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起來服侍許才人的時候,她一眼看到我發紅的眼角和憔悴的神色,立刻問道:“青嬰,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憔悴?”
“我?我沒事。”
我敷衍着說道,便服侍她穿衣梳洗,許才人便握着我的手說道:“放心吧,你說要求我幫你的忙,我一定會兌現我的諾言的。”
我擡頭看着她很認真的的樣子,衝着我微微笑着。
不知道爲什麼,我好像突然明白,爲什麼後宮中佳麗三千,裴元灝會獨獨對她有一絲溫情,而她也是那麼幸運,第一個懷上龍種的女子。
她就像御花園中奼紫嫣紅的下面,一朵淡淡的小花,顯得那麼嬌弱,讓人想要捧在手心裡呵護,而她又是那麼的簡單幹淨,即使是我,也想要好好的保護她,保護她腹中的孩子。
算了,不要再去多想。
如果名牌真的是被有心人拿走,那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等待命運的安排。
現在,還是應該好好的保護眼前這個無辜的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
於是,我微笑着說道:“一切還是要看才人腹中的孩子。”我低頭,看着她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真的希望才人能一舉得男,這樣皇上就會更寵愛你了。”
“男孩?我可不想要男孩。”
不想要男孩?我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後宮爭寵,怎麼會有嬪妃不想生皇子的?就聽見她淡淡的一笑,說道:“你也知道,我的家世不及宮中其他的姐姐好,若真的生了皇子,反倒耽擱了他的前程。你看看,孩子還沒出世,就有人要暗害他,若真的是個皇子,將來的路有多難走啊。”
“才人……”
我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的心性,不由的生出了一絲親近之感,輕輕的握着她的手,她又笑了一下,道:“算了,現在想這些還是太早,看老天的安排吧。”
看着她恬靜的笑容,我的心裡隱隱的下了一個決定。
不管現在如何,將來如何,我都想要好好的保護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已經害死了一條人命,那麼就用這個小生命,來給我救贖吧。
許才人懷孕三個多月,害喜得比較嚴重,吃不下什麼東西,加上天氣炎熱,也吐得很厲害,我下午便到小廚房去,親手爲她燒了一小鍋橘子酪,等到用晚膳之前,端來給她。
許才人聞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吃了一口,立刻笑道:“唔,味道真好。”
“才人喜歡就好。”
“青嬰,你真能幹,還能做這麼好吃的東西。”
我笑着沒說話,她吃了小半碗,看見旁邊的玉雯也一臉饞樣的盯着碗裡,便笑着招呼道:“你這丫頭也饞了吧。來,你也來吃一碗。”
玉雯是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也沒那麼多顧忌,立刻笑嘻嘻的道:“謝才人。”
許才人又笑道:“青嬰,你自己也來吃點吧。”
她如此真心待人,我也不想與她太生份,便也走過去舀了一小碗,拿起勺子還沒送到嘴裡,就聽見門口一個含笑的聲音——
“嗯,好香啊。”
一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勺子便落回了碗裡,玉雯含了一大口橘子酪,硬生生的嚥下去,急忙起身過去跪拜道:“皇——皇上……”
許才人也忙站起身,走過去便要跪拜:“臣妾拜見皇上。”
“起來吧。”
裴元灝從門外慢慢的走進來,臉上還帶着一點笑意,道:“朕今天事忙,只過來看看你,沒想到就撞上你們吃私房菜了。”
“皇上取笑臣妾了。”許才人一邊說,一邊陪着他走到桌邊坐下,裴元灝看了一眼跪在旁邊低頭一言不發的我,也沒說什麼,又轉頭對許才人道:“那天的事,沒傷到你吧?”
提到那天的事,許才人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一下,勉強笑道:“沒有。”
“是朕疏忽了。”
“皇上別這麼說。”
許才人怯怯的低下了頭。若是別的嬪妃,這個時候必然是撒一撒嬌的,可我看她卻只是羞怯的坐着那兒,臉頰微微泛紅,裴元灝看着她,慣於冷峻的臉上卻似乎也升起了柔情。
我慢慢的站起來,退到一邊。
裴元灝往她的碗裡看了一眼,又道:“吃的是什麼?味道這麼特別?”
許才人道:“哦,是青嬰看臣妾胃口不好,特地給臣妾燒了這麼一鍋橘子酪,味道很不錯,皇上要不要嚐嚐?”
