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筆挺地站在那裡。他的腦袋依舊高昂,而那舉着的右手也沒有任何要放下的跡象。
他似乎完全無視周圍的存在,只是固執地向着遠方致敬。而他的MP40衝鋒槍早就鏽得不成樣子,被丟到了一邊。
“怎麼個情況,這哥們還挺執著,這是給誰敬禮呢?”
“廢話,那羣納粹肯定剛打這兒經過。他還能給咱雷老闆敬禮啊?你個豬腦子。”
“有點意思啊。來,讓哥哥瞧瞧這位英雄尊容如何。”大張說着,就把那納粹的防毒面具扯了下來。果然跟我們最早遇到的殭屍一樣,一臉爛肉,還有些細微的氣息。
“哈,哈……”那人的嘴巴努力地嚅動着,似乎想說什麼。
“哈什麼哈,哈希特勒嗎?你別惦記了,你們領導死二十多年了,上那邊哈去吧。”大張非常好奇地瞅着納粹那張爛臉,“劉子你看,這還是個希特勒的忠誠戰士呢。”
大張一邊叨叨,一邊把那鋒利的開路長刀從腰間抽了出來,“別你奶奶的哈了,哥哥今天就送你上路。咱來個身首分離式,不知道您老滿意不滿意?”
我忽然有些不忍,趕忙攔住了他:“算了吧。作爲納粹來說,他是邪惡的;作爲軍人來講,他卻值得我們尊重。二十多年來的這種執著與痛苦,也是我們難以想象的。這是軍人的榮耀,別太過分了。我看他這麼多年來也就這麼點能量了,只夠維持個按電鈕的力氣。如今這個舉手禮,我看也許就是他最後的願望了。”
“婦人之仁,”大張白了我一眼,又話鋒一轉,“哎,要說這哥們兒也怪不容易的,站二十多年崗,臨死還他媽敬禮呢,圖的啥。算了,給他個體面吧。”
我們研究了一下崗亭內的控制檯,並不複雜,很輕鬆地打開了下面的門。看來納粹剛剛使用過。大張朝下面打個手勢:“哥兒幾個,齊活了。稍微等我們一下,馬上下去。”
之後,我跟大張又廢了牛勁才把那納粹的面具掛到他的臉上,還象徵性地給他整了下衣服。
“立正!”我和大張筆挺地在那納粹面前來了個立正,“怎麼着,劉爺,是不是還敬禮,矯情得有點過了吧。”
我一看:“行,就這麼着吧,差不多就得。作爲軍人,他的職責履行完了,咱們也算給了他應有的尊重。給個痛快吧。”
“得,仁至義盡了,你早死早託生吧。怪就怪你跟錯老闆了。”大張對那殭屍說,也不管他聽得明白還是聽不明白。接着,他的長刀準確地****了納粹防毒面具的鏡片之內,隨着長刀的抽出,黑色血液伴隨着白色的腦漿,迸發而出……這個掙扎了二十多年的靈魂終於得到了解脫,只是他筆挺的身形以及那近乎執著的敬禮,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已經走到了那大門前,整個基地的探索看來已經告一段落了。門外傳來了湍急的流水聲以及一陣陣有些寒意的涼風。我們的敵人依舊在前方,他們的目的看來尚未達成。路還需要我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納粹士兵的身軀依舊佇立在那崗亭之上,如同一座黑色孤傲的雕像,在目送着我們離開。
臨出門時,我又回頭望了崗亭一眼。我在想,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善惡之分嗎?如果他們是所謂的真正的惡,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願意爲此付出遠遠超過生命的代價。這個世界上的事情,誰又能真正說得清楚呢……
我們幾個人出了門,這裡應當就是基地的正門。碉堡,電網,沙包,輕重機槍,甚至88毫米防空炮無不齊備。而回頭望去,基地的大門就如同鑲嵌在峽谷壁上的黑點,看來這個基地是藉助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建設而成的,整個佈局真算得上巧奪天工。
擡頭向上看,一條瀑布從上面傾瀉而下。我心想,這就有點麻煩了,這瀑布的水明顯是從剛纔那地下湖流淌下來的,如果上面切斷地下河,這裡也不該有這瀑布,看來上面的地下河又開始流淌了。我們回去的路無疑是被封死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能夠找到這秘密基地所謂的前門,我們纔有希望活着回去。
多條地下河流在我們面前彙集,形成了一道湍急的大河奔騰而去。我們身處的地方如同一個巨大的地下峽谷,上面根本就望不到頂。身處在這樣的環境,唯一的感覺就是渺小。
而納粹當年的設施修建得還是非常完善的,竟然順着河流開了條公路,路燈已經順着道路延伸到了遠方。大體看了一下週圍的情況,這些路燈雖然完好的不多,但是至少還能讓我們這些人大體把這個鬼地方看個明白。
基地外面是一個人工修建的停車場,那裡停了幾十輛車。有卡車,也有轎車,還有半履帶的裝甲車,不過好像沒有能開動的。這些東西在這裡扔了二十多年了,看來我們別指望用了。
出了門,我們開始商量。大家一致認爲回頭路是沒有了,如今只好硬着頭皮向前了。
我問卡鬆達:“老卡,這地下峽谷的傳聞,你可聽說過?”
