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告訴我,聽死神的話準不錯的,可是我喜歡問到底的性格依然改不了。
我眨着沉重的眼睛,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爲什麼我會這麼累……”
死神不以爲然地說:“因爲你不在身體內,所以我才告訴你,要追上去啊。”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匆匆追上宇俊,跟着他去醫院。
比起之前在月光下行走的輕鬆,我發覺自己的腳步的確變得沈重多了,好不容易跟着去到醫院,我的頭已經開始暈眩起來。
我們一進去,就瞧見夏老夫婦擔心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樣子,宇俊跑上前問:“雨嫣怎樣了!”
他們看見宇俊出現,臉上露出鬆口氣的表情,隨即又皺起眉說:“醫生在裡面爲她治療,還不清楚情況呢。”
我轉頭看看四周,才發現晨和海莎就站在另一旁,海莎憂心忡忡的眼神,不停在手術室門和晨的身上打轉,我定睛一看,不禁被晨的臉色嚇到。
他滿眼血絲瞪着手術室,嘴脣狠狠抿着,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幾乎令人懷疑他下一刻就要崩裂開來。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倏地打開,所有人都圍了上去,看着雨嫣的身體躺在牀上被推出來。
宇俊立刻抓住醫生,黑着張臉急切慌張地追問:“她到底怎樣了!”
醫生冷靜地說:“洛小姐的傷勢並不嚴重,我們已經爲她處理過,只要等她醒過來就沒事。”
我心想,可惜如果我不回去她的身體,她就要這樣一直沈睡下去了,當然宇俊並不知情,聞言安心地放鬆下來,跟在其他人去了病房。
看着圍在病房內的人,我不由得心生感慨,此情此景令我想起半年前在醫院睜開眼睛的經過,那時候雨嫣的身邊可沒有這麼熱鬧。
我衷心一笑,如果雨嫣回來,她一定會感到高興,被人溫暖包圍的感覺真好。
“說真,如果我是洛雨嫣,倒是滿感謝你的。這半年來,你真的做得不錯丶”死神的聲音再次神出鬼沒地出現,看到他忽然出現身邊,我已經沒有感到驚訝。
被死神一稱讚,我自信的笑得更燦爛。
“只是可惜,不管你做得多好,也只是代替洛雨嫣而已,他們記住的只有洛雨嫣。”
死神話語冷冷的,彷佛一盤冷水潑上頭,我的笑容隨即僵硬起來。
就在我呆愣着時,宇俊的聲音傳進耳中。
“我想陪着雨嫣。”
我視線轉移落在宇俊身上,他把夏老夫婦和其他人勸回去休息,等夏老夫婦離去後,晨卻不顧已經轉身往外走的海莎,瞠大眼睛堅定地說:“不,我要在這裡陪小姐!”
宇俊沉下臉來,卻不鹹不淡地說:“我是她的未婚夫,這裡有我在就可以了,你出去!”
海莎停下腳步,不知所措地來回看着他們,晨狠狠瞪着宇俊,憤懣的眼睛彷佛受傷的野獸,拳頭握得死緊,我甚至開始擔心他會衝上前揍人了,他抓住宇俊的衣領,大喊:“如果不是你,小姐現在會躺在這裡嗎!你還好意思擺出一副這個樣子來!”
我嚇了一跳,立即想上前拉開晨,然而我腳一提起,身上的沉重感就更嚴重,幾乎連向前走一步也感到困難。
晨的話一出口,宇俊就臉上一白,繼而一寸寸的黑了下來,眼中露出的神色也越來越陰沉,就在他張開口要說些甚麼時,海莎忽然衝上來,插在劍拔弩張的兩人間:“抱歉宇俊少爺,晨也是憂心小姐纔會這樣,請你原諒他。”
晨皺緊眉頭,對海莎喊了聲,就被她打斷了話:“夠了,小姐還躺在牀上呢,你真想吵起架來嗎?我們還要通知老爺他們啊!”
晨一聽她這樣說,立刻閉上嘴看了看牀上的人,才怒氣衝衝地走出房門,期間連宇俊一眼也沒有看過。
海莎向宇俊鞠躬後,才匆匆追了出去,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宇俊冷笑了下才坐在牀邊,小心地拉起雨嫣的手。
我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皺緊眉頭惴惴不安的樣子,一時間甚麼也想不了。
“他們都是爲了你而爭執,可惜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所在乎的卻是在洛雨嫣內的你,他們只知道你是洛雨嫣,細心一想,你爲洛雨嫣做了那麼多,到頭來,你還是孤單的。”死神再次開了口,而他說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子劈進我胸口。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明白他說話的含義,是在提醒我沒有雨嫣那麼幸福嗎?還是在看我笑話?
他聳聳肩,笑笑回答:“我只是發表意見而已。”
看他機械式的微笑,寒意升上心內,但是,我卻不知如何反駁。
我再看了眼宇俊,他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輕撫握緊的手,臉上的神情是我沒有見過的煎熬,我忍不住心理細細的低語聲,舉足向前踏了兩步,來到了病牀前。
死神也跟着走上前,含着僵硬的笑容說:“好吧,你該回去洛雨嫣的身體了。對了,勸你一句,既然只有半年時間,這段期間你最好別愛上任何人,不然到時分開,痛苦的又是你自己。更何況,或許對方愛上的只是洛雨嫣,而不是你。”
聽到他特意這樣說,我一直膠着在宇俊身上的視線,不由得心虛地別到一旁,心臟卻被說中了般止不住的狂跳。
我只好故意惡聲惡氣地說:“好了,我自己知道分寸,你只要半年後記得幫我回去自己的身體就好!”
身體的沉重感令我快支持不住,但我還是望向宇俊,在這一剎,我爲自己感到難過,當我重回雨嫣身體後,我的時間就正式倒數,下一次再離開雨嫣之時,就是我告別的時候。
死神拉起我的手貼到雨嫣的身上,放在我肩上的手一用力,我就覺得一股吸力傳來,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跌去。
身後傳來一句輕聲卻又冰冷的話:“那麼,好好享受這半年的時光吧。”倉促間我只來得及回頭一看,死神脣邊勾着可怕的笑容,冷冷地盯着我。
眼前一黑,我就甚麼也看不到了,奮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我卻瞧見宇俊驚喜的表情:“你醒來了!”
我回到雨嫣的身體,用雨嫣的身體凝視着眼前的人,我決定把心意收藏於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