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以爲，造反的人，不是你的父親嗎？”
聽到這句話，南宮離珠像是被人狠狠的在胸口上打了一拳，整個人都僵住了，但她沒有立刻反駁我，而是喘息了很久，用另一隻手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沉聲道：“不是！”
“……”
“不會是他的！”
“……”
“造反的人，都是那些叛臣賊子，不是他，他不會這麼做的！”
我平靜的看着她：“你爲什麼覺得，他不會這麼做？”
南宮離珠轉過頭來看着我，我能看到她眼中淚水盈眶，幾乎都要滴落下來，卻自己死死堅持着不肯哭出來，但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我還在宮裡啊！”
“……”
“犯上作亂，是要滿門抄斬的，可我還在宮裡啊。”
“……”
“他這樣做，難道是連我的命都不顧了嗎？”
“……”
“我不信，我不信爹會這麼做！他不可能連自己女兒的性命都不顧，犯上作亂的人一定不會是他的！”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淚已經滴落下來。
看到這樣的她，原本滿腹的話，卻也染上了一絲苦澀，我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來。
其實，我想告訴她，你想錯了。
南宮錦宏並不是完全不顧她的生死，正是因爲顧全她的生死，所以直到現在，兵臨“城”下，集賢殿已經完全被他們包圍住了，卻還沒有看到這位兵部尚書的真身出現。
他就是爲了保護南宮離珠。
而之前我就一直在懷疑，爲什麼這些人在殺進玄武門的時候，都沒有打出勤王護駕的口號，卻在已經圍住了集賢殿，已經可以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時候，反而沒有立刻採取軍事行動，而打出了勤王護駕的旗號。
我的懷疑是，他們內部出現了意見分歧，最大的分歧，就在如何處置我，和南宮離珠上。
必然是有人要殺，有人要保。
而且，就在剛剛，那位林公子的話裡，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訊息，他們處置我和南宮離珠的方法，不是和歷朝歷代那些對待“禍國妖佞”的辦法一樣，不是誅殺，而是——驅逐！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決定，不殺我們！
我慢慢走到南宮離珠的身邊，蹲下身來平時着她的眼睛，那雙秋水明眸，現在真的被淚水浸潤着，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我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其實你應該是早就意識到了什麼，你有感覺的。”
“……”
“不然，你不會在方芷君他們爲難我的時候，出來幫我；也不會一直守在宜華宮裡，陪着他。”
“……”
“你說你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你是真的有這樣的預感的，是嗎？”
“……”
“你知道，我們今天可能會死。”
這一刻，她連看都不敢看我，只有淚水不斷的從眼眶中滴落出來。
我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我長嘆了口氣。
然後，我輕輕的說道：“你的預感，很多都是對的，但有一件事，你弄錯了。”
她睜大眼睛看着我，可是看着她眼中那滿溢的淚水，我也知道這一刻我在她的視線裡一定是扭曲的，如同此刻那混亂的局面，她的情緒也明顯有些混亂，問道：“什麼錯了？”
“我們今天不會死。”
“……”
“你爹，在保你，也在保我。”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我，還不敢置信似得，搖着頭：“不會的。如果真的是他在犯上作亂，那怎麼可能呢？”
我知道她已經完全亂了，便嘆了口氣，平靜的說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還不太清楚，但總不會是那些人說的‘勤王護駕’。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如果真的是他犯上作亂，而你又還在宮裡，怎麼樣，都一定是個死。”
她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我接着說道：“所以，他一直沒有露面。攻入玄武門的，是晉侯之子，還有袁明德他們。”
她急忙說道：“那你怎麼能說，他也是那些人裡的一個。”
我說道：“因爲他們進宮之後，去了宜華宮。”
南宮離珠一愣。
我說道：“我剛剛，問了幾個從內宮裡跑出來的小宮女，她告訴我，宜華宮已經被佔領了。能在後宮那麼多宮殿裡，準確的找到宜華宮的位置，這不是袁明德、公孫啓他們幾個人能做到的。”
這，也是我們之前在宜華宮的時候所爭論的焦點。
南宮離珠顫抖着，淚水紛紛而落，像是一個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她猛地擡頭看着我，說道：“就算，就算有人指引他們去了宜華宮，也不一定就是我爹！”
我平靜的說道：“可是別的人，不會在乎你的死活。”
她睜大眼睛看着我。
我說道：“他們剛剛跟我談判的條件，就是要我和你，但他們不是要殺我們，而是要驅逐我們。你還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嗎？”
她似乎已經連搖頭都忘了，只愕然的望着我。
我嘆了口氣，說道：“他們剛剛攻入宮中，就已經得到了一個人的指引，原本，可以直接佔領宜華宮，找到皇帝，也抓住我們兩；但，孫靖飛帶着禁衛軍出現，接走了我們，現在我們守在集賢殿，他們圍在外面。集賢殿根本不是一個可以固守的地方，要攻，只要一把火就夠了，我們全都得燒死在這裡。”
“……”
“可他們卻沒有，不但沒有，還肯跟我們談判。”
“……”
“他們談判的調節，也不是皇帝的政令，甚至不涉及其他任何官員，只是要我們兩。”
“……”
“這樣，你明白了嗎？”
我蹲在她面前，一字一字的說道：“他們之所以沒有強攻進來，是因爲害怕會誤傷他們想要保護的人，所以，纔會遲遲不動；而跟我談判，要我們兩，就是要我們兩活着。只要我們兩一離開集賢殿，這個地方的人，就沒有讓他們再顧忌的了。”
南宮離珠這一刻好像被千萬根針在扎着她的心，痛不欲生，卻沒有辦法呼救，我只能看到她手上的手更緊的抓住了裴元灝的手，因爲太用力，指骨都發出了格格的聲音。
我看着她的眼睛，說道：“現在，你告訴我一件事。”
她望向我。
我說：“你的父親，南宮錦宏大人，是什麼時候，和裴元修勾結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