卡鬆達攤手聳肩:“沒有,我對這裡和你們一樣陌生。”
“卡鬆達同志,我嚴肅地正告你,希望你能加強對當地文化的學習,別做個一問三不知拖我們革命後腿的落後分子啊。”大張雖然號稱嚴肅正告,但是一看他那嘻嘻哈哈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又嘴欠了。
卡鬆達無奈地笑:“慚愧,我實在是沒有鑽地洞的天賦啊。”
“那你就不如我們親愛的楚大頭同志了。他不光腦袋大,鑽洞還一流。”
“張大個子,你又拿我開涮是吧。”大頭也樂。
“這叫樂觀的革命主義情操。”
幾個人說得還挺熱鬧,可我卻怎麼也放鬆不下來。我老是覺得還有什麼不太對頭的地方。
我想了半天,終於想出點什麼來。納粹進行那黑暗儀式的時候只有十名納粹士兵在場,其他人呢?他們那樣的生物士兵至少有二十個。還有他們擡的大集裝箱,如果那裡面是怪獸的話,他們擡到哪裡去了?該不會又在路上下了什麼圈套了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大張忽然說道:“前面河邊有帳篷,隱蔽!”
我們趕忙彎下了腰身,槍支的保險也全部打開。順着大張的手指看去,遠處河邊果然有幾座小帳篷。
大家分散開來。可是觀察了半天,那邊仍舊沒有任何人的跡象。還是老套路,我和大張上,其他人掩護。
卡鬆達可能覺得這樣的事情總是我和大張上有些過意不去,也執意要跟我們一起。當時環境也由不得我們過多爭執,推讓了幾下後,我們三人便朝那營地摸去。
營地裡大概躺着七八具屍體,不用問,也是“眼鏡大哥”的人。我們趕忙過去挨個查看,全部都不行了。我摸了下他們的身體,似乎剛死不久,應該是納粹經過這裡的時候順手把他們收拾掉的。
“這邊這邊,這邊還有一個。”卡鬆達發現河灘上還躺着一位,趕忙招呼我們。
我和大張趕緊跑了過去,大張一試鼻息:“趕緊,他二大爺的,終於抓個活口!”
我倆連忙把那人從水裡拽了出來。大張“啪啪”地抽那人耳光:“兄弟,醒醒。兄弟,起牀了,天亮了。”
我趕忙阻止他:“你幹嗎呢?情報還沒搞到手,你就把他活活抽死了。”
我簡單給那人處理了下傷口,看來是被衝鋒槍子彈洞穿了大腿,似乎並不致命。不過不知道他受傷多長時間了,希望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很快死去。
還好,那傢伙長出了一口氣。
那人迷茫地看了我們一眼,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們……是……”
“我是你大爺的……”大張這個嘴就要壞事,我趕忙把他推到一邊。
“我們是洪先生的朋友,在這裡找他很久了,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你們是被誰襲擊的啊?”戲還是要表演一下的。
“洪老爺被納粹帶到……”那人剛想說點什麼,突然間他看到了大頭,語氣就不對了,“你們……不是洪老爺的朋友……你們是勘探隊……你們不該來這裡的。”
我一看,壞了,露餡了,這該怎麼辦。
這時,那人竟然拼命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子拿到我們面前。我們以爲他在掏槍,嘩啦嘩啦地把槍口都指到了他腦門上。
那傢伙並沒有理會我們,只是另一隻手還哆嗦着,指着那瓶子對我們說:“咬……咬……咬……”
“什麼意思?咬什麼?”我把大家的槍撥開,抓起他的身子使勁晃着,“你說什麼呢?咬什麼?說明白點!”
這個時候,地下竟然忽的一下躥出了一根鋼筋一樣的東西,嚇了我們一跳。
衆人連忙撤身,“這是什麼東西!”
