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小宮女尖叫了起來。
我看得心頭一痛,也不忍再看,便對他們說道:“把她解下來,你們,就在這裡吧。”
她們聽我的口氣是要離開,急忙說道:“顏小姐,你走了我們該怎麼辦?”
“萬一那些人又來了怎麼辦?”
“是啊,他們好多人,闖進各個宮裡,到處——”
眼看着他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也完全將我當成了救命稻草,那種絕望裡固執求生,只想要活下去的卑微的心願,幾乎讓我心痛如絞,我咬着牙,輕輕的說道:“你們關緊房門,剛剛那位——公子,他已經下了命令,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們了。”
她們將信將疑,只能點頭答應了。
有兩個宮女立刻聽話的去將那個懸樑自盡的小宮女解了下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裴元修他們並沒有跟進來,院子裡還傳來了謝烽和他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討論應該去哪裡查看,眼看着沒有人注意到我這裡面,我揪住了一個看起來比較眼熟,似乎是在後宮呆了很長時間的年長的宮女,輕聲問道:“皇上呢?妙言公主呢?”
那宮女自然也認得我,這個時候哭得滿眼淚花,哽咽着道:“我們,我們也不知道……”
“……”
“皇上,皇后,還有公主和太子他們,好像都不見了。”
“……”
“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大早起來就發現宮裡人都要走空了,我們也想要走,可剛要走,那些人就闖進來了。”
我的呼吸一窒。
眼看着我的表情變得僵硬了起來,那個宮女也是淚流滿面,驚恐萬狀的說道:“顏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啊……”
“……”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喉嚨好像被什麼給堵住了。
在之前,滄州、天津那兩次詭異的“被攻陷”之後,我的心裡就一直存在了這個疑團;在凌晨,聽說京城竟然也被攻破了,我更加感到不可思議,皇族在京城,在北方經營幾十年,勢力紮根之深,與江南的揚州、淮安完全不能相提並論,我之前所想,哪怕這次裴元灝真的抵抗不住勝京和裴元修的聯合進攻,失敗了,這也一定會是一場驚天之戰。
可現在,這場戰鬥,卻結束得這麼詭異。
城門一開,城內的人幾乎都走光了,皇城內更是隻剩下了這些不起眼的小宮女,小太監,還有一些零散的侍衛。
裴元灝,就像當初他被逼宮時的裴元修一樣,就這樣消失了!
難道歷史,真的重演了嗎?
可是,那個時候裴元修走,是因爲他跟勝京一直有聯繫,也是因爲裴元灝在江南的一些舉措觸及了勝京的利益,所以雙方結盟了;可現在,勝京就是要推翻裴元灝在中原的統治,而京城的四周,也幾乎都被裴元修所聯絡的勢力給包圍住了,京城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他能去哪裡?
我的妙言,也被他帶着一起走了……
這一路上,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又會不會遭到伏擊呢?
從進入京城開始,我的心和思緒就是亂了,這一刻,更是心亂如麻。
就在這時,花竹走到門口,很溫柔的說了一聲:“顏小姐,我們該走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雙手扶着門,也看了看那些驚恐萬狀的小宮女,大概是因爲她們受驚嚇過度,所以不是裴元修和謝烽他們來叫我,而是她,也多少減少了對這些人的傷害,我又回過頭去,對她們說道:“記住我的話,關緊房門,不要出去,這裡除了剛剛那些士兵,還有勝京的人,他們——更壞!”
那些小宮女點頭如搗蒜的答應了。
我走出去,她們立刻關緊了房門。
裴元修揹着手站在院子裡,剛剛跟謝烽說完了什麼,這個時候轉過頭來看着我,輕聲說道:“你沒事吧?”
我搖頭:“沒事。”
他又走過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低頭看着我:“怎麼了?”
感覺到我的戰慄,他伸手過來要抓我的手,但還沒有碰到我,自己卻又停了下來,他的那隻手在空中慢慢的握緊成了一個拳頭,然後說道:“你不要害怕。”
“……”
“我已經懲治了他們,不會有人再敢這麼做了。”
“……”
“我讓他們守在這裡。”
我一擡眼,果然看到兩個侍衛已經站在了門口,手扶着腰間的刀。
裴元修看着我的眼睛,又說:“你要相信我。”
“……”
我的喉嚨微微發哽,過了好一會兒才沙啞着嗓子問道:“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邪侯奇在那一邊,你跟我過去。”
“……”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嚥下了一口嘴裡酸澀的味道,然後點了點頭。
離開這裡,再往另一邊走,周圍的景緻已經熟悉得我連閉上眼睛都能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皇帝的寢宮。
平時,這裡絕對是皇城中最安靜的地方,裴元灝不是一個喜靜的人,但皇帝所在的休憩之所,當然要保證絕對的安靜。
可現在,這裡的喧鬧聲直衝天際,寢宮外面的平地上,積雪上佈滿了凌亂的腳步,而我,還是有些固執的沿着過去曾經循規蹈矩行走的方式慢慢的走過去,依稀還能聽到兩邊的長廊上,那些闖進了皇城,看到這裡金碧輝煌的佈置,瞄準了那些富麗堂皇的擺設的士兵發出的陣陣驚歎。
劫掠,又在皇城裡開始了。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去阻止他們,眼前,那座寢宮裡,正有狂妄的笑聲傳出來。
裴元修走在我的前面,他慢慢的走進了寢宮。
而我緊跟在他身後,一走進大門,就看到邪侯奇穿着鎧甲,身上甚至還帶着血,就這麼坐在皇帝的臥榻上,一隻腳還踩在臥榻邊上。
他的周圍,應該是他最信任的幾個副將,有的一腳踢翻了皇帝辦公的桌案,有的正四處翻找那些櫃子裡珍貴的器皿,還有些索性就將自己看上的宮女夾在胳膊下面,任由她們的哭聲震天,自己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我們的腳步聲,邪侯奇慢慢的擡起頭來,那雙三角眼看向了裴元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