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幾天時間,我們終於進入了陝西。
如果說之前,一直在遠離京城的路上,我們對戰爭還一無所知,甚至沒有感覺,在進入陝西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明顯感到周圍的行人多了起來。
而且,和之前那些押運貨物,或者遠處遊歷的行人不同,眼前看到的,似乎更多都是拖家帶口,也不像是有錢的商賈,而是一些平民百姓,紛紛的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素素有些新奇的看着外面:“怎麼最近路上人多起來了。”
文虎騎着馬走在我們的馬車旁邊,左右看了一眼,也說道:“是啊,怎麼陝西這邊這麼多人往西南走的?”
“平時他們也這樣嗎?”
“不是。”
我看着文虎擰緊了眉頭,似乎眼前的景況真的不太對勁,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官道上出現了這麼多人,呈現出遷徙的景況,不是正常現象。
素素問我:“大小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微微皺着眉頭:“可能,情況不太對。”
“什麼意思?”
不僅是她奇怪,外面的文虎聽到這句話,也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我說道:“你們說,如果暴風雨要來,最先探知的,是什麼?”
素素想了想,立刻說道:“是樹葉!”
文虎也點了一下頭。
我搖了搖頭:“不是花草樹葉,最先感知的,應該是樹上鳥窩裡的鳥。”
“……”
“他們對危險,纔是最敏感的。”
說着,我便讓文虎去路上隨便找人打聽一下,自己放下了簾子。文虎便翻身下馬,牽着馬匹走在旁邊,順手拍了一下身邊一個駕着板車趕路的中年人:“大哥,打聽一下,你們這麼多人怎麼都往西南走?”
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要打仗了,還不趕着逃命嗎?”
“打仗?”
文虎大感詫異,不僅是他,坐在車廂裡的素素也驚了一下。
而我的心情,越發的沉了下去。
打仗……
文虎說道:“我知道,是山西那邊的人吧。”
“嗯。”
“他們,已經佔領了官府衙門了嗎?”
“何止,傳來的消息說,他們的人可狠了,佔領了官府衙門,還控制了那一方的軍隊,凡事不聽命於他們的,統統都殺了!”
“……”
我的呼吸也有些緊張了起來。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就是雲中那位林勝林公子的手筆,這些人起事,自然是先要跟當地的官府對抗,決出一個勝負之後,再控制整個山西,然後再往外打。
現在,太上皇去晉侯府上了,不知道他跟公孫述談得怎麼樣,有沒有可能挽回。
哪怕不能挽回,我也祈禱他不要遇到危險。
文虎又問道:“這樣的話,他們不是應該往京城打了嗎?跟咱們這邊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你們要逃走。”
“跟咱們這邊沒關係?”
那中年人冷哼了一聲,又看了文虎一眼,然後說道:“等他們打過來了,你就知道有沒有關係了。”
說着,他趕着車走到前面去了。
文虎還有些愣神,半晌轉過頭來,看見我撩起一點簾子,皺着眉頭也看着前面,說道:“顏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擰緊了眉頭,沉默了半晌,對他說道:“文大哥,我們先不要去西川了。”
“什麼?”
他和素素都驚了一下,急忙問到:“爲什麼?”
“那我們要去哪裡?”
“這裡,離西安府有多遠?”
“大概得走兩天的路。”
“那我們不急着回西川,先去西安府布政司衙門。”
“啊?”
“爲什麼?”
“關中這邊,的確是要打起來了,只是,可能官府還沒意識到。”
“……”
“我們得去提個醒。”
這一下,文虎臉上的疑惑更深了:“顏小姐,我們耽誤兩天的路程,不算什麼,但這件事真的那麼重要,要讓你親自過去嗎?關中這邊的局勢不是很明朗,萬一再遇到他們——”
“真的有那麼重要,”我面色凝重的說道:“如果關中真的打起來,只怕整個中原的戰局,先機就都被人佔了。”
聽我這麼一說,文虎似乎也明白過來什麼,他定了定神,急忙擡起手來,對着前後揮舞着:“都停下,停下!”
立刻,整支隊伍停了下來,他吩咐道:“先不往西川走,我們改道,去西安府!”
“西安府?”
“爲什麼要去那裡?”
