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擡轎子的小太監雖然已經是老手了,但好幾處還是有些踉蹌,我原本心裡就是百轉千回的,被這麼顛簸着,更是心煩意‘亂’起來。.訪問:.。複製網址訪問
最後,走到一處拐彎的地方,一個小太監腳下一滑,差點跌倒,頓時顛得我整個人都撞到了轎子的一邊,外面的小福子嚇壞了,急忙讓他們停轎,撩開簾子看着我:“姑娘,姑娘沒事吧?”
我嚇了一跳,不過轎子裡又軟和又暖和,倒也沒撞出什麼‘毛’病來,便搖搖頭:“我沒事。”
雖然這麼說了,但仔細一看,轎子一邊也拔了縫了。
小福子立刻指着那個小太監罵了起來。
那小太監也是個老實人,只懂得使力氣的,被這麼一罵,頓時嚇得頭都不敢擡了,我從轎子裡走來出來,微笑着勸解道:“好了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雪天路滑,難免的。”
“姑娘沒傷着吧。
”
“我沒事。”
說着,我擡頭看了看,離景仁宮已經就在眼前,只要拐個彎就到正‘門’了,於是說道:“好了,也已經要到了,既然轎子拔了縫,那就擡回去吧。”
“那姑娘你——”
“這路也不遠,我走回去就好了。”
“那可不行,姑娘怎麼能一個人走回去呢。奴婢陪着姑娘吧。”
“不用,”其實也是真的不用,我的腦子裡沸沸揚揚的,有很多的念頭在往外冒,有人跟着,我反而一直無法專心思考,於是又勸了小福子兩句,他也看出我是真心不想要人跟着,便也只有作罷,讓他們把轎子擡回去,又鄭重的囑咐了我兩句,才轉身離開。
走出去好遠,還聽見他不解氣的罵那小太監道:“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人,要是傷了她,皇上能滅你九族你知不知道!沒眼力見兒!”
我淡淡的苦笑了一下。
然後,便轉頭繼續往前走。
天‘色’已經很晚了,但景仁宮裡燈火通明,照着外面的雪地上也是白晃晃的一片,我慢慢的往前走着,每一步下去,將鬆鬆軟軟的雪踩得結實起來,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
但心裡,卻顯得有些虛空。
我不知道今天拿出那張‘藥’方是福是禍,太上皇能不能真的痊癒,如果他真的痊癒,眼下當然是好的,可他如果好了,又會給現在的局勢帶來如何的影響,這一切,都是我拿出‘藥’方之前衡量再三,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結果的。
我甚至不知道,如果他醒來,我要面對的,是他和我母親之間,什麼樣的過去?
就在我心煩意‘亂’,慢慢往前走的時候,突然,我聽見風聲,傳來了一點不一樣的聲音。
好像,還有人在輕輕的踩着雪。
而且還是在我的身後!
難道有什麼宮‘女’太監還在附近忙碌?不過這麼晚了,還有誰會走在這條路上?我這麼想着,擡頭一看,前面就要到拐彎的地方了,只要拐過那個彎就到景仁宮的側‘門’了,於是,我又加緊了兩步,而身後那輕輕的踩雪的聲音似乎也加快了兩步。
真的是有人在跟着我?
一意識到這一點,我立刻後背都麻了一下。
我在這宮裡,雖然有不少的故人,但敵人也實在不少,這樣深更半夜跟在我身後的,到底是要幹什麼?至少在我看來,不會是什麼好意!
於是,我急走幾步,立刻走到拐彎處,趴着牆角往後一看——
空空如也。
那條路上,除了白雪,紅牆,和我留下的一串足跡,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是我聽錯了?
就在我緩過一口氣,突然,一隻手拍到了我的肩膀上。
“啊——!”
我嚇得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吳嬤嬤站在身後,也一臉吃驚的表情看着我:“姑娘。”
“嬤嬤?”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扒着牆角,鬼鬼祟祟的。”
“我——”
她一邊說,一邊也探頭往後看去:“後面有什麼嗎?”
一看之下,也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我蒼白的臉龐:“怎麼了啊?”
也許,真的是我聽錯了?
畢竟那麼大一座皇宮,夜來風急,難免有一些嘈雜的聲音,我可能真的是聽錯了。
於是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就看看。
”
“哦,”吳嬤嬤還有些疑‘惑’的:“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也沒人跟着?”
