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隱隱聽到玉公公迎上去說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玉公公就走到了門口,輕輕道:“皇上。 ”
“何事?”
“揚州三百里加急,已經到了御書房,還請皇上……”
他的話沒說完,裴元灝的目光一凜,急忙朝外面走去,周圍的那些嬪妃們全都起身跪拜,而我轉過身看着他手裡的香囊,剛想要說什麼,卻見他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着我。
常晴疾步走到他的身邊,也沒說什麼只是等着他示下。裴元灝沉吟了一番,便說道:“你們都先回去。”說完,他又看了我一眼,跟常晴附耳說了什麼,常晴點點頭,道:“臣妾知道了。”
“嗯。”
他交代完一切,又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門洞開一陣冷風灌進來,讓我微微的有些顫抖,常晴朝着他的背影跪拜之後,便起身走進來,說道:“今夜之事暫時到此,大家都先回去。”說完,她又轉身跟扣兒說了幾句話,扣兒答應着跑了出去。
周圍的嬪妃頓時議論紛紛:“回去?這事兒怎麼算完呢?”
“看她也沒辦法狡辯了啊。”
“不知道揚州那邊又出什麼事了,皇上都好幾天……”
我站在屋子中央默然無語,常晴又走到了我的面前,說道:“嶽才人今夜就先別回芳草堂了,本宮已經吩咐把榮靜齋打掃出來,你就先住那裡吧,你的人也會來服侍你。”
讓我去榮靜齋而不能回芳草堂,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
我朝她一福,轉身便要走,水秀跪在一旁雖然嚇壞了,但這個時候還是立刻站起來扶着我,出門的時候,一陣香風從身邊掠過,我一擡眼,就看見了申柔那雙柔媚的眼睛。( 好看的小說)
我以爲她要說什麼,但她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從身邊走過了。
出了景仁宮,外面的轎子還候着,我坐上去的時候才感覺到全身幾乎虛脫一樣,背後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轎子一路搖搖晃晃的,我的眼前也有些眩暈,還好從景仁宮到榮靜齋這段路不算長,不一會兒就到了。
剛一下轎,就看到門口站了一批侍衛,朝着我行禮。
走進榮靜齋,這裡倒是乾淨也清淨,剛剛坐下,吳嬤嬤和小玉他們就心急火燎的趕來了,一進門便焦急的問我:“才人,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爲什麼讓我們來這裡?”
我心神勞累得很厲害,擺擺手不想說話,水秀撲通一聲跪在我的面前:“才人,奴婢知錯了。”
吳嬤嬤一聽就感覺到不對,問道:“你到底幹什麼了?”
水秀一邊哭,一邊把剛纔的事說了出來,說到她去放老鼠,吳嬤嬤氣得直擰她的胳膊,罵道:“我就知道你要闖禍,你這個小蹄子,你怎麼就不幹好事兒啊!”
小玉也跪下來哭着求饒:“嬤嬤,嬤嬤你饒了水秀吧,她只是想給才人出氣啊。”
吳嬤嬤雖然生氣,但到底也打不下重手,我勸了兩句她也就罷了,只是水秀和小玉都哭着不敢起來,吳嬤嬤轉身對我說道:“才人,那皇上他——他信你嗎?”
他信我嗎?
聽到這句話,我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我知道一直以來,即使在我們最親密的時候,裴元灝對我也只有七分信任,懷疑是他這種人的天性,他不會,也不可能徹底的相信任何一個人,尤其是我這樣的女人。
可是,他今天的表現,不喜不怒,不冷不淡,反倒讓我有些捉摸不透——我說的話,別人說的話,他到底聽了多少,又信了多少,我完全不知道。
想到這裡,我只覺得徹骨的疲憊。
看着我有些懨懨欲睡的樣子,吳嬤嬤便說道:“才人,才人你也累了,不如先休息吧,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
她說完便讓水秀他們去打來了熱水,服侍我重新洗漱後,便要攆水秀和小玉出去,自己給我守夜,我擺了擺手說道:“今晚這裡不用留人,你們都下去吧。”
“才人,那怎麼行呢?”
