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聽說她的笑我替代不了(八)
遲疑了會,我終究還是按了接通鍵,“喂。”
電話那頭的江南兮靜默了,我有點躁亂的焦急,道:“喂,你在嗎?喂……”
“一起吃箇中飯。”平緩的聲音傳來,我卻聽到了顫抖。
“對不起,我吃過了。”我疏離地笑了笑,說。
魁“吃了什麼,幾時吃的,在哪兒吃?”聲音彷彿離我很近很近,近到便在身後。
我掃向包包的眼光僵住了,因爲我在撒謊,沒一會,終是輕笑了聲,道:“你也餓了,快去吧,我要忙了,拜拜。”
掛斷了電話。
圃看着躺在桌上的手機,想了想,我也該是時候換號碼了,再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指甲已經這麼長了,也該剪了吧。
甩了甩頭,肚子有點見風使舵式地“咕嚕”作響,我隔着幾層衣服撫摸着空空如也的肚腹,輕輕地笑了,掏出包包裡的麪包和牛奶,看了看四周仍在低頭忙碌的他們,怕造成他們的困擾,只好把麪包和牛奶重新裝回包裡,攜着包包上了頂樓。測試文字水印6。
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想看看,從這棟大樓俯瞰上海的一切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這麼想。
在我的記憶裡,冬季將盡的上海最爲蒼茫,它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房子,透着淺淺的遭遺棄的神色。這無疑是座可以背棄信念的城市,沒什麼是可以攥在手中,嵌入心底的。
我走到露天的天台,隻身高空,加之化雪時分,我冷得有點受不了,顫慄着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身子,突然發現自己瘦了,以前雙手環抱自己時總是密實的,如今卻要加緊幾分力道才能圖個肌膚相貼。
俯瞰腳下的人羣,才發現她們都是幸福的人啊,起碼能扎堆取暖,團聚離別,怎也能雙雙對對,而我,只有自己。測試文字水印4。
找了個能擋擋風的角落,我坐到了地上,拿出麪包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麪包被掖在悶沉的包裡,而今天氣寒冷,終究成了硬邦邦的一團,我吃得有點難受,喝了口牛奶,強迫性地把卡着喉嚨的麪包衝到胃裡,喉嚨一痛,咳了出來。
我順了順脖子,輕輕地拍着胸口,以爲這樣便能減輕疼痛,卻是浪費勁兒,我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屁股沾上的灰塵和雪屑,兩眸一擡,眼光遇上了江南兮的。
他凌厲着的雙眸赤|裸裸地審視着我,以及,被我放在地上的麪包和牛奶,我淡淡地朝他笑了笑,背過身,彎腰把地上的食物提起,珍貴地抱在懷裡。
不去想,也不去看關於他的一切,我只要餵飽肚子,飢餓比什麼都恐怖,所以此刻,我只要溫飽,那樣便好。測試文字水印4。
“我聽惜瑩說你今天不回來的,怎麼突然又來了?”我靜靜地走到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淡淡道。
