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兔子:
好吧。我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開頭來稱呼你,我甚至有點想矯情的說,認識你以後開始相信“緣分”這種東西。昨天晚上斌斌要吃蛋撻,我就起來做,然後用手機上QQ,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讓你給我打電話過來,然後就真的接到你的電話了。我想我當時是興奮的,激動的,以至於把自己的手給燙了,聽着你電話那頭溫柔的聲音,傻傻的笑了很久。
我想我是真的陷進去了。
H羣裡的人都說是因爲長相,你也說我只見了一回你的照片爲什麼就這麼肯定,像是把感情變的太兒戲了。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確定,好看的人我見過不少,卻沒什麼有感覺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死纏爛打的纏着你不放,我甚至找不到一點可以讓自己放開的理由,我之前的二十年都是很理智的規劃自己的人生,我在想我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從來不去考慮其他,以至於到現在連自己的初戀都沒有送出去。
很可笑呢。
當初曾迷戀或者說包容過那樣一個人,我爲他學會做飯、洗衣,爲他嘗試學習各種美味的佳餚,甚至學習了日本料理以及很多小點心的製作,還誇張的學會了編織,自己的潔癖在那時候被無限擴張,會收拾乾淨他所有弄亂的屋子清洗他所有弄髒的衣服,會在最貧困潦倒的時候依舊節省下來不多的錢去給他買喜歡的零食,我想我這樣執着的付出在當時卻沒有希望得到任何一點點的回報,只是很簡單的希望在晚上可以相擁而眠,脣齒相依。
而如今,我已經可以面無表情的和他打過招呼後,波瀾不驚的從他身邊走過,不會在執着的爲了和他在一節車廂而在人羣擁擠的火車裡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不會爲了他深夜一個電話就瘋了似的打車趕到他的身邊,不會在逛街的時候總是想要給他買些什麼東西,不會在牢記他的生日以及陪他玩他喜歡的遊戲。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後悔,我甚至都沒怎麼痛恨他,我只是當這些都是我年少無知時爲了自己內心的空虛和寂寞找一個宣泄口而瘋狂的發泄。我只不過是想有這樣一個人可以需要我,我就不會在一個人單獨的走在外面了。
真的就這麼簡單的想了。然後就這麼簡單的做了。
我想我內心是抗拒感情的,除了這一次,再沒有什麼人可以讓我如此刻苦銘心的牢記並且心甘情願的付出。我用我犀利的語言以及瘋狂的學習狀態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拒之門外,我想我只要這樣單純簡單可以有規劃的生活就足夠了,什麼天長地久什麼山無棱都只是我筆下那些人物在吃飽喝足後的無病**。
我參加所有原本不會出席的酒席,我把自己弄的無比狼狽,我一點不誇張的把當時十九歲的自己弄得像三十、四十的男人,我把之前母親教我保養以及潔癖完全的丟在一邊,我油光滿面的穿行在當時的廣告公司裡,心滿意足的看着自己現在的位置。
好吧,我幸運了,我認識了JOE,去了躺上海。他灌輸給我之前很多我明白卻無法想通的道理,“人要爲自己活着”。於是在從上海回來之後,我變本加厲的開始瘋狂的美容和瘦身。我用最原始的餓來控制自己的飲食和體重,我從之前的三尺三的腰圍變成如今的二尺三的腰圍,我由之前的一點護膚品都不用到現在的全身上下幾乎每一個部位都有專業的護膚品,我把每個月三分之二的工資全部都投資要這裡面,我瘋狂的把自己變成一個實驗產品。
