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牢出來以後,漫羅便心情舒暢得很,儘管之前曾被容軒氣到上火,可之後她在爲他上藥的時候,對方的表現還勉強可以算是合作,她也就不與之計較那之前的過錯了。
黃昏的時候她在柒林閣內悶得慌,便把小閣逛了個遍,其間瞧見個梳妝檯,就走上去將自己如今的容貌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總體來說,作爲女子,絕對是個美女,然而偏偏此刻她乃女扮男裝,而身作男子,這七皇子的容貌便多少顯得過於女氣了些。
鏡中之人有着一張驚豔傾世的容顏,姑且不談其膚若凝脂、面如桃瓣、目似秋波,但說那一雙桃花鳳眼,與她之前在現代的時候是一模一樣,偏生那一對動人靈眸生在如此一個古代美人臉上,卻是刻畫出一絲媚意來,所謂媚眼如絲,顧盼生輝大抵便是指她如今的模樣。
對着鏡子,漫羅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着自語,“確是美人,風流有了,媚骨也有了,就是少了些陽剛之氣。”轉眼忽而想起她本是女子,那所謂的陽剛氣不要也罷,便又不禁苦笑起來,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將自己當作了真正的男人?
她以拇指輕柔點觸自己的朱脣,那脣綻櫻顆的模樣確實動人,只是不知自己何時才能以真面目示人。顏筱朵生來有些男孩子氣,所以如今穿到顏漫羅身上,勉強還可裝得有模有樣,若是換做他人,未必能將這場假鳳虛凰的戲演得逼真。
有時候筱朵會想,先前那個甩了她的同性戀之所以一開始會與她在一起,也是因爲她身上沒有大多女生的矯揉造作,而是多了點男子的強勢與灑脫吧!每每想到這裡,便會特別的悲傷,於是她總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人,還不如多看看眼前的情況。
如今她可是真的穿越了啊,還來了一個複雜的時代當了個不簡單的皇子,這事兒似乎更讓人鬱悶吧?不過幸而她還算有個開朗活潑的個性,請容她用這個詞彙來形容,當然,她也不會去否認自己個性中所包含的一抹陰暗與變態。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生活就像被□□,如果無能反抗,那就盡情享受吧!她喜歡這句話,所以既然穿越已成事實,那她便好好享受這個新生咯。
只是古代的生活真的很煩悶,在晚膳過後漫羅又開始感覺到無聊,拉了芷蘭給她提了一大堆的娛樂活動,比如下棋啊,品茶啦,寫字啊,作畫啦,全都被她一一否決,最終只能爲古人感到可悲,這生活也忒沒意思了點吧?直到最後,芷蘭才提了個稍微有點建設性的建議,她說:“不如,主子去雲湮齋。”
漫羅眉梢一挑,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是罹湮公子住的地方啊,主子您連這都忘了呀,當初還是您親自給起的名兒,將這兒命名爲柒林閣,容軒公子那兒叫撫容苑,而罹湮公子那裡就叫雲湮齋。”芷蘭細心地解釋道。
這回倒讓漫羅一陣汗顏,她不記得自己親自起過那些殿名本是怪不得她,偏偏她忘記了自己府上還有那麼個罹湮,都怪她如今滿腦子只想着容軒,反是冷落了另一個美人。問題是,她記得那個美人近來生病了,瞧了瞧外邊的天色,發現時候已不早了,漫羅終究還是甩了甩手,道:“不了,改日吧,這會兒去還不是打攪了他休息養病?”
至終了,漫羅還是沒能想出些好主意打發時間,於是也開始培養自己早睡早起的好習慣,早早地爬上了牀,當然,讓她覺得比較奇妙的是,她竟然睡得着,還睡得特別香,只可惜這場美美的覺在中途就被人打斷了。
蘇總管闖入房內的時候神色慌張臉色蒼白,漫羅被喧鬧聲吵醒,醒來時正瞧見蘇河疾步邁入屋內跪倒在紗帳前,“主子,出事了,獄卒那裡剛傳來的消息,說容軒在地牢裡割腕自殺。”
本來漫羅剛從睡夢中醒來,意識還稍顯模糊,然而在蘇河的話後卻猛然清醒過來,她半撐着身子看向簾外的男子,沉穩冷靜地開口,“死了沒有?”
