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宮裡鶯歌燕舞,水袖雲羅間可見珠簾之後一對人影,在大殿的另一旁,坐着兩排樂師在吹奏演奏着。
珠簾之後有嬉笑之聲傳出,皇上一手攬着麗妃的腰身,一手執着三足金樽。
滿殿花香四溢,五顏六色的水袖舞開,就如同是走進了花叢間。
“父皇。”
站在珠簾外,子絮盈盈一福。
珠簾之後的笑聲戛然而止,正手握着三足金樽在與皇上飲着交杯酒的麗妃臉上沉了下來。
她與金碩公主向來是面和心不合,上次金碩公主更是把她氣得咬牙切齒,就以她現在的身份來看,有幾人能做到這一點?
金碩公主可以,這個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就像是一直粘人的螞蚱,總是會跟在她的身後。更讓麗妃覺得不滿的,是追風坡一事。
那事她是天大的冤枉,但大靖裡的百姓都看不出她的冤枉,金碩公主去了和番和親,這對她來說正好是眼不見爲淨是天大的好事,她豈會在這個時候傻帽的去多此一舉壞了事?
可偏偏那個和番王子就給她帶了這麼一頂帽子,每每一想到那個自己冤死的遠方侄子衛連,麗妃就是一肚子火。
怒火要發泄,自然是要找當事人。可這些日子金碩公主天天都只在府上呆着也不進宮,讓她這一把怒火是在心裡憋了許久。
這憋得一久,難免會影響了情緒,就是昨日她還因此恍惚而未聽到皇上的話被皇子責罵了一句。
新仇舊恨一起算,麗妃與金碩公主之間,早就是水火不容。
好在現在還有一個皇子在這呆着,至少兩個人不會掐起來,子絮倒是不會愚笨到要與麗妃一較高低,但麗妃卻不同。
現在大靖的百姓都知道麗妃是獨寵等身,而金碩公主不過是一個送去和親又被退婚的公主,這兩人在皇上心裡的地位一眼就可看明白的,要正面與麗妃交鋒,子絮會輸得很慘。
“是霏瑾啊!來來來,到父皇身邊來坐坐。”皇上一聽子絮的聲音,頓時露出了笑容,放下了三足金樽的他拍了拍身旁的空桌位,示意着子絮坐到他身邊。
“謝父皇。”恭敬的微微福身行了一禮後,子絮邁動了腳步。
有宮婢趕忙替她撩開了珠簾,讓她走入了珠簾後。
這是一個小隔間,一走進去就是涼氣鋪面,外面天氣雖然不熱,但也不會這般涼爽,子絮掃看了一眼底下的木板,心想這裡面最少也放着十箱的冰塊。
“霏瑾今日怎麼進宮來看父皇了啊?”幾日未見子絮,皇上顯得很是熱忱,趁着子絮坐下的時候,他推了推身邊的果盤推到了子絮身前。
很小的時候,他就是這麼與雲霏瑾相處的,但現在…………
子絮莞爾一笑,很是端莊有禮,很有陌生的距離。
皇上一見,一明白了兩人的隔閡在何處,到底還是放不開啊!!也是啊,要不是自己要將她送去和番,豈會在她心裡留下這麼大的陰影…………
一切,都是自作孽啊!
“父皇,霏瑾有事想與您談談,能不能…………”說着子絮看了一眼左右,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麗妃身上。
正低着頭默默剝着一個荔枝的麗妃迅速擡頭,毫不示弱的回視了一眼。
皇上看了一眼兩人,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你就先在說吧,誰要是敢走漏半個字,朕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皇上都已經說了這樣的話,子絮也只能說了:“父皇,是我大靖與草原勇士團要進行文武比試的試題一事。”
“是不是習爲那個老傢伙去找你讓你來勸說朕了?這些事情,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是不要過問了。”
皇上很是散漫的挑了挑眉,然後偏頭努了努嘴。
麗妃撲哧一笑,趕忙拿起了皇上努嘴示意的那一串葡萄摘下了一個放到了皇上的嘴裡。
一口咬下去,多汁,鮮美,皇上很是滿意的閉上了眼。
“父皇……”
子絮還欲再說,皇上卻是伸出了手打斷了她的話。
本以爲會是語重心長的一番教導,卻不想皇上說了這麼一句話:“今年的葡萄水分倒是多。”
就是這麼淡淡的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讓子絮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深深的挫敗感,皇上不願聽,就算她準備了再多的說辭又如何?
