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蹭了蹭她拇指, 啼鳴一聲,轉瞬消失在暗淡沉鬱的夜空。
燕殊擡手擋開眼前低垂的枝蔓,慢悠悠地走在怪異的林間。
這裡的草木扭曲、纏結在一起, 呈現病態地瘋長的態勢, 整個林子都散發着極其微弱的光, 瞧着就不對勁的樣子。
不過, 這一切對燕殊而言都是小兒科。
她信手從頭頂莖蔓上擰下一枚果子把玩, 看起來古古怪怪的,聞起來氣味倒還行。
於是,她用袖子擦了擦, 塞進嘴裡啃了一口。
水分挺足,就是味道不太對勁, 勉強還可以果腹。
地上落葉有些多, 走上前一腳深一腳淺, 幸好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蟲子,不然她肯定會暴走。
黑暗並不會遮擋她的視線, 眼前一切都構不成阻礙。
她只是有些餓了。
在食鬼界,她在地下洞窟中走了很久,又累又餓,還要配合演戲,真的很消耗體力。
那些食屍鬼聞起來就一股怪味, 不好吃。
女王雖然看起來還行, 可嬴少牢下手沒輕沒重, 讓她趁機跑了。
想到這裡, 燕殊忍不住吐槽:“這麼沒有眼力勁兒, 跟我八字犯衝,怪不得我本能不喜歡他。嘖……”
將果核隨手丟棄, 她又摘了一個繼續啃啃啃。
周遭扭曲纏結的枝蔓,開始緩慢地浮現出一層光,如亂葬崗浮空燃燒的磷火,漣漪般盪開。
眼前顏色變幻莫測,看多了很容易頭疼。
於是,燕殊啃着果子,淡定地決定換了個方向走。
草木像被強風吹打一樣猛烈搖晃。
ωwш▲ тt kan▲ ¢O
青鳥很快飛了回來,發出清嚦啼鳴,在空中盤旋一會兒,果斷落在她身邊不遠處的枝頭。
它嘴裡努力吞嚥一隻很大,閃着幽靈光輝的東西。
瞧着像是什麼的幼蟲。
等它吞下後,青色的羽毛觸電似的閃光,顏色變換,最終又恢復成雪亮的青色。
然後,一隻兩隻,吃得愉快。
真不知道它小小肚子,怎麼盛下那麼多東西。
燕殊感嘆着,點着腳尖,準備摘枝頭紅彤彤的果子,正當她快要揪下來時,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是嬴少牢。
他臉色很凝重:“不要胡亂吃這些東西。”
燕殊笑着推開他,再次踮起腳,足下用力跳起,將果子扯下來,當着他面狠狠啃了一口:“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是不同的。你吃這個會被污染道體,損傷修爲,而對於我來說,這不過是勉強充飢的果子罷了。”
揹着他擺擺手,“回去吧,這裡不需要你。你們過來,與我而言都是負累。”
青鳥嚥下嘴裡銜着的蟲子,啾啾鳴叫着落在她肩上。
嬴少牢看着她身影逐漸隱沒在晃動宛如活物扭曲的林間,眼神閃過一絲深色,快速跟上去。
“我也可以吃!”
說着,他從她手中奪過不祥的果子,徑自啃了一口。
饒是他已經是一界之主,嘴裡仍能感受到一陣如火灼燒,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
燕殊一愣:“你瘋了?”
嬴少牢不爲所動,吞嚥下去,接着要吃第二口。
燕殊面沉如水,從他手中將果子奪過來,丟掉,繼而反手狠狠搗向他胃部,不知按了哪裡,刺激他全部嘔吐出來。
她手指掐住他咽喉,將一個無形的東西從他身上撕下來,攥爲齏粉!
見他面色好了一點,燕殊心中憤憤,一把將他推到在地,甚至不解氣地又踢了他一腳:“你要是想死儘管去好了!不要死在我面前,好像是我害你的一樣。”
卻被他低笑着,順杆爬抱住腿。
“你果然還是無法對我狠心。”
“放開!”
“我很想你,真的。”
他目光繾綣溫柔,彷彿是融化的糖水,香甜纏人,輔以俊秀雅異的相貌,更是讓人一句重話都說不出,“那時一別,至今已經過去三千一百六十二年,無時無刻,每時每刻,我都在後悔。燕殊,當年如果我再強硬一點,再坦誠一點,是不是我們就能有另一個結局?”
“這些事情,你應該去找姬辛去說。”努力往外扯腿,“相貌,記憶,都在她那裡,我只是打醬油的罷了。”
“可我喜歡的只是你啊。”就是不放,“燕殊,我心悅你……”
陣中那人,只是空有記憶和相貌罷了。
她自他手上得以重塑,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真相。
那人,不過是以姬辛之名存在的,屬於過去的幻影。
“可我不喜歡你啊!”
雖然他長得好看,但也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
燕殊抽出龍棘,威脅地指着他:“給你三息時間放開我!不然,龍棘不介意再上上色,它可瞧你不順眼很久了。”
“如果能讓你解氣的話,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嬴少牢手中力氣沒有放鬆,仍舊異常溫柔地仰望她,眼底有光,卻露出一種受傷的神色。
燕殊目光一凜,手中龍棘毫不留情地揮出去。
鋒利的骨節撕裂斬碎皮肉,發出令人牙疼的聲音。
冰冷的血液濺落在她臉上,如淚水一般緩緩滑落,留下觸目驚心地痕跡。
她眼神冷漠,宛若高山之巔經年不去的霜雪。
她指着那團不停發出冷笑尖嚎之聲的肉團,冷冷道:“再發出一聲令我反感的噪音,我就送你見真神。”
那本該是不可見的惡海種族。
只有在吸飽血之後便顯現出了形體,此時,身體被龍棘撕裂的它卻在此刻露出了那可怕猙獰的外表。
它通體全紅,深紅色的肉團上脈動着無數觸手,就像一個不斷蠕動、跳動的果凍塊一般。
在觸手尖端,有着吸盤一樣的口器,那口器正飢渴地不斷開合。
這怪物浮腫而令人嫌惡:那一大團東西沒有頭、沒有臉、沒有眼睛,只長着永不饜足的嘴,還有一看就不好惹的利爪。
在四周浮動的磷光映襯下,更顯它醜陋得令人作嘔。
嬴少牢識趣地鬆手站起來,與她並肩而立。
只可惜,他們眼前的這個東西智商並不是很高。
燕殊的仁慈,它體會不到。
深受重傷的它,本能地尖嚎着,對着鮮嫩可口柔軟多汁的他們伸出觸手,吸盤似的口器飢渴地張合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