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概是江南兮的,心裡卻也奇怪,他很少會這麼冒失地把手機落下,我走過去想拿回給他,看了看來電顯示,來電的正是“張醫生”,腦海裡突然憶起了下午在醫院,江南兮喊叫的張鈞衡,張醫生,心裡愈發的狐疑,難道是那份檢查報告出來了?
明知不該,最終我還是惴惴地按了通話鍵,“喂。”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爾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您好,麻煩找江南兮先生。”
我的手心冒着冷汗,稍稍平穩了心跳,說謊道:“抱歉,他有事不在,請問您找他是因爲一個叫宋夜涼的身體檢查報告嗎?”
括他意識到我的知情,放寬了心,“是的,那份報告出來了,麻煩您幫我通知一下江先生,明天一早就能過來醫院拿,病人的一些情況我要跟他交代一下。”
我多問了句:“請問,嗯,那份報告的結果怎麼樣?”
“情況跟初步估計的差不多,沒什麼大礙,不過病人的身體素質很差,這段時間建議多作休息,好好調理一下,至於具體的情況還得等明天跟江先生碰面了才能一一解釋清楚。”
踏我窒息着的呼吸終於能緩了緩,握着電話的一分一秒,卻仍像一生一世那麼長。
“好,謝謝您。”我顫抖着答了話。
“誒,不客氣,那麻煩您轉告江先生。”
“好,一定。”
“再見。”
“再見。”
我放下了手機,腦力仍舊空白一片,想了想又把手機拿了起來,戰戰兢兢地把通話記錄刪除了,正想放回原位時,江南兮正好站到了樓梯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語氣略顯質問,問:“怎麼拿着我的手機?”
我抓緊了他的電話,輕揚地勉強一笑,道:“我正想拿回給你的,怎麼這麼不小心?”
說着把電話遞給了他。
他伸手開了燈,幽黑的瞳孔赤|裸裸地審視着我,懷有一絲猜忌,終是什麼也沒說,接過手機,大手一番便把手機安安穩穩地放到了褲兜裡。
“快去睡吧,明天就別出門了,多休息。”一陣沉寂後,是他開了口。
他的話音剛落,我的心,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原來他不曾懷疑我對他,甚至是這棟房子的依戀,從不相信我能跟這一切斷得乾乾淨淨。
說不在意,那是鬼話,可是不斷,我又能怎麼樣,這裡沒有一樣東西是我能懷念的,既然沒有值得懷念的,那麼以後就不回頭,再也不回頭……
我越過他高大挺拔的身體,跨上樓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眉宇間突致的倦意,開口道:“姐夫,我明天一早就走。”
江南兮凌厲地看了我一眼,瞬間又將眼光移向窗外,脣邊帶着那樣淡漠的微笑,漠然得,讓我的心都跟着隱隱發疼。
我垂下眼睫,明知道他的笑代表的是什麼,卻忍住了心裡的問嘆,略微一頓,抓緊了雙手,心抽搐般疼着,輕輕道:“你知道嗎?在你回以我雲淡風輕一笑前,在你說要把這棟房子給我前,在你跟我說你要跟惜瑩訂婚前,在你無聲拒絕我的無恥高攀後,我曾發了瘋般想靜靜地給你唱一首歌,因爲我始終記得你也曾溫柔地揹着我走在雪地裡,輕輕地問我會不會唱歌……”
忽然之間,我覺得胸口很悶,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又緊了緊抓着扶手的手,閉了閉眼,再睜開,聲音早已沙啞,繼續道:“因爲我覺得你起碼是關心我的,起碼是在意我的感受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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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兮有些悽愴的笑聲打斷了我的話,他定定地看我半晌,然後什麼話也沒說,坐到沙發上,終是默不作聲。
我心裡難受,輕輕地擡眸看了他一眼,強迫自己甩開心中縈繞不散的酸澀,然後低眸輕道:“晚安。”
江南兮雙手合十做了個抹臉狀,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那麼,現在還可以給我唱麼?”
我一怔,不做聲,因爲已經沒意義了。
他輕輕地笑了,“不可以嗎……不可以了,對不對?”
我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眼淚來得比什麼時候都要兇,都要狠。
他自然不知,他的話給了我多大的幻想,其實我真的沒有期待很多,真的。
江南兮,我沒有期待你很多。
“給你講個故事,好嗎?”我含淚朝他輕笑。
江南兮一直沒有看我,這一刻我們的眼光對上了,他面色驟變,而我也看到了,他交握着的手,早已緊得發抖。
“有個女孩在十八歲那年愛上了一個男人,三年愛慕,沒有一個人,沒有一秒鐘容她去訴說。二十一歲那年,爲了一份虛無的資格,她隻身遠走倫敦,那一天,沒有人給她送機。她在倫敦呆了三年,每天的生活除了上學、打工就是散步,可能偶爾會期待那個男人的一句問候,但是一直不敢奢望。三年後,她終於得到了那份資格,回來了,因爲那個男人一句話,她又決定賭一把,賭注就是他們的愛情。結果,她輸了,輸給了時間,更多的是輸給了緣分。”
我深覺自己有講故事的天分,故事情節脫口而出,彷彿它一直藏在哪裡,只容稍稍一抖,全部原形畢露。
這個故事明明很可笑,可爲什麼握拳的手,掌心早已被指甲掐的鮮血淋漓,那股疼痛還是敵不過心底愈來愈強的痛。
江南兮全身一震,整個人陷入了晦澀的狀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南兮,悲傷地像是快要死掉一樣。
我心下頓時大疼,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勉強自己用力地彎起脣角,給自己挽留最後一絲自尊。
爾後,他幽幽地問:“那個男人說了什麼話?”
我勉力帶上一抹請淺笑意,一字一句道:“‘以後我常給你照’……他說以後常給我照相,呵呵。”
語畢,我轉身想要跨步回房,後頭卻再次傳來江南兮好聽的男音,此刻,未免傷感,“爲什麼?”
我揹着他揚了揚臉,真心道:“從來沒有人跟那個女孩談過以後,所以不爲什麼,只爲他承諾的以後……”
話未完,已被他一把拉入懷裡,帶着幾分不確定的遲疑,未幾,帶着微微的顫抖,他慢慢地收緊了雙臂,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卻又那樣用力,就像是想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之中一樣。
我大驚,羞赧卻也絕望地掙扎着他不知所以的擁抱,卻可悲地發現我竟然還是眷戀這個男人的胸膛,我竟然還是會那麼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