……
他手下的人一片譁然,大家雖然吃驚,卻也沒有一個人反對,而我之前還有些擔心要如何跟影衛的人交代,誰知那些人連譁然都沒有,文虎派出一個人去跟他們交代了之後,他們立刻就領命了。
這些,就是好的影衛,對於主人的命令只執行,並不詢問,甚至不思考。
我想,裴元灝給他們下的命令,就是——護送我,而不是護送我去西川,所以如何用他們,全在我個人。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也更有底了,眼看前面的岔路到了,我們的車隊便調轉車頭,朝着西安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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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趕到西安府只要兩天的時間,但爲了不要耽誤太多行程,文虎還是讓他們快馬加鞭,到第三天早上,我們已經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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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趕路,素素困得直打哈欠,而趙淑媛一直還蜷縮在角落裡沉睡不醒。
這兩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但我的精神還是很好,撩開簾子,看着前面的路。
素素一直心中都有疑惑,這個時候也終於按捺不住的問我:“大小姐,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一定要趕到這裡來啊。”
我說了一句:“我們來幫忙。”
“幫忙?”
她越發不解,而我們的馬車已經通過主路,一路暢行的到了府衙門口。
這一路上,我還看到了不少人拖着家當往城外走,雖然不至於十室九空,但能明顯的感覺到人心渙散,大路上許多行人見面,討論的都是打仗的事情,而一些米行的門口,已經出現了排隊擁擠的現象。
幸好,還有一些官差在及時的治理,纔沒有亂。
馬車停了下來。
文虎走到窗邊,小聲的問我怎麼辦,我撩起簾子一看,便看到前方府衙的大門,兩邊的石獅子未然聳立,門口還有四個衙役看守。
我說道:“文大哥,你的身上可有皇上的什麼印信?”
他想了想,說道:“有禁衛軍的牌子,可用嗎?”
“也可以,你拿牌子進去,求見裡面的大人,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說。”
“好,我去。”
說完,他便扶着腰間的刀走了過去,原本我們的馬車一停在這裡,就受到了一些人的矚目,立刻有兩個跑上來問話,文虎給他們看了自己的牌子,那兩個人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們的馬車,急忙跑進去通報了。
不一會兒,從裡面走出了幾個人來。
別的人,我倒是認着眼生,但走在中間穿着官袍的那個中年官員,白白淨淨顯得十分有書卷氣的,我倒是有些眼熟——正是司經局的高天章。
他居然到陝西來了!
我還有些愣神,而他已經徑直走到了馬車邊上,對着窗口小聲的說道:“顏大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沒來得及下車向他行禮,只能抱歉的笑着:“高大人怎麼親自出來了。”
一邊說着,我一邊往外挪,文虎和素素將我扶着下了馬車,高天章已經走到我的面前,又說了一句:“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之前他跟霍聯誠,還有齊芳他們經常往集賢殿跑,我任職集賢正字的時候也跟他見過幾面,算不上熟,但也有些交往,我朝着他行了個禮,然後說道:“我也沒想到,原來高大人到陝西來了。”
他說道:“因爲之前,陝西這邊多有變故,皇上臨時把我派過來了。”
“這樣啊……”
我點點頭,他又看了我一眼,看了看我身邊的人,便做了一個手勢:“先進去再說吧。”
我回頭吩咐文虎找兩個人看着馬車裡的趙淑媛,便帶着他們幾個走了進去。這裡的府衙修得到是恢弘大氣,似乎是直接在前朝的府衙基礎上修築的,頗有些古風意味,如果是在平常,我一定會到處逛逛看看,但這個時候完全沒有心情,跟着高天章和他的幾個下屬走進去,他帶我們去了大堂,剛一坐定,我便說道:“高大人,你們大難臨頭了!”
……
這句話一出,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下來。
半晌,有人皺着眉頭:“這是什麼話?”
高天章的臉色鄭重,說道:“顏小姐這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本官知道,如今雲中汝南一向已經起兵,西安府臨近戰線,但也不至於就說我們是大難臨頭了吧。”
我搖了搖頭:“我這麼說,是因爲這是事實。高大人,你以爲雲中林氏佔領了府衙,奪了軍權之後,會怎麼做。”
他說道:“我跟幾位臬司、臬臺都商量過了,他們自然是要往京城方面派兵的。”
“那你們打算怎麼做?”
“只等皇上的旨意,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我搖了搖頭:“只怕你們等不了皇上的旨意了。”
他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我說道:“林勝他們佔了山西的府衙,奪了軍權,他們第一個要打的,不是京城,而是你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