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聽見我沉重的問題,宇文英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的平靜的湖面,看了許久,才慢慢的說道:“這裡,是鬼城。”
“鬼城?!”
這兩個字像是突然出現的一陣寒風,讓我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我猛地想起了在鳳翔城內聽見胡老爹說的那個止小兒夜啼的故事,還有我們在路上救下的那些回部的商人,他們也說起的,難道,就是這裡?
鬼城?
我轉眼往前看去,可是,這裡哪裡有什麼城,分明是一片平靜的湖泊,雖然它出現在戈壁荒灘上,而且面積這麼大,顯得有些詭異,但此刻,所有的人都狂喜的掀起巨大的浪花,那些駱駝,馬匹,甚至在遠處能看到其他的一些動物都趴在湖泊邊上喝水,儼然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分明是給人以生命力量的水,怎麼會聯繫到“鬼城”這兩個字呢?
我勉強的笑了一下:“這,是不是傳言有誤?這裡分明是一片湖泊啊,哪裡來的鬼呢?”
“……”
宇文英轉頭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說道:“傳言有誤嗎?”
“……”
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淡漠,但那淡漠裡透着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好像不管他說什麼都是正確的,都是真理,不容任何人反駁。
我一時間愣住,呆呆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的一笑之後,便轉過身去,招呼那些在水邊狂喜不已的人,讓他們都回來要準備晚上休息的事了。
和所有人不同,大家見到這裡的湖泊都狂喜不已,只有他顯得情緒有些低落,但低落之後,他還是非常冷靜的安排大家升起幾堆篝火,煮東西吃,並且準備晚上的防護。這一大片湖泊的出現會引來熟悉這裡的動物喝水,而白天出現的那些狼羣,它們也很清楚,這裡會有很多獵食的機會。
晚上,正是狼羣活動最活躍的時候。
不過,這些事情當然都是那些護衛們去處理,我和妙言,還有南宮離珠也和之前一樣,就是圍着一堆篝火,守着架在火上的那口鍋子裡的咕嘟咕嘟冒泡的糊糊,遠遠的還能看到一些小動物竄來竄去的身影。原本他們想要打一些野兔來吃,但宇文英警告他們,如果弄出了血腥味,會更容易引來狼羣,大家也就只能繼續忍耐這寡淡無味的食物了。
不一會兒,東西煮好了,每個人都盛了一碗,到底是餓了一天,大家都吃得狼吞虎嚥的。
可我卻不怎麼能吃得下。
傍晚的時候宇文英說的那些話一直纏繞在我的腦海裡,我隱隱的好像覺得有點什麼東西,但因爲這幾天過度的勞累和飢渴,頭腦就像手裡的碗一樣,只剩下一團糊糊,什麼都想不起來。
鬼城……
這片平靜的湖泊,是鬼城?
怎麼看也不像啊!
南宮離珠看着我愁眉緊鎖的樣子,說道:“顏輕盈,你想什麼呢?餓了一天了不吃點東西啊?”
“啊?”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幾乎沒動過的碗,笑了笑:“哦。”
我纔剛喝了一口,旁邊的妙言就放下已經喝空了的碗,我和南宮離珠都嚇了一跳:“你吃得這麼快?!”
她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我餓了嘛。”
“還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要,我已經吃飽了。”
說着,又轉頭看着那已經黑黝黝的湖面,說道:“娘,我再過去看看好不好?好久沒看到水了。”
我笑了一下,說道:“看看可以,別跑遠了,你沒聽見剛剛宇文先生說的,會有狼羣,呆會兒狼外婆來把你叼走了!”
“我知道啦,娘你別嚇我!”
她也早就不信這種止小兒夜啼的故事,歡歡喜喜的往湖邊跑去。
我回過頭來,看見南宮離珠也看着妙言的背影,眼神中多少透着一點慈愛,這種目光出現在她的身上,倒是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她喃喃說道:“公主,可一點都不像你。”
“是嗎?”
“她像皇上。”
“……”
“像皇上小時候,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和他,還有——”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有些發澀,自己哽了一下,才說道:“我們什麼都不懂。他很小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刻都停不下來,皇城裡所有的房頂,他都爬上去過,還說,自己那是——君臨天下。”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澀,急忙掩飾的低下頭去。
我看着她發紅的眼睛,也只淡淡的笑了笑。
她低着頭,輕聲道:“如果,可以永遠留在那個時候就好了。”
“……”
這個時候,我自己的心緒也是凌亂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至少在我看來,沒有人能永遠的停留在那個時候,就連她自己——也早就已經不是那個時候那個單純無辜的少女,更何況裴元灝,裴元修,他們也都已經走上了自己的命運,甚至走到了今天,不可能再回頭的地步,又怎麼可能停留在過去呢?
不過,難得她居然會主動跟我說起自己的心事,我雖然腦子裡只剩下一團糊糊,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柔聲說道:“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重要的是,將來,你們會如何。”
“將來?”
她消瘦的肩膀微微一顫:“我們,還能有將來嗎?”
“當然——”
我正要勸她,可話剛出口,就聽見身後平靜的湖泊上傳來了一聲尖叫。
“啊——!”
是妙言,是妙言的聲音!
我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朝湖邊跑去,南宮離珠也急忙起身,和周圍的那些聽到動靜的護衛都一起跑了過來。
而妙言也在朝我們跑了過來,她一下子撞進了我懷裡,撞得我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雙手用力的抱住了我的腰。
我急忙問她:“妙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她驚恐萬狀的擡起頭來看着我:“娘,我,我看到——”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我看到湖底有東西!”
“東西?你看到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