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兒,你來的剛好。”平時見到舟粲就能夠安靜的秋媽出乎意料地沒有平靜,目光直視前方,眼神炙熱,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那個希望的光環裡映着兒子清晰的影子。
“媽。”舟粲感覺到了秋媽的變化,不動神色地扶了扶秋媽,從她冷漠地甩開他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角色演完了,他不需要再假裝秋梓粲了。這一刻,心裡有開心也有失落,一種複雜到無法平靜的心情。
也許對於秋媽來說,他真的只是一個替身,一個可以讓她看到兒子的播放器。
秋要文對秋媽的舉動感到震驚,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會?
“粲兒,我要找粲兒,我要粲兒!”她口齒清晰地喊着話,眼神堅定地望着前方,似乎她已經看到了兒子。活生生的,真實的,不是替代品的兒子。
秋要文似有所悟地望向舟粲,哀嘆一聲。
“看來你媽的病症又加重了。”他不是不希望兒子回來,是不相信時隔十二年還會有奇蹟發生。
可是奇蹟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
“爸,我看還是帶媽去找粲兒吧。”舟粲平靜地開口,對上秋要文明顯驚詫的雙目,肯定地點頭:“秋媽見過梓粲。”
“梓粲?”秋要文愣怔了片刻,丟開秋媽,伸手緊緊抓住舟粲,急切地追問:“你說梓粲還活着?”
看來不止秋媽一個人激動,更激動的該是秋要文,他們秋家沒有絕後不說,秋家重振門楣的任務也有了更加適合的人擔待。
“是,我不敢確定他是不是梓粲,但是他見過媽媽。你記得婚禮那天把媽栽走的人吧?就是他把媽帶走的。”
這件事他本來早就想說來着,只是自己還真的不能確定突然出現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秋梓粲。
“我也去找過他,跟他聊過,從他話裡得知他是被一個婦女救下的,救下後他也回來過,沒有找到我們就跟着那個婦女離開了,從此就和那個女人相依爲命地生活,不想回來也是因爲感恩。”是真是假全由秋要文去驗證吧,他沒有時間爲這件事浪費精力。
“看你媽的樣子應該八九不離十。”秋要文相信妻子的直覺,哪怕她現在處在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下,他也會相信她對兒子的那種獨特的認識方法。
她口裡喊的就是那個梓粲,他們的兒子梓粲。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好。”舟粲眉間的失落一掃而過,對於秋家的教養之恩,他恐怕不能彙報了。
“他住在哪裡,你帶我們去看看。”
他沒有責怪舟粲的隱瞞不上報,畢竟這種事情確實需要謹慎。就算秋媽的直覺很準確,他也要親眼看過才能真正相信那是自己的兒子。
沒道理他會在自己回來這麼久後纔出現,誠如他說自己不想辜負養母,那麼現在出現又是爲了什麼?
“好。”舟粲去攙扶秋媽,告訴她去見梓粲,秋媽才安靜下來,抱着她懷裡的布藝小鳥,乖順地跟着兩人走出客廳。
坐上車後,舟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爸,我可以帶你去見梓粲,如果他是真的梓粲,我有一個請求。”這個時候不提要求就沒有機會了。
“哦。”秋要文緊皺眉頭,微微擡起頭,眯起眼睛看着駕駛座上的舟粲,猜不透他請求什麼。但還是很沉穩地應了一聲:“你說。”
“如果真是梓粲,我想離開雙向。”俗話說一山容不得二虎,秋家真正的少爺回來了,那麼他在雙向算什麼?
秋要文一臉震驚,沉下臉開口:“梓粲回來跟你在公司有什麼關係?”
