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怕是要出事了!”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傅八岱也微微的震了一下,査比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大小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晉侯公孫述,還有河南的袁明德,他們都跟裴元修有過書信往來。”
“裴元修,就是——”
他說着,突然想起什麼來,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的臉色微微的有些發沉,只抿了一下嘴,沒有接這個話,倒是傅八岱說道:“這些人,你都見過了嗎?”
“嗯,在輕寒和——在他們的婚禮上,這些人很多都出席了。”
“那他們跟裴元修有沒有私底下有過來往?”
我想了想,點頭:“有。”
“你見過?”
“嗯。”
“那他們談過什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爲什麼?”
我沉默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他們做事情其實一直都防着我,只是那一次把我關在了門外,恰好那些人從金陵府裡赴宴之後出來,才見到了他們。而且,也不是那些人親自出面,是他們派出的使者,所以皇帝就算有心要查,也查不到他們身上。”
“……”
傅八岱沒說什麼,只慢慢的低下了頭。
這時,査比興突然說道:“他們把大小姐關在門外?”
“……”
我愣了一下,擡起頭來,就看着他那張慣於嬉皮笑臉的臉上,眉頭微微的擰起,眼中透出了一絲寒意來:“誰做的?”
我的心不由的也沉了一下。
其實我能理解此刻他的心情,畢竟我在西山書院有些名氣,當初也受到過追捧,而在他們眼中該被十分追捧的我,卻被人十分踐踏,那傷的就不僅是我,更是傷了他們一般。
說起來,我也未必對那件事就沒有火氣,只不過,想起金陵府發生過的那些事,好像真要生氣,又輪不到那一件事上,久了,倒也慢慢的淡了。
反正,天各一方的,韓若詩也未必能活得我比更好。
想到這裡,我擺了擺手:“以前的事了,先不談這個。”
査比興像是氣不過的,還想要說什麼,我已經轉頭對傅八岱說道:“老師認爲,有沒有這個可能,如果真的是山西的人,或者袁明德,那麼這件事就說得過去。”
傅八岱先是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死的,是南宮錦宏的外甥?”
“是。”
我說着,又看了査比興一眼,輕輕的道:“那個時候我們也猜想過,有可能是有人賊喊捉賊,但皇帝是很相信他們的,畢竟——瞿學義是南宮錦宏唯一的外甥,這個外甥還是一直跟在他身邊長大的,爲了這件事,連貴妃也曾經把我叫到她那裡去問罪。”
傅八岱道:“你看他們像是演的嗎?”
“……”
我沉默了一下。
要說宮裡的人,朝中的人,演戲怕是要比戲臺上那些戲子們還入木三分,要真說看,還未必看得出真假。
只是——我想起那天南宮離珠將我叫到她的面前,恨得眼睛都幾乎發紅的樣子。
她演戲的確是演得好,只是,她已經是貴妃了,跟皇后常晴也幾乎已經撕破臉,只有裴元灝才值得她去演一演,但那天裴元灝並沒有在場,若說她真的要演,演給我看,未免有點不着調。
我想了想,說道:“看上起不像是假的。”
“哦……”
傅八岱沉默了下來。
這個時候,査比興才說道:“如果是這樣的,那山西的人,或者河南的那個袁明德就有很大的嫌疑。”
我的眉頭也擰緊了。
也許,之前真的是我們想錯了,南宮錦宏再是嚮往權力,也不會向自己唯一的親外甥下手,這件事真的跟南宮家的人沒關係,這樣一來,反倒放鬆了對那些人的警惕。
傅八岱嘆了口氣:“若是這樣的話,明天我就上一道摺子吧。”
我點點頭。
他又說道:“如果皇帝來找你,你也知道該怎麼說吧?”
“……”我沉默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畢竟事關念深的安危,我不能袖手旁觀。
說完這件事,看着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便要起身告辭,傅八岱自然是不會送我的,只有査比興送我一直到了大門外,他有點出乎意料的安靜,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笑鬧個不停,反而讓我有些在意的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着我。
我笑道:“你怎麼了?”
他說道:“大小姐嫁到金陵那段時間,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我一愣,沒想到他還記掛着這件事,看不出這個人平時是個樂天派的猴子,但對於有一些事,卻異常的看重。
我想了想,說道:“委屈當然是有,但福氣也享了不少。”
然後笑道:“所以就抵消了。”
他寒着臉,冷冷的說道:“男人娶媳婦,當然是娶回來疼愛的,誰家娶媳婦是娶回來爲了讓她受委屈的嗎?”
