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淺很少笑,和她打過交道的都知道,隨家的公主,性格孤僻冷傲,寡言古怪,難以接近。論是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還是偶然相識的路人甲,都一視同仁地沒什麼笑模樣。
除了對極少數的幾個人親近之外,其他人包括她的父親母親,都疏離得像陌生人。
是以平常在外人眼中,隨淺更像是不食煙火的仙女。
如今落在凡塵,衆人心中都有些說不出的雀躍和擁護。
是以當她今天坐在人羣中,面帶微笑,“起鬨”着說要看看蕭之雪的另一半的時候,每個人心裡的好奇的小火苗都被徹底點燃了。
衆人好像明白些什麼,又好像完全理解不了。唯一能夠預感到的,就是有一場好戲即將開始了。
舞臺上,在隨淺的催促下,蕭之雪略微顯得有些侷促不安,她看看隨淺,再看看顧景桓。
偏偏兩人一個淡笑,一個不笑,臉上全都像是掛着面具一樣。讓她捉摸不透。
“我說過,我喜歡的人雖然在場,但是並不方便透露。希望隨董不要強人所難了。”蕭之雪委屈地開口,艱澀地拒絕。
並且一邊說着話,眼中已經閃爍起了晶瑩的淚光,那架勢看着只要隨淺再逼迫她哪怕一下,她就能夠徹底崩潰在臺上。
霎時間,剛纔起鬨的人們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然而,隨淺卻像是和她槓上了,話中有話道,“沒什麼不方便說的。該做的不該做的,蕭小姐都做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隨董您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蕭之雪眼中流下了無辜的淚水。
隨淺正要說什麼,忽然一位黑衣保鏢走到她近前,低頭在她耳畔輕聲道,“太太,先生請您過去坐。”
隨淺睨着顧景桓的背影,聲音冷淡,“沒這個必要。”
“先生請您過去。”保鏢堅持。
“滾。”隨淺不耐煩地低吼一聲。
頓時她身上散發出的煞氣讓保鏢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立刻就慌張地跑開了。
就在保鏢來找隨淺的時候,臺上的蕭之雪正在糾結,她原本打算好的是現在鋪墊好,然後一會兒慶功酒會的時候,和顧景桓表白。她怕隨淺會來攪局,還特意讓韓承想辦法拖住她。
沒想到韓承這個廢物還是讓隨淺來了!
現在怎麼辦?計劃提前?現在和顧景桓表白,當着隨淺的面兒,她會變成衆矢之的!
不表白,可隨淺逼着她表,如果不表,恐怕她都下不去這個臺。
瞬間,因爲隨淺的到來,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
蕭之雪惱怒地攥緊了拳頭,通紅的雙眼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淚。不明就裡的觀衆們還以爲她是被隨淺逼得,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氣得。
“蕭小姐,關子都邁到這一步了,不妨說了吧。”隨淺笑吟吟地道,“你要是不說,我可是替你說了。”
隨淺一字一頓地道,“之前蕭小姐不是還和我說過這件事麼?說你喜歡的男人是……”
“我喜歡的人是莫文霆!”蕭之雪慘白的面色急得一紅,她搶先道,“我喜歡的是莫文霆。只是這一直都是我單方面的暗戀他。他不知道。”
話落,頓時觀衆席一片譁然。
莫文霆?難道不是顧景桓麼?原來之前的都是狗仔記者博頭條虛報的新聞?
也對,要真是顧景桓,作爲顧景桓的太太,隨淺怎麼會這麼熱心呢。
而莫文霆本人也是震驚不已。蕭之雪怎麼會喜歡他?
根本不可能!她說的那些什麼“喜歡堅持努力的姑娘”這種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
見所有人都朝他投來祝福羨慕的目光,他慌張地連忙轉頭去看隨淺,還好,隨淺只是安慰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好像煮沸的鍋裡掉了一顆冰塊,瞬間,莫文霆的心湖就平靜了。
音樂會到此結束。莫文霆和蕭之雪在一片祝福聲中笑着送走了衆人。
而隨淺在無形之中,將蕭之雪的計劃毀於一旦。
門口,當隨淺迎面向蕭之雪走過去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蕭之雪向她飛過去的眼刀子。
“預祝蕭小姐早日達成所願,和心愛的人一輩子不離不棄。”隨淺笑得極其得體。
“是啊是啊,快點找人嫁了,我就不用跟着倒黴了。”莫文霆苦笑着道。
蕭之雪被說得一時啞口無言,她眼神四下瞟,忽然眼睛一亮,“景桓!”