我想我內心還是憧憬的,還是希望有一些什麼東西可以觸動我,讓我再一次瘋狂的去做些什麼事情。
兔子,我進H羣后第一個認識了你,當時只是覺得你很可愛,看了你的照片後也只是覺得還好啦,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簡單的交談後,便瘋狂了認定了你。
我也找不到原因。這些天我開始變的溫柔起來,開始不會發火,每天總是笑眯眯的,我被自己的這種變化嚇壞了,我不斷的告訴自己我不要陷進去我不要陷進去,我如今的生活雖然不是很美好但很安穩,我不需要這樣沒有未來的感情,我不需要再把自己按在人生的賭注上瘋狂的再加籌碼,我只需要現在有規劃的生活,而不是瘋狂的沒有自知之明的去做些其他什麼。
我想起我十五歲的時候曾經和一個陌生的外國人去了一趟澳大利亞和越南,我逃了整整一個月的課,那時候剛和父母的關係鬧僵,我就這樣信任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甚至連語言都不通的人跨越了三個國家。這個人對我很好,在路途上很照顧我,如果寂寞的時候他會拿出吉他或者笛子讓我給他演奏一小段,或者讓我唱些他可能根本聽不懂的歌,他第一次帶我做飛機,第一次讓我接觸到中國以外的地方,第一次讓我拿到純日文版的《枕草子》,第一次讓我接觸了鋼琴這樣因爲昂貴而一直沒有學習機會的樂器。之後回來的路上,他又給我買了很多東西,再重新回到龍城後,他卻突然消失,我再也沒有聯繫到他,我甚至都拼寫不出來他完整的英文名。唯一留下的,只有他一件我洗乾淨的外套。
昨天晚上洗掉面膜後,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感覺完全陌生,恍如隔世。
兔子。我喜歡你。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還有你所有對我言語,我也知道這樣的感情無比的荒唐,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不論怎麼樣,請交往吧。我第一次這樣對喜歡的人說出來,我第一次這樣瘋狂的糾纏一個人。我的初戀。初戀希望和你在一起。
兔子。請交往吧。我第一次這樣給喜歡的人寫這麼長的信。那麼,最後再說一句,兔子,我喜歡你。
(2)
兔子:
昨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息,你說你在喝酒,你說我們性格不和。然後我手機突然沒有了信號,就丟在一邊,沒有繼續和你發信息。
好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回,不知道。你還說我是一時衝動,以後肯定會後悔的,可是,那份感情的開始不都是衝動造成的呢。那些“永遠”“在一起”類似的話,貌似不會是在一個很理智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吧。
還是說說自己吧,我最近經常會外出採訪,去一些很偏僻的小鎮,這些地方往往沒有網吧,甚至誇張到沒有給手機繳費的地方,所以,每次我帶自己的上網本出去後,都只有很短的很固定的一點時間可以接受到網絡,可以上來給你寫這樣的長信。人每次在有追求和夢想的時候,時間會過的很快,比如現在,我每天很單純的想到的就是可以在這樣固定的時間裡上網給你寫這樣的一封信,還可以臉紅並且矯情的說,這是情書。
昨天收到你最後一條信息的時候,我剛擦了免洗的補水面膜,躺在牀上,然後看完你的信息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之後,我很幸福的夢見了你。我在這張狹小的牀上夢見你緊擁我的身體,像是要把我完全溶進去一樣,你的眼睛裡瀰漫的無邊的溫柔,薄薄的嘴脣裡淡淡的酒味,恩,你剛纔給我發信息的時候你說你在喝酒,對,夢境如此真實,可我卻知道這只是夢,我惶恐的不敢去碰觸你的身體,我擔心只要輕輕一碰哪怕是這樣的幻覺都會煙消雲散,於是我使勁的睜大眼睛,我要記住你吻落下來的瞬間——儘管只是夢,好吧,至少還有夢。