“我說了,沒事的。”
我雖然說話總是淡淡的,但吳嬤嬤他們也知道,只要我一開口就必行,也不再勸我,叮囑了兩句之後便帶着兩個丫頭走了出去,大門關上,遠遠的還聽見她不甘心的罵聲和水秀委屈的低泣聲。
坐在桌邊,將今晚所有的事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顯然,這件事的啓動是在很早之前,不是倉促成型,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把柄握在別人手裡。
怪我過去,太放鬆了。
一個時辰過去,這個時候已經過丑時,我只覺得身心都疲憊不堪,心跳也陣陣的紊亂,應該立刻上牀去睡纔對,但我只是坐在桌邊,用銀簪子將桌上的燭火又輕輕的挑亮了一些。
沙漏發出嘶嘶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更清晰的,是遠遠傳來的一陣腳步聲。
越是在深夜,人的耳朵就越是靈敏,我比平常人更甚,只要我願意,可以屏息聽到很遠的聲音,那腳步聲很輕,是一個人走到大門外的時候聽了一會,似乎低低的說了什麼,就聽見那侍衛也壓低聲音道:“……娘娘請放心,咱們都受過大人的大恩,這點小事當然……”
然後,大門開了。
那陣腳步聲仍舊很輕,輕得連風都沒有驚起,自然也不會驚起榮靜齋的任何一個人,只是當對方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頓了一下。
燭火在我身邊靜靜的燃燒着,卻因爲大門突然打開,而用力的搖曳了起來。
忽閃的燭光下,那張柔媚的臉近在眼前。
“果然是你……”
站在我面前的那個漆黑的身影正是申柔,她披着一件烏色的斗篷掩住了曼妙的身姿,整個人都像是融入了黑夜一般,只有在我的面前,慢慢的顯現出來。
她輕輕的撩開了頭上的斗篷,反手關上了身後的門,對着我笑了一下:“你好像早就知道本宮會來。”
“因爲別人一定想不到,陷害我的人會在我剛剛離開景仁宮之後,立刻就來找我。所以,我在等。”
她的目光閃了閃:“你知道是我?”
我淡淡說道:“那個藥囊不是我放的,當然只有別人放,能這麼接近許幼菱的,只有她身邊的玉雯,而玉雯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害自己的主子,必然是因爲有人許以重利,她纔會噬主。”
“那你怎麼知道是我?”
“因爲上次我流產的時候,許幼菱帶着玉雯來看我,那個時候我發現玉雯的身上帶了一塊翡翠玉蟾,以她的薪俸可買不起那樣的東西,而恰巧——”我擡起頭看着她:“我在重華殿服侍過你一陣子。”
申柔擡起一雙柔荑似乎想要拍,但她卻笑了一下,又垂下了雙手:“果然聰明過人,難怪——你能那麼輕易的殺掉柳凝煙。”
提到柳凝煙,我的臉色一下子僵了。
陷害我的人今晚會來,我的確算到了,但我算不到,她到底要來幹什麼。
雖然許幼菱這個案子我能猜到來龍去脈,卻沒有任何證據,只要她不來,我照樣處在劣勢,可她爲什麼還要來?
我沉下臉,說道:“你到底來幹什麼?”
她微微一笑:“我只是來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着,她的一隻手伸進了另一隻手的袖子裡,慢慢的摸出了一樣東西,而當我擡頭一看,頓時全身的血都凝住了。
她手裡的,正是當初柳凝煙拿着曾經要挾過我的那塊名牌。
那塊名牌被盜,一直都是我心裡的一根刺,我卻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在她的手裡!
一看到我的臉色變了,申柔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柳凝煙是個什麼樣的貨色,本宮跟你一樣清楚,要說色誘皇上她敢,可謀害許幼菱她還沒這麼本事,她也做不出那些事。所以她被杖斃的前一個晚上,本宮去牢裡看了她。”說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陰冷的殘酷:“你一定想不到,柳凝煙在冤死之前,本宮一句一句的審她,對了,讓她點頭,錯了,讓她搖頭。”
我的身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知道,皇帝讓杖斃柳凝煙,是乾淨利落,但今晚申柔都能來見我,那當時,她就不會沒有辦法見到柳凝煙。
申柔冷笑道:“本宮,可整審了她一個晚上!”
“……”
“審到最後,讓本宮審出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
“你嶽輕盈,害了她。”
“……”
“你不止害了她,你還殺了人!”
燈光下,我的臉色慘白得好像一張紙,因爲全身的血都凝結成了冰,連一直穩穩的放在桌上的手都不停的顫抖。
“可以,這些年來宮裡並沒有無故失蹤的宮女,也沒有死無對證的案子,所以,本宮就派人去搜了她的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卻讓我發現了這個。”
說着,她慢悠悠的將那塊名牌拎起來,櫻紅的脣一張一闔,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顏——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