“小福子跟着的,我讓他先回去了,就幾步路,我自己走回來得了。”
“那快回去吧,這麼晚了,天冷,凍壞了怎麼辦。”
說着,她已經握着我的手,被我手上冰冷的溫度給嚇了一跳,急忙拉着我往回走,我走着走着,又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只有那一串腳印,留在狹長的道路上。
可能,真的是我‘弄’錯了……
回到景仁宮,黑沉一覺,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早早的起身,素素他們起得比我還早,等我起‘牀’的時候,他們已經把熱水送來了,服‘侍’我穿衣洗漱,然後御膳房送來了早餐。
我端着碗一邊喝粥,一邊喂妙言,就覺得周圍氣氛悶悶的。
擡頭一看,素素站在旁邊,眼圈紅紅的看着我。
我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今天,就是我跟裴元灝約定,要離開的時間了。
低頭看着我的‘女’兒,她完全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感知,也不知道她的母親就要離開,我送了一勺粥到她的嘴邊,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下‘脣’,她就乖乖的張開嘴,把那一勺粥都吃了下去。
然後,我拿起手帕,輕輕的擦了一下她嘴邊的湯汁。
素素在旁邊看着,低聲喃喃道:“這宮裡,怕是沒有人能跟大小姐一樣,對妙言小姐這麼細心的了。”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吳嬤嬤急忙將她拉到一邊。
她說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說着,又笑着對我道:“姑娘,還要吃點什麼嗎?”
我也淡淡的笑了笑:“不用。”
然後,將最後幾口粥都吃了,又給妙言換上了一身厚厚的小襖子。
吳嬤嬤幫我給妙言繫上釦子,回頭看着我:“姑娘,你這是——”
我淡淡的笑道:“臨走前,我想帶她四處走走。”
“哦……那,也好。”
雪停了一晚上,早上的時候我聽見那些小宮‘女’小太監在外面掃雪,現在果然看見大路上已經乾乾淨淨,只留下屋檐上,牆頭上還積壓着厚厚的,白白的積雪,映着初升的陽光反‘射’出一點一點瑩白的光亮,非常的漂亮。
一陣風吹過,房檐上的雪沫被吹了一些下來,飄飄悠悠的落在我們的臉上,帶來一陣細碎的涼意,甚至連妙言的睫‘毛’上也落了一點晶瑩的雪,看起來格外的漂亮。
我微笑着替她拂去,然後牽着她往外走去。
這個時候的御‘花’園,草木凋零,實在不是有什麼好‘精’致的時候。
不過,沿着被清掃出來的青石板路慢慢的往前走,卻在一片皚皚的雪景當,看到了一抹耀眼的紅,出現在了堆滿積雪的牆頭。
是一枝紅梅。
我牽着妙言站在路上,一擡眼看到那火一般的顏‘色’,一時也有些愕然。
那景緻,好熟悉。
看了好一會兒,我纔想起來,那是當初看到過的——在我懷孕的時候,裴元灝曾經和我一起來這裡賞過梅,而後來,那支俊俏的梅‘花’被他命人折下,送到了我的房裡。
在後來,這裡紅梅燦爛依舊,可那一支,卻再沒有長出來過了。
恍惚間,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了。
我看了一會兒,便低頭要牽着妙言離開。平常要帶她走是很容易的事,只要牽着她的手,她就會乖乖的跟着走,但這一次我牽着她,她卻站在原地不肯動了,那雙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前方,竟似也映出了一抹‘豔’‘色’。
我牽了牽她的手:“妙言?”
她還是不肯動。
我蹲下身看着她,只見她呆呆的望着那紅梅,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紅‘脣’輕啓,輕輕的說出了一個字——
“美……”
我愣了一下。
她說什麼?
她在說——美?!
我頓時驚呆了,望着她白嫩的臉上,那一抹淡淡的紅,連小鼻頭也是紅彤彤的,明明木訥的神情在這一刻卻彷彿多了一絲靈動,而且,過去她雖然也開過口,但只是無意識的呼喚,可這一次,她說“美”,那已經是對外界的環境有了反應了!
我高興得呼吸都窒住了,伸手抱着她:“妙言,妙言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給娘聽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裴元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們在這裡?”
回頭一看,他穿着一身厚厚的裘衣,正從御‘花’園的另一道‘門’走進來,看見我和妙言站在這裡,急忙走了過來。
我高興得整個人都‘亂’了,臉上的笑容也完全掩飾不住的:“妙言,妙言說話了!”
“什麼?”
他並不算太驚喜,畢竟妙言之前已經開過口了,微微蹙眉的走過來,我蹲在妙言的面前,高興得語無倫次:“她,她剛剛跟我說話,她在說’美’。”
“什麼?”
“妙言在說這個景‘色’,美!”我欣喜不已的看着她:“妙言對她看到的東西,已經有反應了!”
“……”
“她有感覺了!”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