午夜十二點。手裡的書是純日文版的《徒然草》。
我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這半年來,很少會在清晨醒來,每次都能很幸福的睡到自然醒,然後再翻開各種資料和新聞,在打開電腦寫新的文字。之後洗漱。洗面奶——爽膚水——精油+精華液——防護水——乳液。然後整理衣服,提着包出去準備尋找新聞。從之前的一晚上寫幾千字到現在一晚上能趕出將近八萬字的專版,很有感觸呢。我這次出去的時候拿錯了一個包,這個包是我之前上學時候常常帶在身邊的,現在上了班就開始不用它了,我自從出了學校之後,就開始排斥所有在自己身上出現的學生氣,我把之前所有曾喜歡的衣服和包包全部都壓在了箱底,重新買了新的裝扮,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而且自從工作後,我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宅男,要不是重新打開這個包,看見裡面之前的相片,我會忘記自己原來曾經去過那麼多地方,曾經那麼的熱愛和癡迷旅行。
福建。青島。蓬萊。新疆。內蒙古。北京。天津。上海。香港。澳門。澳大利亞。越南。東京。紐約。還有很多我已經叫不出地名的地方,我依舊擺着很傻很孩子氣的造型在鏡頭面前,照片上的自己笑的無比的天真。我看着這厚厚的八大本相冊,還有很多裝不下,於是放在了幾個信封裡,突然感覺恍如隔世。
而現在的自己,要不是因爲出差和上班,會每天呆在家裡,看着那些厚重的書,所謂的哲學、文學、美學。把所有的時間都毫在這些所謂的無比有意義的地方,甚至把MP4裡所有的歌曲全部刪除,換成了英文講座和日文講座,荒唐的開始考一些某明奇妙的資格證。
我似乎把所有的過去全部都交代給了流逝的歲月。我用着如今看似嶄新實際卻面目全非的面孔穿行在各個大大小小的辦公樓裡,堅強的連自己都忘記了所有。
我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多麼的怕黑。我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多麼的害怕一個呆在一間屋子。我忘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害怕和一羣大人呆在一起。我忘記了我當初是如何的膽怯和恐懼。我忘記了我當初是如何的像一個孩子一樣惶恐的張望着外面所有我不熟知的世界。
我忘記了的之前多麼像一個小女生。對,你說我像一個小女生一樣。這纔是之前的我。完整的,全部的我。
還是說說昨晚的那個夢吧。恩,很美好,我沒有想到收到你的信息後可以做這樣一個和你在一起的甜蜜的夢,還整整做了一個晚上,夢裡單純的只有相擁而眠,脣齒相依,沒有任何其他的亂七八糟的內容(雖然我很想……),乾淨的只剩下大片大片純淨的白色,像是美好的天堂。
兔子,喜歡你。喜歡你和聊天。喜歡和你發信息。喜歡接到你的電話。喜歡聽你溫柔的在電話那頭催促我早點睡覺。喜歡你發信息說我好文筆。喜歡你呵呵笑着說我像個小女生。喜歡你冒冒失失的說自己忙了一天很餓要去吃飯。喜歡你在羣裡很顧慮別人感受的說着簡單的話。喜歡照片上你躲在樹葉下傻傻呆呆的樣子。喜歡你很無奈的說自己吃素。喜歡你無比懊惱的說我又剪了一個多麼多麼難看的髮型。喜歡你每次給我發信息的時候都會在句子後面加上六個點。喜歡你我說想看你的新發型時視頻壞了於是你就照新的照片給我。喜歡你的一切一切。
還是很想在一起呢。怎麼辦呢。你總是找一大堆的藉口說不要在一起,可我總是能找到反駁的藉口呢。這是爲什麼呢。哦,是因爲你的理由不成立還是我學的是中文系?
