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仍在受苦的小妹,她臉上開懷的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回到陳氏居所,陳珊珊依舊在沉睡中。
陳瑤看着黑蛇蜿蜒爬到她胸口,昂起蛇頭嘶嘶鳴叫,而後身體突然像是大了一圈,吃撐了一般,在她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爆開,最後化爲一團黑氣散於空中。
再次請了樂遊峰醫者前來診治,結果果然讓人鬆了一口氣。
陳夫人伏在陳珊珊牀前,緊緊握着陳珊珊的手,喜極而泣:“謝謝大夫,謝謝大夫。我就說我女兒肯定不會有事的!是姜薇無能纔會治不了珊兒!”
陳瑤嘆了一口氣,起身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居所。
姚合剛用過藥,見她回來,讓僕役趕緊撤下藥碗:“你回來了。見到她了嗎?”
“嗯,見到了,珊珊的事情也已經解決好。”陳瑤問,“這藥是我從外界特意尋來的,對你身體有利。這幾日,你胸口還會覺得悶痛嗎?”
姚合笑着搖頭:“自是有用。只是如果不是因爲我,你應該可以更往上一步,而不是時時刻刻惦記着我,是我連累你了。”
“你們乃是道侶,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更何況,你我心意相通,同你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都讓我覺得滿足,這已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幸福呢。”
兩人對坐桌前,相視一笑。
姚合心思很敏銳,問道:“阿瑤,你在外面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瑤本不想說,可面對道侶擔憂的目光,她手指叩着桌面,躊躇半晌嘆了口氣:“燕殊,她確實有古怪。”
“怎麼說?”正襟危坐起來。
“她的行蹤很規律,不是在呆在天虞峰,就是去館藏峰看書。雖然手上有着宗主印信,卻對於偌大的淨宗一點也不好奇。今天,我在封禁之海遇到她了,她似乎是迷路到了那裡的。”
陳瑤繼續道,“你也知道封禁之海的可怕之處,那所有修士的禁區,輕易不得擅自靠近。修爲不夠的人很容易被古陣殘存的戾氣所傷,而她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人,在水裡卻如履平地,這僅是其一;她給了一條黑色小蛇,用來吸納珊珊體內殘留的詭異力量,結束後,黑蛇自動化爲黑氣消散。雖然只有一瞬,但是我敏銳察覺到了,那是惡海的氣息。”
“惡海的可怕之處,你比我要更清楚。既然你沒有立即出手,也沒有上報,想來是有自己的打算。”
“據我所見,她與惡海邪物並不相同。她雖然隨心所欲了一點,卻並非不通情理,甚至還挺好說話的。再者她現在還幫了我,讓我怎麼能恩將仇報?更重要的是,宗主是見過她的,還將她安置在了天虞峰。宗主乃是萬年來唯一得道真仙,溝通天地,立正本心,乃是不世強者,我不可能比宗主更敏銳,想來宗主所爲定有深意。”
“那你可是在擔心燕殊?”
“……也可以這樣說吧。雖然我們不過今天才正式見過,但我確實不忍她見她落得悽慘下場。”
說着,她深深凝望着姚合,長嘆,“阿合,她的眼睛真的和你好像,每每看着她茶晶色的眼眸,總讓我想起你,於是便怎麼也狠不下心來。”
姚合被逗笑:“你呀你……說得好像她如果跟我不相似,你就能轉手賣了她是的。我還不瞭解你嗎,你從來都是個心軟的人。”
兩人笑作一團,屋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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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嬴少牢正於高臺樓闕中,與天道降下的一點靈光對峙。
“當日之事,我只當你是積怨已深,畢竟自出雲界誕生至今,唯獨阿辛一人讓你栽了個跟頭,以至於你差點一起灰飛煙滅。可是當年之事乃事出有因,不過是因果循環而已!天道無情,大道爲公,爲何你今日又故意將她引至封禁之海?你可別忘記了,我當初與你的約定!”
被自己的氣運之子如此無狀呵斥,素來有序不紊的天道也出現瞬間的暴躁。
靈光爆發出一道紫雷,狠狠劈在嬴少牢身上!
“姬辛已經真真實實的死了,出現在你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幻影罷了。她乃是混亂無序的親眷,只要她長久駐留一地,惡海便會隨之而來,我絕對不容許無序再次出現在這裡!”
細微的紫雷於他而言不過是微風拂面,可是他依舊不識好歹,冷冷地盯着自己,天道暗自腹誹這屆天命之子真難帶。
“你也別忘了,三千年前,姬辛可是在你眼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搭上自己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獻祭了我絕大多數生靈後,纔將惡海鎮壓,你想要她的努力白費嗎?她已經不會再復生了,兩千年前的教訓還不足以讓你長個記性嗎?倘若你依舊眷戀着三千年前的幻影,你大可以去封禁之海找她。而燕殊,絕對不能留!”
兩人不歡而散。
當夜,嬴少牢收到姜平抱怨的傳信,他在外界已經逗留了一月又一月,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去。
當然,他沒有說得這麼直白,而是委婉地說他栽種的那棵臻品鳳靈果就要成熟了,除了他,沒有人能完好無損地摘下,需他得儘快回去才行。
本來,嬴少牢是想要當做沒收到,視若未聞。可思及天道所言,他冷着臉沉思片刻,便回信召他立刻回來。
“這種好消息,應該告訴她纔對。”
這樣想着,嬴少牢再次踏入中央白宮。
燕殊剛剛洗漱完,正抱着貓兒獨自坐在梨樹下的石凳上,一邊讀着話本,一邊散着頭髮晾乾。
花瓣如雪繽繽,落在她髮梢肩上,沾溼不去。
瞧着他突然又出現,燕殊明顯有幾分驚訝:“嬴宗主,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嬴少牢將姜平的將要回來的消息告知於她。
燕殊:“多謝了,麻煩你跑一趟。”
嬴少牢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麼,從容得轉身離開,彷彿只是單純過來支會她一聲。
燕殊摸着自己變乾的頭髮,就連背上被水打溼的地方也乾燥了,很明顯,這是被人施過了清潔術。
她擼着膝上的貓兒,不知怎得突然就覺得心塞:“看來是我想岔了。他這種心性和耐力,我的激將法肯定玩不過他。嘖,這可就難辦了呀。我啊,只想找到那人,除此之外,可是一點也不想被扯進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官司裡啊。”
“往者不可諫,這種簡單的道理,爲什麼大家都明白呢?”
燕殊不由感慨,果然不管在哪裡,沉沒成本都會讓人變得瘋狂。
蜉蝣凡人如是,仙者亦然。
“不過,我纔不會奉陪呢。我屠戮萬千同族,手染無盡孽業,拼盡一切,捨棄一切,可不是爲了重複前世之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