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記憶終於找到了。

看着手裡這個比手機內存卡還要小了很多的芯片,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在這個小小的芯片裡面,不僅儲存着我的過去,還有我的現在、和未來。

我在第一時間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羅春燕。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羅春燕替我萬分高興。

就在這天,在羅春燕的陪伴下,我急不可待的去了記憶儲存庫,然後,通過記憶植入手術,把屬於自己的記憶植入到腦中。

記憶手術完成後,羅春燕開車載着我回宿舍。

回來的路上,她不停囑咐我,要我別心急,慢慢回憶,別想着把所有的記憶一股腦的都從腦袋裡面掏出來,這樣會對腦部神經產生損害。

我說,好,我不會心急,我會慢慢把這些塵封已久的往事一頁頁翻開。

在車上,我閉着眼睛,靜靜回憶,慢慢的回憶着。

最先出現在回憶中的,是在停車場和神秘男子一起相擁的美豔女子。

在沒有植入我自己的記憶以前,我對這個像美女蛇一樣歹毒的女子一點感覺也沒有,想到她,除了害怕和厭惡之外,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現在,我在想到她的時候,卻是控制不住的心如刀割,就像是一種本能反應似的。

在屬於我自己的記憶中,她是我未婚妻,是我最愛的女人,也是我的唯一。

她叫周玲,25歲,和我從小學就開始是同學,後來,我們相戀、相愛,一起出國留學,我們如膠似漆,我們是所有人都羨慕的金童玉女。

在記憶中,她是那麼美麗,那麼善良,她無數次告訴我,我是她一輩子最愛的男人,也是她今生的唯一。

可是,揹着我,卻是神秘男子的情人,而且處心積慮的要置我於死地。

我的心在滴血,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我捂着胸口,接着往下回憶。

在回憶中,這個神秘男子是我的表哥,他叫歐陽陽,是我姨媽的兒子,姨媽死得很早,所以,我母親帶着他。

我母親是個美麗賢惠的女人,母親將他視如親生,我父親很愛我母親,父親也將他視如親生。

而他在我父母面前也表現得非常乖戾。

可事實的真相竟然是,他不僅勾引了我最愛的未婚妻,而且千方百計要謀殺我,以便奪取屬於我的財產。

我繼續將記憶慢慢翻開。

這次,出現在腦海中的是我父親的臨終遺言,父親告訴我,他曾經在大學有一個女友,這個女友和他生了一個孩子,後來,去美國之後,這個女友和孩子都失去聯繫了。

父親要我一定找到這對母子,父親告訴我,他的前女友叫馬雅,我的這個哥哥如果在世的話,有33歲了。

回憶到這裡,我眼前一亮,因爲,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流浪漢馬大喜,年齡正好很符合。

我又繼續將記憶翻開,記憶中最多的畫面,都是我和周玲的。

這個周玲現在在哪裡?我很想找到她。

爲了找到周玲,我又將記憶往下翻,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翻着翻着,我發現,她很喜歡去一個名叫美麗灣的河灣,在那裡有一座美人魚的雕像,她很喜歡去那裡。

想到這裡,我趕緊問羅春燕;“燕子,美麗灣在哪裡?”

羅春燕好奇的看着我,問;“你問美麗灣幹什麼?”

我說;“我要去那裡見一個人。”

羅春燕問;“見誰?”

我說;“是記憶中的一個女人。”

羅春燕想了想,點頭說;“美麗灣在香舟區,我現在帶你去。”

說完後,羅春燕找了個地方倒車,然後,載着我往香舟區的美麗灣駛去。

……

一個半小時左右,我們到了美麗灣。

跟記憶中的畫面一樣,美麗灣是一處非常旖旎的河灣。

河岸旁有走道,有涼亭,還有一個美麗的美人魚雕像。

記憶中,周玲很喜歡這具美麗的美人魚雕像,喜歡去欣賞它,輕撫它。

而現在,空蕩蕩的,除了一個個來來回回的陌生面孔,根本沒有她的影子。

我靜靜的凝視着這具孤獨的坐在岩石上的美人魚雕像,然後,又靜靜的凝視着風平浪靜的美麗灣。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羅春燕也靜靜的站在我身旁。

跟我一樣,她也靜靜的凝視着美人魚,又靜靜的凝視着這具美麗卻又孤獨的美人魚雕像。

“你很愛記憶中的那個女孩?”羅春燕轉過美麗的臉頰,靜靜的凝視着我。

“是的。”我嘆道;“本來,我對她沒有一點好感,可恢復記憶後,卻發現,原來,她是我最心愛的女人。”

“……”羅春燕想說什麼,但欲語還休,然後,她輕輕用手梳理着被河風拂起的秀髮,繼續凝視着旖旎的美麗灣。

而我呢,闔着雙目,記憶中那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畫面,就像被風吹落的枯葉一般,一片片的從腦海中飛到眼前。

