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憶中的我,是個邋里邋遢的流浪漢,33歲,叫馬大喜,每天都在垃圾桶裡面撿食物吃,每晚露宿街頭。

在記憶中,出現最多的場景是一個停車場,這個停車場位於一棟豪華大廈的底層,在這個停車場,每天有一個年青男子開着一輛黑色奔馳停在3號車位。

這個男子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年青帥氣,下車的時候,手裡總是提着一個昂貴的公文包。

令我頗爲詫異的是,這個年青男子長得跟我一模一樣,不管是身高、還是長相,跟我長得都是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我的複製品。

除了這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之外,這個停車場還出現過一個極爲美麗的年青女子,她看起來是個職位很高的白領,不僅非常美麗,也非常有氣質,她的肌膚白得就像冬天裡的雪花一樣,她的頭髮又黑又亮,每次出現在停車場的時候,總是挽着髮髻,她出現在停車場的時候,身上總穿着一身藍色的職業裝、和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看上去極爲優雅。

我彷彿很喜歡這個女子,我很迷戀她,每天偷偷摸摸跑到這棟大廈下面,就是爲了偷看她一眼。

在記憶中,還有一個很神秘的男子。

這個神秘的男子在停車場出現過幾次,他讓我感到很害怕。

但我看不到他的長相,因爲他經常戴着一個白色的口罩、一副墨鏡、還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

他身高180左右,身材很單薄,身上經常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閒服裝。

我不知道在記憶中爲什麼會如此害怕他?

但有一個畫面很深刻,那是一個多雲的天氣,這個神秘的男子拿着鑰匙,偷偷摸摸打開黑色奔馳的車門,鑽了進去。

出來的時候,他也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在這輛黑色奔馳車裡面幹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接下來的這個畫面在記憶中更加深刻,這個神秘男子偷偷摸摸從黑色奔馳車裡面出來之後,那個我在記憶中很迷戀的年青女子忽然出現在停車場,倆人相擁在一起,先是嘀咕着什麼,然後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接着,是忘情的親吻,親吻了足足幾分鐘後,才帶着滿足的笑容離開。

問題是,這輛黑色奔馳車,正是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的。

就在我將記憶繼續往下拉的時候,羅春燕問我了;“秀才,你想起來自己是誰了沒有?”

“想起來了。”

“你是誰?”

“說出來會讓你失望的。”我訕訕的道。

“你總該不會告訴我,你以前是個通緝犯吧?”

“那倒不是。”

“那怎麼會失望呢?”

“……”

“好啦,別吊我胃口了,快說吧!”

“我叫馬大喜。”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33歲了,不,這是去年的記憶,今年是34歲了——我是個流浪漢,每天都在垃圾桶裡面撿食物吃,我……”

“啊!”羅春燕驚叫一聲,用難以琢磨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個流浪漢?你現在34歲了?你以前每天都在垃圾桶裡面撿食物吃?”

“是的。”

“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你是發生車禍,從大橋上面翻進運河中,是我親自救了你,你怎麼可能是流浪漢?流浪漢會有那麼好的車嗎?而且,你說你現在34歲?可怎麼看、也不像是34歲的大叔,最多是25歲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我的記憶中裡面這些東西,都是假的?”

“我不清楚,反正,我覺得很奇怪——秀才,你再好好想想。”

“好。”

我準備再仔細回憶一下。

可就在我剛將記憶翻開的時候,突然,我腦袋有些疼痛,就像被針絞了一下似的。

“哎喲~”我捂着腦袋,‘哎喲’一聲。

“秀才,你怎麼了?”羅春燕急道。

“沒事,就感覺剛纔要回憶的時候,腦袋有些疼痛。”

“沒事就好,暫且不要回憶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羅春燕說。

然後,她跟我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太想知道你是誰了,記得,我以前在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手術完成之後,也不能一下回憶太多,否則腦袋會疼痛,不過,休息幾個小時之後,就沒事了,什麼都可以想起來了。”

“應該是這麼回事,否則,腦袋怎麼會疼痛。”

“是啊,別說是剛做完記憶植入手術的人,就算是一個正常人,要一下子回憶很多的話,也會頭痛的。”

“……”

“好了,咱們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陣,休息好了之後,你就什麼都可以想起來了。”

……

我在羅春燕的父親開的公司裡面做保安,工資不高,所以,我住在宿舍裡面。

回到宿舍之後,羅春燕拿了幾瓶補腦的藥品給我,還給了我幾斤核桃。

“多吃點核桃,對腦筋會有好處。”

“好的,謝謝。”

“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之後,再慢慢回憶,不急。反正有的是時間。”

“好。”

羅春燕走了後,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牀上。

我有點害怕,如果我以前真的是流浪漢,我該怎麼辦?

更令我糾結的是,在記憶中,那個西裝革履、年青帥氣、無論是身材還是長相都跟我是一模一樣的男子是誰?

那個非常年青美麗的女子是誰?怎麼在記憶中,總是會想到她?

還有,那個看不到臉的神秘男子又是誰?他爲什麼會鬼鬼祟祟的在那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男子的黑色奔馳車上做手腳?

更令我想不通的是,我怎麼會非常害怕這個神秘的男子?

帶着種種疑問,我慢慢睡着了。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跟我睡在一個宿舍的小張、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秀才,你真能睡啊。”小張說。

“???”我。

“在平時,你經常失眠,可昨晚,我下班回來就見你睡着了,晚上跟朋友吃完宵夜回來,你還在睡,今天早上起來,你居然還沒有醒來,睡得很死,告訴我,你是不是吃了安眠藥?”