那麼那麼,兔子我喜歡你。還是在一起吧。還是交往吧。
恩。交往吧。在一起吧。很期待呢。
兔子。我喜歡你。淡淡的,深深的。
(3)
兔子:
還是把這最後一封信寫完吧。雖然我也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語氣怎麼樣的心情來敘述這樣的事情。我想我還是應該用最平靜的心情來把這些無法理清的東西全部都變成實在的文字吧,這也是我唯一能在黑暗中發光的能力了,我用我這看似無比簡單卻可以支撐我所有歲月所有自尊的文字來挽留住自己僅有的,剩下的,自己。
昨晚我們彼此都輕易的觸動到了對方最脆弱的部分,我撕心裂肺的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想用我的冷漠來維持我內心那麼一點點的自傲,我明白把所有自尊全部放下並不是感情裡的最高境界,不是那所謂的“我愛你我可以放棄”一切的高尚美好的境界,我明白你的話語裡的排斥。
那一瞬間,我有點累了。
我絮絮叨叨了一整夜,我又像之前一樣直到凌晨四點鐘才躺下,纔敢入睡,之前那些足以讓我惶恐不安的因素全部完全的暴露出來,我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那種可以撕扯掉我所有一切的恐懼完全徹底的展現出來。從胃深處,到胸腔,到喉嚨,到之間,到身體每一個細胞,全身變的冰涼。我手裡的筆記本寫下了這樣的兩個句子,我無法肯定它們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還是在某些雜誌、小說上看到的,可我還是寫了下來,然後把所有的人物全部都換成了兔子。
兔子,你的笑容就是伴隨着古老的地殼慢慢裂開,滲透在這傷痕上的陽光。
空氣於是突然間綻放了一個傷口,那裡滲出的清新而豔麗的血液就是兔子你蜻蜓點水般的微笑。
之後我躺在牀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沒有夢,一夜都睡的無比的不安穩。清晨的六點我突然驚醒,我才突然意識到你昨晚的話是分開的意思,是不在一起不要再在一起的意思,於是我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哭了起來,瘋狂的去敲砸身邊的人,我一邊哭一邊嘴裡大聲的嘟囔着:“兔子不要我了。兔子不要我了。”我這樣失魂落魄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具體的突發的狀態是怎麼產生的,我甚至都不清楚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只是像一葉扁舟,孤獨無助的的拼命抓緊自己僅有的可以依靠的東西,然後奮死的掙扎,我甚至有種錯覺,我的靈魂靜靜的站在高處,非常鄙視、輕視的看着我下面在哭泣和掙扎的我的肉體,可我還是無法壓抑住自己內心的那種渴望。
渴望。從胸腔深處慢慢滲透出來,輕易的就剝奪了我所有的尊嚴。
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安靜了下來,然後又重新睡了過去。做了一個漫長而且不安穩的夢,我無法用我的筆墨詳細的描繪出夢境裡的那些情節,只記得有大片大片像是灰色的雲雨層一樣的東西完全的籠罩住了我,我無法擺脫這樣無力,自己完全沒有反抗力的狀態,我只能像一個被丟棄的孩子,緊緊的縮卷自己的身體,試圖用這樣的方法來抗拒我無法應對的一切狀態。
我想,我內心的那些揮之不去的東西,還是會在這樣那樣的簡單時刻,完整的爆發出來。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小鎮的外面依舊還是灰濛濛一片,我還以爲自己睡到了傍晚,拿出手機重新確定了下時間,才知曉,原來天氣就是這樣。我提着自己那個大大CK包包去了惟一一家的新華書店,我在這家書店裡呆了整整三個小時,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後來,我從一個很偏僻的角落裡找到《浮華》的英文版,售價是十美元,摺合人民幣後再打折是七十五元。再我拿起這本書的時候,又重新想到了之前自己爲了過英文四級的時候在多少個這樣的看似無比矯情和詩情畫意的晚上以及下午就拿着這樣一本毫無情調的書度過。可我悲哀的發現,只有前面不到二十頁的內容我勉強可以翻譯下來,而之後大量的語法運用以及情節的描寫,我只能簡單的猜測,我已經不能像之前一樣很厲害的把所有的內容全部都翻譯下來,然後再很驕傲的標準的讀出來所有正確的單詞和句子。
在離開書店的時候,我還是買了下來,儘管之前這本書的很多的英文版本我都有,可我還是買了下來。我有些時候會只爲一個新的封面而去再次購買那些之前看過的迷戀的書,卻不願意再重新翻閱那些之前已經購買下來的書。
好吧。儘管我說了這麼多扯到了這麼遠,其實只不過是想單純的逃避之前所有與你有關的事情。既然你已經把所有的利劍全部豎起,那麼我也只好穿上堅硬的鎧甲。你說你不喜歡矯情的句子,其實我也不喜歡。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我現在爲了生活的而所鍛煉出來的工具。那麼。那麼。簡單的離開吧。
最後,我想瀟灑的說一句,我喜歡你兔子,可是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