良久。

“燕子,你先回去吧!”我說。

“你呢?”羅春燕輕輕問我。

“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我相信,她會來的。”我說。

“嗯,你保重。”羅春燕輕聲對我說。

靜靜地看了我一下後,她走到車旁,將車門打開,然後,開着車回去了。

……

十分鐘過去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黃昏來臨了。

在美麗的黃昏中,旖旎的美麗灣失去了令人心醉的瀲灩,但卻更多了一份靜謐中的神秘之美。

我依然用手撐着圓圓的不鏽鋼欄杆,靜靜凝視着被黃昏染得一片昏紅的美麗灣。

潔白色的水鳥在遠處奮翮飛舞,漁夫們正泛着小舟回到岸旁。

在一片片如同雲絮般的記憶中,我嘆了口氣,然後,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我忽然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長髮飄逸的女子。

這個女子身姿婀娜,極有氣質,雖然沒有看見她的臉,但可以想象,她是一位多麼美麗動人的女人。

看着這個女子的倩影,我的身子禁不住的晃了一下。

我慢慢走過去,慢慢看着她的正面。

“周玲!”

……

周玲在靜靜凝視着黃昏中的美麗灣,清新的河風將她的秀髮不斷揚起。

“你來多久了?”她慢慢轉過美麗的臉頰,看着我。

“半下午了。”我憂傷的回道。

“你都知道了。”她說,美麗的臉蛋上平靜得沒有一點漣漪。

“是的,我都知道了。”我回道,努力控制住心中的絞痛。

“我不想和你說對不起,也不想和你說抱歉,我只想和你說,你不管想把我怎麼樣,我都認了。”周玲幽幽的道。

“爲什麼?”我說。

“因爲,我的心已經死了。”周玲說,然後,她輕輕闔上美麗的雙眸。

“呵呵!”我苦笑一聲,然後,佯裝很平靜的樣子看着她。

周玲的側面也那麼美麗迷人,當她輕輕闔上美麗雙眸的時候,兩顆晶瑩的淚珠,在越來越昏暗的黃昏中輕輕滑落。

“你很愛他?”我明知故問。

我知道,她很愛我那個忘恩負義的表哥歐陽陽。

爲了我那個人面獸心的表哥,她不惜出賣自己的良心。

現在,那個爲了奪取我財產、不擇手段要置我於死地的表哥被繩之以法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

回來後,我的腦海中仍然不斷在浮現剛纔的畫面。

每當想到自己最心愛的未婚妻竟然這樣對自己時,我的心臟便宛如被凌遲一般。

難怪神秘男子(表哥歐陽陽)說我在得到記憶之後會更加痛苦、會痛苦得生不如死。

事實確實如此,一個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最信任的親人,卻都背叛了自己,都不擇手段的要置自己於死地,這種痛苦,確實是生不如死。

而且,隨着時光的蔓延,隨着記憶被翻開得越來越多,我心裡的痛苦在愈加嚴重。

終於,我支撐不住了,我想吃失憶藥,我想把這些記憶從腦海裡面刷得乾乾淨淨,然後,讓自己的記憶重新再回到一片空白的狀態之中。

……

我的痛苦被羅春燕看在了眼裡。

她問我怎麼了?在失憶的時候,我很痛苦,可在擁有了記憶之後,卻變得越痛苦了。

“是啊。”我說。

我把所有一切都告訴了她。

“我理解你的心情。”羅春燕說。

然後,她告訴我,忘記過去的最好方式、並不是將以往的記憶都從腦海裡面全部刪掉,而是要用新的美好的記憶來填平,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羅春燕柔情似水的看着我,我卻是無動於衷,因爲,我正被記憶的碎片折磨得痛不欲生。

“七木。”羅春燕輕輕撫了一下我額頭上的頭髮,道;“你還記得在小學的時候,你救了一個女生嗎?”

“???”

“那一年夏天,這個女生被幾個頑皮的男生推下學校的池塘裡,女生在快要淹死的時候,一個叫七木的男生出面了,七木救了這個女生。從那以後,這個女生,一直在心裡暗暗喜歡這個叫七木的男生。”

“你就是那個女生?”我終於將這些畫面在記憶中搜尋出來了。

“對,我就是那個女生。”羅春燕微笑的看着我。

“……我明白了。”我說。

然後,我靜靜看着羅春燕的微笑,一邊在記憶中慢慢搜尋她的影子。

漸漸的,她的影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

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在這些被歲月塵封了已久的記憶中,她做了許許多多好事。

最爲深刻的是她幫助一個叫李能大的殘疾人,她幫他洗衣服、煮飯。

後來,這個李能大還寫了封感謝信到學校裡。

這封感謝信被校長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公開唸了出來。

是啊!人因爲善良而美麗,而不是因爲美麗而美麗。

……

“七木,你又想起了什麼?”羅春燕微笑的問我。

“想起了很多。”我說。

然後,我靜靜地看着她的微笑。

看着看着,我覺得羅春燕的微笑、比達芬奇畫筆下的蒙娜麗莎的微笑、更加美麗、更加迷人……

……

(全文完,2019年2月23號晚上,東莞長安鎮夏崗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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