她說着,便要起身去盛,卻發現鍋裡已經沒有了,道:“哎呀,怎麼都吃完了。”
“沒事,朕嘗一口便罷。”
裴元灝說着,突然伸過手來,拿走了我手中的碗。
我吃了一驚,擡頭看着他,卻見他的臉色一如往常,用勺子舀起一點來吃了,立刻笑道:“唔,味道果然不錯。”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人都傻了,許才人和玉雯也看着這一幕,兩個人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裴元灝說是嘗一口,卻三兩口就將碗裡的東西都吃完了,還意猶未盡的說道:“不錯,御膳房也燒不出這樣的東西。”
許才人看了看他,又看了我一眼,便走到他身邊,柔聲道:“皇上要是喜歡,臣妾讓青嬰再燒一些,晚上給皇上送到御書房。”
“也好,嚐嚐這些也不錯。”
我一句話還沒說,便什麼的被他們兩說盡了,裴元灝又坐了一會兒,叮囑了她幾句話,便轉身走了。
等裴元灝一離開,我低頭看着桌上空空的碗,許才人便走到我身邊:“青嬰。”
我擡頭看着她。
“難得皇上對你印象很好,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我驀地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人,你——”
她卻還是微笑着,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背,說道:“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只是做一個宮女豈不是誤了前程。若你能被皇上寵幸,得到冊封,那咱們可就是姐妹了,這樣在宮裡,也能相互扶持啊,你說是不是?”
“才人,我——”我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她以爲我之前說想要求她的事,是這個嗎?
得到他的寵幸?我已經受夠了他的“寵幸”,那是我直到現在還沒有醒來的噩夢!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她便對玉雯說道:“我腰痠了,扶我進去躺下。”
“是。”
玉雯急忙走上來扶她往內室走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看了我一眼,目光顯得有幾分不悅。
我一個人站在桌邊,看着桌上那個人用過的空碗,突然覺得心裡也空了起來。
縱然有萬般不願,但許才人跟他已經說了,我也無法回絕,只能守着小廚房又燒了一鍋橘子酪出來,等燒好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天都黑了。
我只盼着他今晚別在御書房。
可是,拎着食盒走到御書房外的時候,卻看見裡面燈火通明,玉公公正帶着兩個小太監守在外面,一看見我,便立刻迎上來:“快進去吧。”
“公公,勞煩您幫我拿進去吧。”
“哪來這麼多廢話!”玉公公皺着眉頭,用手上的拂塵打了我一下。
“可是……”
就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玉公公推了我一把,低聲道:“別囉嗦了,皇上今晚心情好,不會——怎麼樣的。”
說話間,我已經被他推進了大門。
屋子裡,燭火搖曳着,照亮了一室的清靜。案上仍舊是堆積如山的奏摺,他坐在那兒低頭奮筆疾書,羽睫低垂着,被燭光一照灑下了長長的陰影,好像鳥兒的翅膀一樣。
我咬了咬下脣,走過去:“皇上。”
他沒說話。
“奴婢是來給皇上送宵夜的。奴婢放在這裡了。”
我小心翼翼的放到旁邊的桌上,可手還沒離開,就聽見他頭也不擡的道:“端一碗過來。”
……
聽到這句話,我的指尖都有些發抖。
щшш ☢ttk an ☢¢O 只能給他舀了一碗,端着走到他的身邊,輕輕道:“皇上,請用。”
可他沒有立刻伸手來接,而是批完了手中的摺子,又拿起來看了兩眼,這才合上放到一邊,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我。
我依舊端着碗,低頭不語。
他伸出了手,卻沒有過來接碗,而是直直的伸過來撫上了我的手,我的手一鬆,碗頓時脫手而落,摔在地上哐啷一聲,頓時摔了個四分五裂。
這時,大門竟然被玉公公從外面關上了。
我頓時心都沉了下去,這時,他的手又伸了過來,這一次不再有任何的猶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的一拉,我整個人被他拉得跌了過去,一下子落進了他的懷裡。
他還坐在那兒,低頭看着我,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這一刻,我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終究,還是逃不過。
眼看着他慢慢的俯下身,嘴脣快要貼上來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也不掙扎,也不拒絕,只皺着眉頭,忍受他即將而來的侵犯。
可是,溫熱的氣息雖然一直吹在我的臉上,他的脣卻遲遲沒有落下。
半晌,耳邊響起了他低沉的聲音——
“你,就這麼痛苦嗎?”
我的心裡驀地一驚,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他俯身看着我,鼻尖幾乎已經要擦着我的鼻尖,脣也幾乎快要貼上我的脣,卻始終沒有真正的落下,只是近在咫尺的看着我。
呼吸,有些紊亂了起來。
“你,你說什麼?”
“你真的,就這麼痛苦?”他看着我,一字一字的道:“就算我不打你,不折磨你,你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