“沒有,我從來不吃那玩意。”

“那就奇怪了。”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我撒謊。

“你很累?做保安難道很累嗎?”

“心裡累。”我說。

然後,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見小鳥站在窗外的樹梢上、嘰嘰喳喳的啁啾着,還有幾隻小鳥圍繞着樹冠,奮着翮飛來飛去。

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8點多了。

我很驚訝,要知道,因爲失憶,我晚上經常失眠,早上也起得很早,每天不到6點就醒來了。

我暗忖着,該不會是跟昨天的記憶植入手術有關?

時間不早了,還要去羅春燕的父親的公司上班。

我趕緊去洗漱。

洗漱完畢後,我又朝窗外瞄了一眼,只見從地平線升起來的旭日彷彿又高了一些,耀眼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間射了進來,在宿舍的地面上蔓延成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

小張已經去上班了。

我趕緊換上保安服,往公司走去。

羅春燕的父親開的是一家貿易公司,跟歐美日都有貿易往來。

我在這家公司做保安——當然,失憶之後的我,除了能做保安之外,還能做什麼職位?

不過,羅春燕並不想讓我在她父親的公司裡面做一輩子保安,這些日子,她每天讓我跟她學開車,她想把我培養成公司裡的專職司機。

時間還來得及,在趕往公司的路上,我在路旁的一個腸粉攤買了一盒腸粉,吃完後,才往公司方向走去。

到公司的時候,羅春燕的車已經停在了坪裡。

上夜班的保安是個中年大叔,喜歡喝酒,我過去的時候,他正在門崗翹首以盼。

見我來了,他馬上拿出交接本,跟我做交接工作。

保安的工作很無聊,尤其是對我這種失憶的人來說,更是無聊。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邊上班,邊慢慢回憶從前的自己。

我想知道,昨天從我腦海中出現的一幕幕畫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尤其是那個神秘的看不到他面目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在記憶中,我爲什麼會如此害怕他?

還有那個年青美麗的白領女子,究竟是誰?

在記憶中,‘我’好像很喜歡她,很迷戀她。

另外,那個西裝革履、年青帥氣的男子,他究竟是誰?

他怎麼會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做爲一個流浪漢,‘我’有家嗎?‘我’有親人嗎?

如果有,那‘我’的家在哪裡?親人都在哪裡?

就這樣,我坐在小小的保安室中,閉着眼睛,慢慢的、仔細的、有條不紊的將植入在腦海中的記憶、一頁一頁的翻開。

翻着翻着,記憶冊裡面的畫面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

在記憶中,我是農村人,父母都是五十多歲的老人,家裡非常貧困。

奇怪的是,我每次回去的時候,這對老人都狠心的把我趕走,總說我不是他們的兒子。

太匪夷所思了,難道我以前出生在這種家庭之中?

我把我的疑惑告訴羅春燕。

羅春燕問我,在記憶儲存庫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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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羅春燕,他們在給我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把我用金屬圈箍在一張特製的金屬小牀上,腦袋上面也套了一個金屬罩,還在我頭上打了一針,然後,把我推進一個很像太空艙的艙內,接着,讓我在裡面飛速旋轉……

羅春燕說,沒錯,她在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

她不相信記憶儲存庫的工作人員在給我做記憶植入手術的時候,會出問題,但同時,她更不相信,我以前是個34歲的流浪漢。

我說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到,這個被植入我腦海中的記憶的主人,越來越不像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問題是,這記憶如果真不是我的?那又是誰的?

或者說,我以前難道真是每天在垃圾桶裡面撿食物吃的流浪漢?

我把我的種種疑惑告訴羅春燕。(其實說白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情願認爲自己在以前是個流浪漢)

羅春燕要我彆着急,眼下最好的辦法,是到記憶儲存庫去確定一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我以前真的是個流浪漢的話,也要大大方方接受。

……

這天下午,羅春燕又載着我去省城西郊的記憶儲存庫,去問一下昨天給我做記憶植入手術的那些相關人員,看在手術過程中,有沒有出什麼差錯。

我們先找到昨天給我做記憶植入手術的那間手術室,先把我的告訴這間手術室的醫生和護士,然後問她們,昨天在給我做記憶植入手術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影響手術的事情,比如說突然鬧出動靜之類的。

“沒有。”醫生和護士紛紛搖頭。

然後,這個醫生問我;“怎麼?難道植入你腦海中的記憶,不是你的嗎?”

我說;“不像是我的。”

醫生說;“你怎麼知道不是你的?你不是失憶了嗎?又怎麼會知道植入你腦海中的記憶不是你的?如果你知道,又怎麼會是失憶了?”

我莞爾一笑,說;“我是失憶了,但我現在無法確定,昨天植入我腦海裡的記憶百分之百是我的,因爲昨天植入我腦海裡的記憶告訴我,我以前是個流浪漢,年齡有三十多歲了……”

醫生想了想,對我說;“也許你以前真的是個流浪漢呢?也許你真的有三十多歲了呢?只是看起來不顯老而已。”

我說;“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我以前不是流浪漢。”

“???”醫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雙手插進口袋裡,道;“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因爲,我只管負責手術,至於你的記憶芯片,是儲存庫的工作人員送來的,即便出了差錯,應該也要去問儲存庫。”

“謝謝!”我道。

然後,跟着羅春燕,去找儲存庫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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