的力氣!
洛什的濃眉一下子皺緊了,就聽見邪侯奇冷笑着說道:“我要找的,是他。”
煙塵慢慢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煙塵中那個面不改色的男人,黃天霸低垂了眼瞼看着地上的裂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擡起眼:“你找我?”
“敢不敢?”
這個時候,洛什變了臉色:“邪侯奇,我剛剛已經說了,今天要來找麻煩的,就直接跟我說話,扯上別人倒落了下乘。”
邪侯奇一下子笑了起來,說道:“洛什,你還真是把這個兔兒爺保護得太好了,連動手都不捨得,看起來他也就有點牀\/上功夫能讓你舒服了吧,既然這樣,可真可惜老天讓他當了個男人啊。”
“你——”
這話簡直不堪入耳,洛什頓時皺緊了眉頭,而周圍那些天王和鐵騎護衛們一聽,全都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用淫\/邪的目光看向了黃天霸。
我氣得胸口都在發疼,惡狠狠的瞪着那個邪侯奇,恨不得能咬下他一塊肉。
但,出乎意料的是,黃天霸卻只是淡淡的站在那裡,眼中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邪侯奇還不放過他,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用鞭柄擡起他的下巴,淫邪的笑道:“是不是?我說的是不是?”
洛什一把捏緊了拳頭,便要過去拎他的衣領,可就這一刻,黃天霸慢慢的擡起了眼:“你想跟我動手?”
“怎麼樣?幹嗎?”
“你敢嗎?”
他平靜的樣子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潭,沒有人知道到底下面隱藏着什麼,邪侯奇也給他的鎮定鎮了,頓了一下,說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黃天霸平靜的道:“是不是我贏了你,今後你就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
邪侯奇冷笑道:“你有這個本事嗎?”
“……”
黃天霸沒有說話,而是慢慢的將目光轉向了洛什。
洛什站在他的面前,一時間似乎也怔住了,過了很久,才慢慢的說道:“你真的要跟他們動手?”
“……”黃天霸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那目光,沉穩而安靜,彷彿一潭無風的水,可誰都無法忽視,那其中蘊含的力量。
這一次,倒是洛什猶豫了,濃黑的眉毛蹙起,像是在猶豫着什麼,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慢慢的從袖中拿出了一枚丹藥。
一看到那枚丹藥,黃天霸的眼睛頓時閃過了一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