“……”
不知爲什麼,我有些驚訝於他對這件事的執着,也有些驚訝他的看法,雖然,這種看法之前從來沒有人提過,但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大爲舒暢。
我笑了一下:“那你將來的媳婦可就有福氣了。”
他原本還想板着臉,但這時候也有些堅持不下去,嘿嘿的笑了兩聲。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話的確有道理,將來,也不知誰有那麼大的福氣能嫁給你了。”
他臉又紅了一點,大概因爲他的皮膚比普通人更白的緣故,只紅了一點,看起來就像是整張臉皮都紅透了,我接着說道:“不過現在,還不到你要考慮娶媳婦的時候,男人老是談情情愛愛的,就小家子氣了,也辜負了你在西山書院學藝那麼多年。現在,皇帝既然把你弄到集賢殿來,意思就很清楚了,不過你要知道,常言柏這個三朝元老走了,但剩下的人,沒有一個比他好對付,你如果真的想在朝廷裡做出一點事來,自己的修行是少不了的。”
他點點頭:“我知道。”
“謹言慎行吧。”
我留下這幾個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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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裡,我聽說了常晴的情緒仍舊低落,晚上連東西都沒吃,但我也沒過去勸她,畢竟這種事情需要自己慢慢的治癒自己,而現在的我,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考慮。
比如,我知道今天妙言又去見南宮離珠了。
這一次,她倒是乖乖的自己告訴了我,素素他們原本還害怕我會發脾氣,但看着我也就是平平淡淡的,並沒有要生氣的樣子,也都鬆了口氣。
我和妙言一起喝甜湯的時候,我才問她:“你去看那位娘娘,她現在病好了嗎?”
“沒有。”
“宮裡沒有叫太醫來給她治病嗎?”
“治了呀,但沒什麼起色。”
“哦……”
“而且,她還一直在發高燒。”
“是嗎?”
“嗯嗯!”妙言用力的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她的額頭好燙啊,我摸了一下,燙手呢!而且今天,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只看到她一直流眼淚。”
“……哦?”
我聽着,不知爲什麼,覺得嘴裡的甜湯有點膩歪,含了一會兒,才勉強嚥下去。
我對南宮離珠,的確說不上有什麼同情,只是——聽見一個花容月貌的美人病成這樣,多少也有些難言的酸楚來。
“後來,”妙言接着說道:“外面有人請爹爹出去,說要跟爹爹稟告什麼事情,我記得娘跟我說過,不能單獨呆在她的房間裡,所以爹爹前腳一走,我也跟了出去。”
我微笑着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妙言真乖。”
她嘿嘿的笑了起來,又說道:“然後,我就聽到有人在跟爹爹說話。”
“哦?是誰?說了些什麼?”
“那個人是在一間屋子裡跟爹爹說話的,我沒看到,至於他們說了什麼——”妙言仰頭望着房樑,竭力的回想着:“好像在說貴妃娘娘的病情,說是如果拖過了明天晚上,還不醒,可能就很險了。”
“哦?”
我挑了一下眉毛,問道:“那你爹有沒有跟你說,讓你明天再過去的話?”
“有啊,爹說,明天還帶我過去看看那位娘娘。”
“哦……”
我慢慢的將喝了一半甜湯的碗放到桌上,看着那撲閃的燭光,淡淡的笑了一下。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像是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睡懶覺的機會,素素他們都來催了好幾次了,我才帶着妙言起牀,吃過早飯之後,其實就已經過了巳時。
素素笑道:“大小姐怎麼帶着孫小姐一起賴牀啊?”
不等我開口,妙言先抱着我的脖子:“賴牀有什麼不好,我就喜歡賴牀!”
“你這哪裡是賴牀?分明是賴在孃親懷裡吧。”
妙言咯咯的笑了起來,直往我懷裡鑽。
這時,從外面走來了一個小丫頭,定睛一看,是聞絲絲身邊的宮女團兒,她賠笑着說道:“顏小姐,打擾了,我們娘娘讓奴婢過來請顏小姐過去說說話。”
聞絲絲?請我過去說話?
我想了一下,然後笑道:“順妃娘娘是有什麼吩咐嗎?”
“也沒有。是娘娘的兄弟,前陣子讓人給娘娘帶了些南方的新茶來,味道很好,特地請顏小姐過去品嚐。”
“哦,這樣啊,那我可就叨擾了。”
我一邊笑着,一邊站起身來,牽着妙言:“走吧,跟娘一塊兒,也去看看順妃娘娘和三殿下。”
我這一來,周圍的人,連團兒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