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尚冰有些尷尬地不敢看隨淺,然而隨淺一雙黑眸卻深深地鎖着他。她在等着他有所表示。
這意思蕭尚冰也懂,只是讓他立刻就把自己五分鐘前說過的話都給徹底推翻,翻臉不承認,他自認雖然臉皮厚,但也還沒到不要臉的地步。
然而氣氛僵着,他只好勉強地對隨淺露出一絲抱歉的笑意,“剛纔不知道是隨董,有失禮的地方隨董還請海涵了。”
“不道歉了麼?”隨淺靠着牀頭,眩暈嘔吐地感覺讓她連動都不敢動。
“這話兒說的,我一直欣賞景桓,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都是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
“可你女兒輕微腦震盪,前途還一片渺茫,這都不用我負責麼?”隨淺佯裝迷茫,話卻是半分不給他面子,“蕭書記好歹也是個人物,說出去的話不說一言九鼎,也不能當個屁放了吧?你不用顧忌我身份,該怎麼樣怎麼樣就行。我隨淺確實沒什麼教養,但是有些道理一直都懂,比如說,欠人的遲早都要還人家!”
隨淺的話沒有半分要和解的意向,明顯示好的蕭尚冰被狠狠打了臉,笑容頓收,“你要道歉?”
“蕭書記這話說得不對吧,不是我要道歉,是有人讓我必須道歉。如果我今天不是隨淺,是張淺王淺,這歉是不是就非道不可了?”隨淺冷冷一笑,雖然不在意,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錢和權確實能給你帶來些別人享受不到的便利。
“呵呵,哪有的事兒,之前也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隨董別太當真了啊。來來,景桓,快點扶着淺淺躺下。看着臉色白的。”蕭尚冰將目光轉向顧景桓,試圖轉移話題。
顧景桓自從被隨淺推開之後一直面色陰沉地盯着隨淺受傷的頭部。他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挪過。
敏銳如他,見到隨淺這番模樣和剛纔說的那些話,很快就想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而後,他突然意識到,就在不久之前,他親口命令自己的人將隨淺逼成了中度腦震盪。
雖然不是他的人打的,可是有那種絕對的武力逼迫着她,和親手打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當蕭尚冰叫他的時候,他遲疑了一瞬。也僅僅是一瞬,他就堅定了心中的想法,走上前去將隨淺攬住。
這次,隨淺沒推開,她是真的沒這個力氣。
隨淺不看顧景桓,即使他好聞的味道充斥在鼻腔,沒有想象中的刺鼻難聞的煙味,很清爽,很……暖和。
只是懷抱越暖,心就越冷。
看着不論是蕭尚冰還是顧景桓,都神色複雜地看着她,好像是在看着什麼怪物,她感受到了來自他們眼中的憐憫。
被可憐,被同情,她突然覺得很丟臉。
“蕭書記,你似乎理解錯我的意思了。”她緩緩的開口,聲音冷如玄冰,“我說的,不是我給令千金道歉,而是令千金給我道歉。”
“當衆別我的車不說,致使我因此手腕骨折。這舉動是不是該給我道個歉?本來我也想算了的,可想想看,蕭書記這麼注重女兒的教養,肯定不會願意讓她顛倒黑白,不分是非是吧?想來也是,這麼無賴的事兒令千金這麼高貴優雅的公主怎麼會做得出來呢?”
“所以,道歉吧。我接受就是了。”隨淺勉爲其難地說道,那語氣似乎接受蕭之雪的道歉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退了多少步似的。
蕭尚冰聽了隨淺的話心裡“咯噔”一下,他聽說過隨淺不是善茬,但憑着他的身份和今天顧景桓也在場的情形,他以爲隨淺至少能給他個面子。
沒想到她竟然一點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好像半分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樣子。
只是隨淺他確實是惹不起,他艱難地道,“隨董,這件事就像你之前說的,雙方都有錯,道歉要不就算了吧?就這麼一筆勾銷,小雪到了現在,也都是她的命,不怪你。”
一筆勾銷?隨淺輕挑眉梢,那意思是問你早幹嘛去了,現在和我提一筆勾銷?晚了!
“不必這麼委屈令千金。我的錯我認,令千金的醫藥費我全包。今後如果事業因此受阻,生活不能自理什麼的,所需費用我全都負擔。但在這之前,令千金必須道歉!”
“蕭書記,我的要求不過分吧?令千金撞折了我一隻手腕,我就要她個口頭道歉,連下跪都不用。你們不虧吧?”
“這……”蕭尚冰語塞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心裡則暗歎隨淺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三兩句就把他的後路全給堵死了,讓他想反駁都不什麼說的。
正在蕭尚冰猶疑不定的時候,一旁的蕭之雪盯着顧景桓握着隨淺的那隻大手,嫵媚優雅的臉上沒有表情。
她開口,聲音堅定,“爸,我就算死也不會道歉的。”
蕭之雪的態度一表明,氣氛立時下降到冰點。
“要不,隨董你看我替小雪給你道歉,行麼?”蕭尚冰又將稱呼變成了“隨董”。
“爸,你也不準道歉!”蕭之雪語帶怒意,似是頗有骨氣的樣子。
“我先給你道歉,你要是滿意,就原諒小雪一次,如果不滿意,我再讓她給你道歉。”蕭尚冰想了想這麼說道。
隨淺心裡微微一動,面上毫無表情,“蕭書記這主意不錯,就是不太公平。蕭小姐做錯了事,你就來道歉。那是不是說,我也不必道歉了,把我父母找過來就可以了?可惜了,我母親不在人世多年,估計要她來給你女兒道歉,你女兒得被嚇死。至於父親,不用我多說。”
“他們倆都來不了,那誰來替我道歉呢?”
隨淺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可就是聽得顧景桓和莫文霆都心生憐惜。
沒有父母相護的孩子,好事壞事都只能獨自承受,太堅強也太委屈。
“我不道歉!我躺在這裡都是因爲你,是你冒名頂替別的車手上場的,就算我不小心撞到人,我撞得也是她,不是你!”蕭之雪突然嗆聲道。
蕭之雪的話別人信,隨淺不信。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她們倆在車裡對視那一眼,她明顯已經發現是自己了。
可她還是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