江南兮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風中,他的眼神很靜默,像是等待着什麼,那麼的希冀,那麼的期盼,緊緊抿着的脣卻泄露了他震怒的心。
我知道他等的無非是我的一句解釋,或者一聲熟悉的呼喊,但是,這一次,我已經不能了,我曾一度認爲,即使那個賭輸了,我還是可以天天親密如斯地喚他姐夫,一切悉數如常,現在才知道,那時的我該有多天真。
我抓緊了手裡的食物,指了指鐵門,笑道:“我下去工作了,這裡冷,你也別呆太久。”
——
說完就走,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終於發起了憤怒,大手一伸一縮間欲把我手裡食物拍掉,牛奶壯烈地犧牲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乳白的奶汁不斷往外涌,麪包卻因爲我的垂死掙扎得到了倖免。測試文字水印9。
我的心一疼,針尖扎進手指頭般疼,卻深知人人都需要堅強,於是嘴上故作雲淡風輕道:“這個牛奶,可惜了,三塊半的。”
江南兮步步逼近,幽深的墨瞳毫不掩飾地迸射着憤怒,強硬地扯過我的手臂,迫使我跟上他大得過分的步伐,斬釘截鐵地說:“跟我去吃飯,大冷天,你居然跑來這個鬼地方吃這種垃圾食物。”
我相信那是我的錯覺,他話裡的疼惜都是我的錯覺,我的癡心妄想,肯定是了……
被他拉着下樓,坐上了他的黑色大奔,趙惜瑩早已坐在副駕上,看到江南兮牽着我的手,眼神一個深沉,很快便恢復如常,笑着爲我開了車門,車後座的,我安分地坐了上車,然後我們去了市裡最貴的飯店,安安穩穩地坐在溫暖的飯店的高級餐桌前,我笑了,緊緊地揪着手裡一直不曾放下的乾硬麪包。測試文字水印6。
“你怎麼知道我在頂樓?”這一路下來,這是我出口的第一句話。
江南兮幹是瞪我,不置一詞。
我又笑了,知道再問下去也是沒用,他不願意跟我說話。
看了看趙惜瑩詢問的目光,我淡淡地開了口,“我中午吃麪包頂肚子,江南兮看着覺得我可憐,就把我一併拉來了,惜瑩你不介意吧?”
江南兮一直放在我身上的眼光錯了錯,又深了幾分,趙惜瑩附上了他的肩膀,明媚地衝我笑,道:“沒關係,反正我們也是要來吃飯的,你怎麼吃麪包,麪包漲胃,吃多了對胃不好。測試文字水印3。”
我忽略了他們的親密,澀澀地絞緊了交握着的手指,說:“我纔開始工作,什麼都要省,而且律師樓附近沒有便宜的餐館。”
“點菜吧。”江南兮打斷了我本就不樂意繼續下去的對話。
我識趣地看了看菜單,都是貴得不得了的,酸楚地掏了掏包裡的錢包,扁扁的錢包裡只有蘇魅早上塞給我的幾百塊和一張公交卡,連個油菜我都吃不起。
腦裡一轉,我緊了緊手裡的麪包幾分,道:“你們點吧,我不打緊。”
最後,服務員給上了一桌精細的菜式,很香,我幾不可見地把碗筷移開了,澀痛的雙眼有點不懂事地發燙。
對面的趙惜瑩發現了我的異樣,追問道:“夜涼,怎麼不吃?不用拘謹,起筷吧。”
在這裡,我只能是個外人。測試文字水印8。
我衝她笑笑,感激她的關懷,舉了舉手裡的麪包,道:“不了,我的麪包還沒吃完。”
她尷尬地笑着,眼光瞟了江南兮一會,終是放下了碗筷,默了臉。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給臉不要臉,可是不打緊,不要就不要。
江南兮狠狠地瞪着我,神情裡滿滿的都是責備。
怪我害她沒飯吃了是麼?