隨淺和莫文霆紛紛看過去,顧景桓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連襯衣都是黑色的。
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冷峻深沉。
“今天表現很好。”顧景桓很自然地走上前來,環住隨淺的腰,話卻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就在感受到顧景桓手指尖的溫度的瞬間,隨淺如遭電擊,周身都戰慄起來。
蕭之雪看到顧景桓的動作,面上表情也是一僵。但很快她就露出甜美嬌俏的笑容,“謝謝誇獎。”
“淺淺,你身體不好,我送你回去。”莫文霆走上前熱絡地去扶隨淺。
瞬間顧景桓擋住了莫文霆伸過來的手。
“不用了,小淺有我。你們慢慢玩,我們先走了。”
話落,不聽身後莫文霆和蕭之雪的呼聲,顧景桓半攬半拖地將隨淺拽走了。
“顧景桓,鬆手。”隨淺被他帶着冷喝道。
“鬆手!顧景桓,我叫你鬆手!”她像一隻小獸一樣低吼着。
然顧景桓就像沒聽見一樣,他一路鉗着隨淺,直到將她拽進了車裡。
隨着車門“砰”地一聲被關上,隨淺徹底被禁錮在了車裡。
“咔。”車門落鎖,隨淺想逃下去的掙扎也全都聽了,這個時候也不用做無用功了。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眼神直視前方,平復着心緒。
然而顧景桓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他就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隨淺的左臂都覺得隱隱發麻。
“音樂會辦得很成功。這多虧了顧大總裁把關了。今天爲我們奉獻了一場聽覺上的饕餮盛宴。不知道下一場打算在哪兒辦?鳥巢?還是*金色大廳?”
隨淺微微笑起來,偏頭看顧景桓。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說,可這話卻根本不經大腦,直接就溜達出來了。
看着顧景桓微微緊繃的下頜,隨淺突然想起那兩張照片,忘情擁吻的顧景桓,大汗淋漓的顧景桓,隨淺突然後悔,爲什麼剛纔沒有直接來個了斷。
她突然後悔,爲什麼自己這麼懦弱,真的就因爲顧景桓那幾句話,讓蕭之雪把音樂會給辦完了。可就算讓她辦了,她和顧景桓,也不能回到從前了不是麼。
“最近身體怎麼樣了?”顧景桓偏頭看她,眸色深不見底。
“顧景桓,這麼玩兒有勁麼?”該做的不該做的和蕭之雪都做了,還和她說這些話有勁麼?說得好像很關心她似的,真關心她爲什麼還和蕭之雪做那些事兒。
“你雖然混蛋,但還不算是個虛僞的人吧?”
“小淺,你冷靜下來,我們聊聊。我承認,有些事情是我錯了。”
一聽到“聊聊”這兩個字,隨淺就沒來由的心煩。
“不用聊了。我原諒你。”她整了整風衣的尾擺,回答得很快。
面對隨淺完全不走心的回答,顧景桓面色一沉,果然隨淺繼而道,“離婚吧,現在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
“不可能,我說過,除非我死。隨淺,這兩個字我再也不想從你嘴裡聽到。”
“不離婚,我就整死蕭之雪。二選一。”隨淺偏頭看他,嘴角泛着陰測測的笑。
又是選擇題,人生充滿了選擇題,不論是你給別人的,還是別人給你的,隨淺想,她再也不想給別人出選擇題了。
“小淺,我知道你心裡憋着一口氣。但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隨淺冷笑一聲,眼神裡都充滿了厭煩,“顧景桓,到此爲止。我不管你有什麼苦衷,都到此爲止。你的苦衷,只要你說,我都可以體諒,體諒不了的我強迫自己體諒。可你不說,顧景桓,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何況有些事都發生過了,再說這些沒必要了。我隨淺這麼多年就一個好習慣,就是愛乾淨。不論是什麼東西,別人用過的我統統不要。”
“隨淺!”顧景桓面色黑沉,“我原諒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我的尊嚴,但你給我適可而止。”
隨淺笑得很諷刺,她心說我已經夠適可而止了。換做是別人,早就兩個巴掌扇過去了。
“適可而止?好。只要你說,剛纔蕭之雪口中說的那個男人不是你,我立刻向你道歉,並且絕口不再提這些事。只要你說,你從來沒和蕭之雪做過男女之間的事兒,只要你說你對蕭之雪從來沒有過半點男女感情,我立刻向你道歉。你敢說麼?”
“顧景桓,你敢說麼?”
“顧景桓,你敢說,我就敢信。”
隨淺連連逼問,像是連環的手槍,卻是顆顆子彈都命中要害。不知道顧景桓疼不疼,但隨淺疼。很疼。
可她不會叫喚,更不會說疼。她只會說,我一點也不疼,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