“爸,您知道我跟寧採伊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對雙向的名聲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這個時候離開雙向,也算是挽回雙向的名聲。”這是一個很蹩腳的藉口,那場風波早就被那場合同掩蓋過了。
“你是怕我厚此薄彼?”秋要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回來,但也沒有想過讓舟粲離開雙向,他可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骨幹,離開豈不是一個損失。
“不是,是我想跟寧採伊安安靜靜的生活,你知道因爲十二年前的那場車禍,採伊對秋家的誤解很深,我不想因此……”他也不想繼續認賊作父。
“舟粲,我不會因爲梓粲的存在而消弱你的權力。”這是保證也是定心丸,是他對這個養子的格外恩寵。
舟粲真的不是因爲權力纔想着離開,苦笑了一下:“爸,讓我離開吧,我不想你爲難,也不想自己爲難。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我留下來的處境該有多尷尬。”他只是不想因爲梓粲而鬧得大家不愉快,畢竟在這樣的家庭裡,身份和財產都是一種煩惱。他不想陷入那種糾紛,尤其自己這個多年的替身少爺。
秋要文大致聽清楚了舟粲的意思,他是擔心秋梓粲會對他的養子身份敏感,到時候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發生。
秋要文沉吟良久,久久無法做出決定,這個兒子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他孝順,有才華,有膽識。他捨不得丟掉自己精心打造的一個商業精英,可是……
望着他堅定地目光和嚴肅地表情,秋要文點點頭。
“我答應你,不過我會讓梓粲給你留一份公司的股份。”這算是他最大的慈愛了。
“不用了。”他只要拿回屬於自己的那份就行,其他的他不想多佔,不是自己的他不會要,至少不會這樣要。
見他那麼執著,秋爸不再說話,混濁的雙目裡閃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悲痛,爲失去這樣一個好兒子而心痛。
車輾轉來到姜哲住的地方,普通的居民區三番五次來這麼氣魄而豪華的小轎車,讓看門的門衛都不由好奇地從門衛室探出頭來觀望,這處居民區沒有大門,也沒有伸縮門,來回車輛很容易通行,門衛不過只是一個擺設,不會‘多管閒事’。
車開進居民區,找了一個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下來。大概知道這個地方,秋媽再看到這裡的環境後,臉上的喜色很明顯地表露了出來,嘴裡更是反反覆覆地喊着
“粲兒,我的粲兒”
果然是母子連心!
鎖好車,領着秋爸秋媽來到姜哲住的4樓,敲響了402的房門。
秋要文瀏覽着這周遭的環境,眉頭擰成了一股繩,表情更是沉沉的。
門被人拉開,站在門口的姜媽見到舟粲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眯眯一笑,隨即又看到身後的秋要文和秋媽,更是驚喜過度,眉毛彎成了花。
“請進吧!”她知曉了他們的來意,急忙請他們進屋。
秋要文對這裡的環境真的沒有好感,想到兒子住這樣的地方,心裡的別捏節節上升,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可是他控制着了,在沒有確定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前,他是不會表露太多情緒。
姜哲沒有想到他們會來,一絲驚訝閃過,立即一臉淡然,沒有說出一句話。秋媽看到姜哲,喜滋滋地跑過去,一把攬住了姜哲的胳膊,嘴裡不停地喊‘粲兒’。
姜哲微微一笑,寵溺地摸了摸秋媽的頭頂,抿了抿嘴脣,那是對親媽的一種無言的關愛。
姜媽很聰明地讓大家坐下,倒水給幾位,然後坐到姜哲左邊,不再吭聲。
姜哲淡漠地巡視了幾個人一眼,低下頭,活動的那隻手玩着桌面上的紙牌。
“手怎麼了?”舟粲一眼就瞥見了他手上的繃帶,皺着眉頭詢問。
“做好事留下的。”他聲音冷冷地回答,不像是在炫耀,倒像是在自嘲自己的多管閒事。唯一表露的就是對舟粲突然的關懷生出的那股子感動。
“沒事吧?”舟粲關心地詢問。
“沒事。”他說着擡起頭,凝視着舟粲,雙目陰冷,放出寒光。
不是說好了不會說的嗎?
秋要文從進屋一直沉默不語,眼神卻一刻沒有離開過梓粲,他從他如同冰川般的雙眸裡看出了秋梓粲的不同。
他會是自己那個陽光開朗的孩子嗎?
他會是那個整天笑眯眯的永遠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嗎?
他會是那個心靈手巧會編織布藝的孩子嗎?
他是那個青少年數學競賽中奪冠的孩子嗎?
他從他狂絹陰寒的目光裡似乎找不到一丁點梓粲的影子,他會是自己的兒子嗎?會嗎?可是妻子……
他身邊的一左一右的女人像一雙翅膀護衛着這個孩子。
姜哲眼角微微掃了秋要文一眼,看出了他內心的猜疑,不動聲色地玩弄着手裡的紙牌,不再出聲。
坐在右邊的秋媽滿臉開心地望着兒子玩牌的動作,滿眼崇拜。這是媽媽對兒子一種很直接的表達方式,一點也看不出來那不對勁。
屋內的氣氛冷到極點,除了秋媽,大家都感到了壓抑。
姜媽擡眼看了看秋要文,有些心虛地搓着手,最終還是忍不住打破沉默。
“是我去找舟粲的。”這話是對姜哲說,也是對秋要文說的,她不說出來就無法消除秋要文心中的疑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