在他還來不及開口責罰時,我開了口:“我先走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你們慢慢吃。”
說完,起身就走。
“吃完了自然可以走。”江南兮終於肯施捨我一句話。
我輕輕地揪着左胸的衣裳,那裡悶疼着,轉身面朝向他,他看了眼我手裡的麪包,繼續道:“要麼吃完這桌菜,要麼吃完你的垃圾食品,你自己選吧。測試文字水印9。”
看着我的眼神一如伊始般咄咄逼人,四下已然開始有人議論紛紛,看戲的眼光投向了我身上。
江南兮,原來你便是用這種方法羞辱我的……
迎着趙惜瑩驚訝的嬌容,江南兮決然的俊顏,四周客人探究的嘴臉,我乖乖地坐回原位,抖着手,重新撕開了麪包包裝紙的開封,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心臟疼的像是會馬上停掉似的,喉嚨哽咽得緊,來不及咀嚼的乾硬麪包根本下不了喉,硬生生地把我的兩頰塞得鼓鼓的。
此刻,我是多麼感謝生命裡出現過的那些人,特別是幼年和青年時期,帶給我溫暖也給我創傷和痛苦的人們,沒有他們,我想我會死掉。
趙惜瑩吃驚得用手掩住了嘴,正打算走過我身邊阻止,卻被江南兮按回了位置上,握拳沉着聲音,呵斥着我的所作所爲,“夠了,夜涼,鬧夠了。測試文字水印7。”
原來我想挽回自尊,在他眼中也僅是胡鬧。
我驀地倔起了勁,對周圍的一切熟視無睹,置若罔聞,一心一意地啃着手裡的麪包,淚水終究絕了堤,兇猛地滑出眼眶,無聲地墜落,剩下的劃過撲了薄粉的臉龐,滲入嘴角,苦不堪言。
江南兮終於耐不住了,神色陰深地一把抓住我的手,想搶過我的麪包,我像是碰到了毒物般猛地掙開,看了眼前方鄙夷着我的貴婦,看了看手裡剩下的麪包,弱弱地口齒不清地懇求道:“很快了,所剩無幾了,吃完我就走。”
語畢,我鼓着腮幫,對他微微一笑,一臉疏離,淚水依舊掉着。
江南兮的臉色,很難看很難看。
我心裡,突然一陣痛快意,爲自己那賣了也買不了這裡一樣東西的驕傲。測試文字水印4。
淚,卻掉的更大顆了。
由於江南兮的阻撓,我由最初的坐着吃,改爲此刻的站着吃,我能想象那種狼狽寒酸勁,可是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如果結局註定了傷害,我也沒必要強求什麼,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要走了,我也不奢求能帶走什麼。
一旁筆挺的服務生一臉尷尬的神色,想要阻止又不敢,我背過了身子,默默地吞嚥着,比任何時候都要努力,比任何時候都要瘋狂,那麼的不顧一切。
“你他|媽我秦彥宇這輩子再也不會把她還你,絕不!”後頭,傳來了秦彥宇震怒的辱罵聲,然後是餐具碰撞,重物倒地的聲響。
我瞪大了雙眼,難以自信地慢慢回眸,秦彥宇怎會在此。
江南兮抹着嘴角從地上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以眼前怒目惡指的秦彥宇狠命一拳,秦彥宇一時來不及閃躲被打中了,側了的身子差點跌地,終是一跨腳穩住了,嘴角卻立馬留下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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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事,你少多管閒事。”江南兮大吼。
我苦笑,我們的事嗎?你是你,我是我,又何來我們這一說呢?
四下一片死寂,我看了秦彥宇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啃着手裡的麪包,對這一場打鬥置若罔聞。
不斷地催眠自己,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什麼都不要聽見,吃完了,我就可以走了,很快了……
我最初的生活並不像現在這樣混亂,也就是說,即使我現在是個混蛋流氓或者殺人犯,我的本質還是有些善良的,這些善良在後來的生活裡,被磨難不安失意以及尷尬漸漸沖淡,而另一些隱藏着的或是潛移默化被這世界同化的特質慢慢冒了出頭,於是造就瞭如今的我,四不像,一事無成,沒有羞恥感。
肩膀上突致的一股溫柔得讓我想失聲痛哭的抓力輕輕地掰過了我的身子,隨之而來的是溫暖緊密的懷抱,是秦彥宇,懷抱裡滿滿的都是他身上孩童的**味。
他緊緊地抱住了我,溫柔地試探着:“不吃了,乖,我帶你走,我們走。”
我孩子氣地在他胸前的衣服蹭了蹭,擡起頭,含淚笑道:“我把鼻涕抹你的襯衣上了。”
秦彥宇大慟,閉眼用力地重新抱緊了我,不停地吻着我的發頂,“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傻?”
我推開他的懷抱,不顧衆人探尋的目光,朝遠離他們的地方走了幾步,自顧自地啃着上剩下的麪包,卻悲哀地發現,嘴裡再也塞不進了。
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沒關係,真的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