“回主子,幸好發現得早,已請了大夫過去爲他止血包紮,不會有何大礙,只是因爲流血過多,如今身子很虛。”蘇河口齒清晰地回答道。
此時漫羅才緩過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你在外邊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我倒要去看看那容軒又在玩什麼招。”
束裝完畢後走出柒林閣,漫羅便攜帶着蘇河一路直衝地牢,往容軒所被關押的那間牢房趕,途中怒氣已然升起,只盼有個宣泄口,讓她好好發泄一番。
她本覺得容軒是個令人欣賞的男子,雖爲階下囚,卻一身傲氣使人欽佩,然而輕生這種行爲她卻不能認可,若說今日容軒已報深仇,打算一死了之也方可說得過去,偏偏那人仇還未報,就想着以死來逃避一切,實在是一種叫人看不起的舉動。
若要問容軒究竟做錯了什麼,他錯便錯在他不該尋死,更錯在他明明要死,卻還讓人給救了。
漫羅一踏入牢房就看到了倚牆而靠的那個少年,他的行動被兩個獄卒壓制着,此刻正閉目養着神。漫羅見他左手上已經纏上了一層紗布,想是應該沒事了,而人卻顯得很虛弱,他臉色蒼白地斜靠在牆角,似乎渾身無力。
揮手將奴才們都打發了,隨後漫羅衝上去一把揪起容軒的衣襟,未待對方反應過來,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已經落在容軒的臉頰,頓時那張無血色的臉上泛起一座五指山。
容軒虛弱地擡起臉,在看清來人後含恨地與之對望。
望着容軒這般神色,漫羅心中的火氣便越來越大,狠狠地捏住容軒的下巴,她冷漠地訓斥道:“沒有我的允許,誰敢隨隨便便去死?容軒,你最好記清楚了,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今日只要我不點頭,你就連死的自主權都沒有!”
漫羅的話中透着一股殺氣,倒叫這個向來無所畏懼的容軒臉上揚起幾許惶恐,可他依然強裝着鎮定,問道:“憑什麼?”
漫羅面無表情,無情地對上容軒的眼,“就憑我是七皇子顏漫羅,而在這裡是我做主,你們每一個人都得喊我一聲主子!”
容軒只是冷哼了一聲,而後便沒說話。
而漫羅卻被他的這種態度惹得更加惱怒,拇指在他的下巴狠狠地劃過,然後隨地撿起一塊瓷碗碎片看了看,又扔到更遠的地方去,“沒用的東西,如果你真的想死,就不該拿一塊瓷碎片去割手腕經脈血管,割腕自殺算什麼?搞不好還會被人救,有本事你就割喉,也省了如今的這些苦痛。”
面對漫羅的狠責,容軒竟是無言以對,他能說什麼?事實上顏漫羅說得沒錯,他確實沒有足夠的勇氣,所以今夜只是割腕而不是割喉,可悲的是他做了如此大的決心,最終依然死不了。
“說來你的運氣也實在欠佳,既然今日你死不了,以後也別想輕易就死了,落到我手上的後果會如何,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你。”漫羅故意放出狠話,卻不料容軒竟開始顫抖,看來以前那個顏漫羅對他真的很不好,以至於如今他一聽到漫羅說要對他怎樣怎樣,都能嚇得渾身發抖。
牢房內的氣氛越來越僵硬,最終,容軒才沉聲懇求道:“殺了我,求您……殺了我。”
漫羅一怔,繼而漠然問道:“爲何這麼想死?”容軒不答,只是自顧在那兒重複着,“求求您,殺了我。”
漫羅心中一緊,隨後站起身,走到門前,對候在外邊的其中一個獄卒吩咐道:“替我把容軒送回撫容苑。”
“是。”獄卒領了命後走到容軒身側,打橫將他抱起往牢房外走去。倒是漫羅瞧得一愣一愣的,也當真不知是那獄卒力道不一般還是容軒本就輕巧,總之,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抱着一個頂多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那畫面還真是詭異。
待容軒離去,漫羅才問了獄卒一些關於容軒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這才知道原來那人自從被關入地牢以後吃了不少苦頭,之前那個刑部侍郎唐大人對他使了很多手段,也沒讓他少幾條傷痕,不過據獄卒們所說,容軒是今天下午在見過漫羅之後才顯出怪異的,用飯的時候他的情緒很不穩定,獄卒們也懶得理他,就到別處去巡視,哪知轉了一圈回來就瞧見他割腕自殺,流了很多的血。
漫羅瞭解了一些情況後也離開了地牢,與蘇總管一同走在去往撫容苑的路上,她突然意識到,容軒一點也不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