“皇上……”麗妃的一聲嬌滴滴的媚言,讓子絮不禁皺起了眉。
但皇上,卻是舒展了緊皺的眉頭。
“還是麗妃最懂朕的心思,你們啊,就知道說這說那,丞相是這樣,霏瑾你也是這樣,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比試,我大靖人才輩出,還會懼怕小小的一個草原勇士團?”
皇上淡淡冷冷的說着,就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就像這不過是一個小遊戲。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一個小遊戲。
皇上對大靖,似乎還有這莫名的無來由的強烈的自信,他難道還不知道因爲他的昏庸,大靖已經開始變得混亂了?
將這樣的大事只當做是一個小遊戲的心態,讓子絮對這位皇上的最後一點的敬畏化作了夏日裡的一把蒸氣水。
“父皇,我們不過是在尋求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子絮當然不會挫敗與皇上的這句話,她無力的只是皇上這種對事的態度。
“你們對大靖對朕,就這麼的不自信?”
皇上略略一皺眉,眉目間隱有怒氣。
是你自己太過自信了吧……子絮心裡這麼想着,但她嘴上卻依舊是不退不讓的說道:“父皇,萬無一失並沒有錯。”
“好了,朕既然答應了多木烈要比試,就要拿出天朝的風範來,朕對我大靖的青年才俊,還是很有信心的。”
說着皇上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子絮的肩頭。
“父皇……由我大靖出試題並不會折損天朝的風範,我們已經讓多木烈讓了很多了。”
子絮其實一直到最後都是轉狂無言以對的,皇上對他治理的這個國家,有着一種莫名的自信,但有的時候,過分的自信等
於驕傲。
作於一個國家的君王,驕傲這種情緒的存在可是有害無利的,就像現在的大靖,在皇上盲目自信的治理下,已經成了現在的模樣。
內庫收益每年都在下降,每年都會倒閉很多錢莊,有很多地方的百姓已經開始吃不上飯,要不是在土地無憂的古代而是在土地資源緊張的現代,恐怕百姓連一片遮頭的地方都沒有。
這種盲目的自信,就是驕傲。
子絮向來討厭這種情緒,現在也不會因爲面前的這個人的身份而接受這種讓人受不了的情緒。
“霏瑾啊!讓讓又何妨?難道你以爲就憑草原來的那些人,就可以將我大靖的英勇男兒擊敗?”
挑眉,輕笑,讓子絮聽着格外刺耳。這皇上是已經自信自滿到了聽不進人話的地步了麼……
以前一直還不覺得,現在這麼近距離的一接觸一交談,果然是覺得這人有些變態了。
“皇上,金碩公主也只是爲皇上擔憂,您啊就不要再責怪她了。”
正在子絮要回話的時候,耳邊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麗妃突然爲自己說好話?子絮不適應的輕咳了一聲低下了頭。
並不是羞愧,而是藉機打量着麗妃的神情。
此時的麗妃一臉的笑容,黑亮的眸子看不出什麼異常。
“還是麗妃明白事,好了,今日你先回去把,改日等朕心情好了再召你入宮。”
皇上伸腰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懶懶的倚在了麗妃的懷裡。
麗妃嬌媚一笑道:“皇上可是困了?”
“不困,朕就是躺一躺。”皇上一聲壞笑,手就已經伸向了案底。
兩人竊竊私語,子絮自然是不好再留,與皇上跪安之後,她便出了景寧宮。
在景寧宮惹了心煩情緒,子絮也不打算立刻出宮,而是去了御花園。
宋明堂已經回了邊關,宮裡現在也沒了她想見的人,這一路走得十分無趣,走了半個時辰後她就出了宮門上了轎子回了李府。
自從茗雅薈之後她就再沒見過李非白,這個在她看來有些神秘的男子在茗雅薈後也是受到了京城裡許多望族的歡迎接到了許多請柬。
但李非白卻是很沒禮數不講人情的只去了幾家,二皇子就是其中的一家,而公主府的那份請柬,他是漠視了。
想着也是有些納悶,子絮覺得自己也並未得罪李非白啊,而且一直看自己與他相處一直要沒鬧什麼彆扭有過沖突,這應該算是關係不錯了現在,但爲何李非白就是沒有給自己回帖子甚至是回一句話呢?
沒了茗雅薈的聲勢今日的李府更顯冷清,穿過兩條空蕩蕩的曲廊後,子絮見到了李家主人。
李墨這次還是在剪着一盆青松。
這副認真仔細的模樣,讓子絮不忍打擾只是侯在一旁。想着上次自己見到李墨時也是站在一旁等待,子絮不由心想,李墨倒是好架子,自己好歹也是一個公主,次次來見居然可以這個鎮定的只修建着自己的盆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