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時候,橋爺爺帶着維維去附近的一座什麼山上去拜神去了,優優沒有去,一個人窩在家裡,無聊地看着手裡的年畫,有些發愣。她也沒有答應任何朋友去遊玩,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着。
談芸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她癡呆的樣子,有些心疼。
“優優。”她溫和地喊了一聲,優優醒悟過來,站起來跑向談芸,撲進她懷裡,欣喜若狂。昨天,維維把媽媽的一切都告訴了自己,她不責怪媽媽,她能夠明白媽媽的痛苦,她贊成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力阻礙她過個人的生活,因爲她是那麼悲催的女人。
“我的優優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望着這個活脫脫的大美人,她不能不誇張自己家的女兒,真的很漂亮。
優優拉她坐下,偎在她懷裡。
“媽,我理解您。”啞語,談芸懂,爲了女兒她特意去學了。爲她學習啞語的也就是媽媽和梓粲。
“謝謝我的優優,我一直擔心你會不會排斥媽媽的選擇,現在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我的女兒。”
“那是因爲您太在乎我了,媽媽,我不想您困在我們的生活裡失去自己。”
“好了,媽媽不能在這裡代太久,你爺爺不想看到媽媽,你要不要跟媽媽到媽媽的家裡去看看。”
優優開心地點點頭,隨着談芸去了媽媽的住宅。她和老杜已經領了結婚證,因爲是二婚,沒有辦酒席。
老杜可是一個好男人,十足的好男人,對談芸一如既往地好,見到優優更是熱情款待。但是橋優優向來都是一個自我封閉的人,因爲不能說話,她一向很少與陌生人溝通。談芸只能委屈老杜,讓他給母女兩個騰出空間。
和媽媽呆了一上午,估摸着爺爺和維維要回來的時候,橋優優才離開,沒有讓媽媽送她,她想一個人走走,看看家鄉的變化。談芸本來說要陪她,結果老杜肚子疼,她急急地送他去了醫院。
大年初一,出來閒逛的人太多了,整個街心廣場上人滿爲患,她夾雜在人羣中慢慢移動腳步,望着街心不知道是那個男人爲了博愛人一笑,放飛的萬隻氣球,有些愣怔。整個廣場上空被氣球遮蓋,眼睛能望到的全是顏色不一的氣球。
“跟我來!”被人扯住了手,來不及反應腳步便被拖離,她被動地跟着他在人羣裡穿梭,只是那麼一瞥,她知道是他,是那個拿着獎盃,燦爛微笑的他。
躲開了喧鬧的人羣,他把她帶到了公園,在人工湖的岸邊,他站住腳步。
靜默地望着遠處碧綠的湖水,沒有人開口說第一句話。
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還看不看得懂自己的啞語。心裡的擔心明顯地寫在臉上,她驀然望見他左手的食指、中指的指甲因常年抽菸而變得發黃。
他竟然抽菸?他不是最討厭那種味道嗎?
“好討厭抽菸的味道!你說那些人幹嘛抽那麼難聞的東西?”他很是厭惡地對那些抽菸的指指點點,沒想到他現在竟然也染上那些他不喜歡的習慣。
就這麼靜默地
站着,似乎誰都不願意打破這份安靜。
她轉頭望着他平靜的側臉,有那麼一刻的恍惚。
時光真的帶走了太多東西,他變了,不在是那個喋喋不休的話嘮男孩了,不在是那個見她生氣就會極力討好的男孩。一切都被時光帶走了。
他像是從癔症中醒悟過來,側目瞟了優優一眼,伸出手去摸風衣的口袋,在要掏出煙時冷不丁望見橋優優那雙充滿着驚詫的目光。他嘎然停止了動作,僵硬地手好半天才有知覺地放下來。
“爲什麼會學抽菸呢?”她打出手勢,心裡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他會懂吧?會吧。
“寂寞的時候用來消遣。”
他還懂,他真的還能看懂。可是這能代表什麼呢?時光悄然帶走的單單靠啞語手勢就能說明嗎?不,她知道,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回來很久了嗎?”
“有兩年了。”
兩年,他回家兩年了,而她也很久沒有回來了。
“回家了嗎?”
她看到他的手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只是抖動了一下,也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的,真的不該。
“十二年前,我已經死了。”他淡漠地開口,眼神是掩飾不了的失落。
十二年前他被死亡的消息在M市引起不小的轟動,那個時候就連秋家上下也都認爲他死了。那個數學天才死了,那個口氣狂妄地說將來要將整個M市都收入囊下的男孩死了。
她記得爺爺回到家的時候,在說起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的興奮難以抑制。他有那麼希望一個孩子消失嗎?那是她的陽光男孩呀!