只見那鋼筋一樣的東西竟然像活的一樣,忽地又變得柔軟了,但是它的速度仍舊奇快,一下就纏到了那人的脖子上。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鋼筋竟然像生長進那人的脖子一樣,和他融合到了一起。接着傳來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有人在拿吸管喝着什麼飲料。
再看那人,全身抽搐,皮膚迅速開始起皺,整個身軀都向脖子部位收縮。就在短短几秒鐘內,那人的身體竟然被那鋼筋狀的東西完全吸了進去,沒有留下任何身體組織!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先前衆多的神秘失蹤事件,竟然是這樣發生的,而且就發生在我們眼皮底下。
那鋼筋一樣的東西在吸收完那人之後,又搜索着向我們這邊移動。我們誰也不敢亂動了,被這個東西纏上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忽的一下,那東西竟然在瞬間躥到我的面前,直衝我的眉心。我差點把後槽牙咬下來,當時已經把手裡的長刀抽了出來,看來得拼個魚死網破了。
我示意大家都不要動。就這個東西的速度而言,我們任何人都逃不過它的攻擊,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東西果然是有生命的,似乎在嗅着什麼氣息,就那樣一直在我面前來回蠕動,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東西的呼吸。不知道爲什麼,它一直沒有出手。我手中的長刀已經開始發抖,我準備出手,先下手爲強!
我忽的一下舉起長刀,正要砍下去的時候,整個峽谷之內忽然穿來了一陣女孩的哭泣聲。那聲音由遠而近,似乎是順着地下河流兩旁的峭壁傳來的。
鋼筋樣的東西聽到那奇怪的哭聲,竟然像收到了什麼命令一樣,一下子縮到了地下,消失不見了。
而兩旁的峭壁上,竟然有十幾個黑色的身影嗖嗖地鑽進了峭壁的洞穴中。我們這時候才發現,兩旁的峭壁上早就埋伏了十幾個不明生物。衆人無不長長地出了口氣。
大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奶奶個腿的,嚇煞爺爺了。那都是什麼鬼東西?”
大頭則趕忙跑過去查看詳細情況。
而我,早就嚇得僵立在那裡,大口喘着粗氣。
卡鬆達連忙過來拍我:“劉!劉!”
“啊?”我這纔回過神來。
我趕忙跑到大頭身邊問:“怎麼個情況?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怕的生物!”大頭咬着牙。
“什麼東西?什麼原理?”
“什麼東西我沒看清楚,只是這樣的襲擊方式太驚人了!”大頭搖着腦袋說。
“你就趕緊說吧,別驚人驚人的了。我他孃的自從進了這裡以後,就已經沒有震驚這樣的概念了。要再出這樣的事情,我得發瘋了。”大張吼上了。
大頭早就習慣了大張的作風,並不理會他:“你們看,那東西是從地下伸出,纏繞到那人的脖子上,然後那個人在瞬間消失。再結合剛剛消失的那些奇怪生物,我看是這樣,這種生物能打洞,這周圍早就被它們開得四通八達了。而這些人也是通過那些蟲洞進到這裡的。至於這些怪物,他們應當有類似蝴蝶一樣的嘴部組織,伸縮自如。而且最可怕的是,它們的嘴巴里能分泌一種奇怪的物質。這種物質與人體接觸之後能夠讓人體組織產生類似昇華的化學反應,在瞬間軟化人體各個組織系統,從而被它們吸食!我們在外面的小樓,還有這基地的很多地方都看得到類似的圓孔。當年納粹基地肯定就是被這些怪物襲擊,被襲擊的人全部被它們吃掉了。而且它們的嘴部可柔可剛,連那種機械人的胸部裝甲都能洞穿。納粹當年製造出這麼多類人機械,我想其假想敵人大概就是這類東西了。”
我們哪裡是與人類作戰,我們的對手根本就是一羣魔鬼。我忽然想到了那渾身骨頭酥軟的狙擊手,他所中的彈丸也產生了讓人體酥軟的效果。那納粹女人背的長槍能遠程注射殭屍病毒,那麼納粹是不是也研究出了這奇怪生物所分泌的物質,並且把它們當做武器投入實戰了?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這樣的東西,我們在地面上的時候就襲擊過我們。在那黑水湖邊的營地,我的第一個弟兄應該就是被這怪物襲擊的吧?”卡鬆達的回憶也提醒了我。
看來這怪物的活動範圍相當廣,甚至連那個小鎮都到達了。而且它們的能力實在讓人吃驚!我們必須要解決的麻煩,不光是納粹了,這些東西無論如何也必須解決。不管到底是誰在冥冥之中安排瞭如此的生物,我們必須得有所動作。如果不謹慎處置,我們人類的未來甚至都會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