她也以爲他死了,哭了很久很久,哭的嗓子都疼了,還不停地夢見他渾身是血地出現在她眼前,伸出枯槁的雙手,喊着救我。
只是當他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一身疲憊,一身傷痕,一身無助的抱着她,哭着喊:“橋優優,我找不到家了,我找不到家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那一刻,橋優優發誓要做他的保護神。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她只知道他渾身是傷地出現在她面前,哭的像個要破粹的玻璃瓶。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梓粲脆弱無助的樣子。
……
“可你還活着呀!”她真的不想他去仇恨任何人,因爲他還活着。
活着?他側目望着她,冷冷一笑。
“那如果當時我死了呢?”如果當時他死了,會有人記得他嗎?橋優優你會記得嗎?
優優沉默着,她知道他現在不回家是因爲他沒有從仇恨裡走出來,他回來只是爲了把別人欠他的拿回來而已。
“梓粲,你變了。”她擔心的還是這個結果,他真的變了吧?連那個他最愛的家都不願意回的人,心該是冷到什麼程度?
“都變了。”橋優優,你也變了,從我離開的那一天你就變了。
橋優優淡然一笑,點點頭,認同他的說辭。
她是變了,從他決定去當那個所謂的繼承者的時候,她就變了。
她記
得他是怎麼哀求自己帶着他出國的,她記得他說自己只是想去找爸爸媽媽,可是到了國外,他就變了,他竟然選擇去參加那個所謂的繼承者的魔鬼特訓營,成爲一個可以被挑中繼承遺產的合法者。
她當時抱着他的腿,淚水連連地不讓他去,他卻冷冷地揮開了她的手,只說了句:“你擔心我會報復你爺爺,是不是?”
她當時就呆着了,原來他知道了一切,原來他知道是誰害他成爲了這個樣子,他只是藉助她去國外,更是藉助她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
“就爲了這些,犧牲自己十年的青春?”值嗎?
“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而且我會繼續得到我要得到的。”他不介意她心裡產生恐懼,他回來就是想讓所有人得到應用的懲罰。
橋優優退後兩步,擡起不可置信的目光凝視着他。
“如果知道,十二年前我就不帶你走。”她當時是要去參加一次全球音樂大賽,作爲東方的聾啞人,她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他出現在她面前,哀求她帶他出國,說好的是去找爸爸媽媽,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橋優優再也無法控制。
“你後悔了?”他側目,目光冰冷。
如果當時他告訴她,他是去找可以翻身的機會的話,她還會答應帶他走嗎?答案是否定的。橋優優,我在你心裡算什麼呢?
橋優優不再開口,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千山萬水,遙不可及。
良久,她纔回轉身在他冷冷的注視下離開湖岸。
眺望着遠處的湖面,風吹來的時候,有點冷,他掏出煙,抽出一根,緩慢地舉起來,快到嘴巴時又突然放下來,扔進了人工湖。
橋優優初六就離開M市去了別的城市,她喜歡這樣四處遊蕩的生活,說白了,她不想待在M市,她害怕親眼看到那些不想看到的場面。她內心糾結無法扭轉可怕局面的到來,只好做一隻鴕鳥來遠離這些是非。
她在走的時候,還是給爺爺提了一下,當然她的手勢只有談芸看得懂。
送走了優優,一家人的神色都很凝重,這個天南地北來回飛的孩子什麼時候能夠停下來,好好的談談戀愛,考慮一下未來。
談芸記得優優的那個手勢,大意是秋梓粲回來了。秋梓粲回來了?他十二年前不是死了嗎?談芸一頭迷霧,卻也不得不將這話說給橋殿淳聽。
“爸爸。”她開口叫橋殿淳,卻聽到一聲冷哼。
“你已經不是橋家的媳婦,用不着再叫我爸爸,我受不起。”橋殿淳對談芸的改嫁十分不滿。
“我知道您生氣,可是您作爲過來人應該會體諒我的難處。”談芸總以最和善的態度來對待他,希望他能夠理解自己。
“哼,我耐得住寂寞,而你呢?”言下之意,她只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爸爸……”
“爺爺。”橋維維一直沒有開口,聽爺爺的話實在難聽纔開口幫腔。“我媽媽尊重您是長輩,您就拿出長輩的樣子。不然的話,我會覺得您心眼小的比針尖還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