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依然是曾經的那個夢,暴雨滂沱,橫雷滾滾的夜晚,雷總站在高高的點將臺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那模糊的身影,臺下有無數士兵高聲吶喊,而我卻被排在最外面,當我拼命要向前擠時,卻被一支巨大的蝦螯攔住了去路……
當我帶着一頭冷汗醒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似乎還活着,只是頭疼得厲害,我努力回憶曾經發生的事情,卻發現自己的思維還有點混沌,我想是被那人魚的聲音嚴重刺激了吧。
得知我醒來,軍區醫院的幾個大夫馬上爲我進行了全面的體檢,還好,基本沒什麼大礙。大夫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兩天,可還沒等我詢問什麼,我便被091總部新來的同志接走了,我的言行被嚴格地控制了起來。
在當地駐軍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我接受了組織上的第一次談話。
和我談話的人是091最高領導陳部長,雖然同在一個部門,他卻不與我們一起辦公,只是在全所大會上才能見到他。他似乎也和091這個單位一樣神秘,來無影去無蹤,從沒見他親自指揮過什麼事情。他給人的感覺是老到和滄桑,如今部長大人親自出馬,可以想象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我第一次與高級領導談話,心裡多少有些緊張。
“小劉,你辛苦了,身體還好吧?”這個老頭似乎還比較和藹。
“報告首長,身體沒什麼問題了。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工作?”我還有點恍惚。
“嗯,恢復好就行。事情很嚴重了,有一些問題我們得探討探討。”陳部長繼續說。
我很奇怪,從我醒來之後,爲什麼我並沒有見到組裡的其他人,便問:“陳部長,爲什麼我沒見到我們組其他的同志,他們怎麼樣了?”
“唉。”陳部長嘆了口氣,繼而點上一支香菸。他右手似乎有點顫抖,輕輕搖滅了手中的火柴,眼裡充滿了滄桑與沉重。
“091第7組,雷天鳴被怪物擄走,當天受襲擊的人大部分都還在昏迷中。在當地部隊中,只有幾個先期醒來的人,我也是在他們嘴裡斷斷續續瞭解了一點情況。簡單地說,參加過這次任務的091的同志,目前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我已經派人去搜索整個地區了,希望能找到老雷。”陳部長想了想,接着說,“放心吧,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先給我詳細講講,當天晚上發生了些什麼?”
伴隨着痛苦的回憶,我把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也許是長期和各種奇怪事情打交道的緣故,這一切我並不覺得不可思議,看到了什麼,就講什麼。陳部長是091的大領導,我大可不必顧慮他把我當神經病送進醫院。
陳部長眉頭緊鎖,耐心聽完了我的描述。誰知道他心裡又是怎樣的忐忑。
我突然想起了大張,便問:“難道張國棟還沒醒?他身體素質一向比我好。”
陳部長看了我一眼說:“事情很複雜。張國棟的確比你醒得早,但是他當天夜裡就在軍區醫院裡神秘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唯一確定的是,沒有任何人命令他獨自行動過。有人說他當了逃兵,但我卻不這麼認爲,老雷選的人沒有孬種,這一點我是堅信的。本想一會兒再告訴你這件事情,沒想到你卻先打聽上了。聽說你們兩個是鐵哥們兒,好戰友,你分析分析,他能幹什麼去?”陳部長繼續說。
屋漏偏逢連陰雨,雷總被怪物抓走了,其他人還都昏迷着,大張又神秘消失了。我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誰知道天底下倒黴的事情怎麼會連着發生。同時,我也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我一醒來便被人嚴格控制起來,本來我以爲是保密需要,看來這樣的手段似乎還有更深的含義。
“雷天鳴在被抓走前對你們有什麼指示嗎?你們當時發現有什麼異常嗎?”陳部長繼續追問,“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搜索工作已經開始了,你好好想想。”
“部長,張國棟幹什麼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用生命擔保,他不會是逃兵!”我有些激動。
“彆着急,我沒說張國棟同志是逃兵。我不拍板,誰也不能給他定性,你放心。我看你有些激動,冷靜冷靜,仔細想想還有什麼線索。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能接受。海軍基地遭到猛烈襲擊,岸防炮全部被摧毀,特別單位091的行動組目前只有你一個人清醒。最可怕的是,我們連敵人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你必須保持冷靜,保持平穩的心態。下面的工作,我需要有一個真正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人來協助我!”
我皺着眉頭,強忍着頭疼,我想不出有什麼線索。海軍快艇基地被莫名怪物襲擊,在場的人非死即傷,大部分還都在昏迷中,我的領導被抓走,我的戰友突然神秘失蹤,而我自己也被“特別”照顧。雖然我是在特別部門工作,雖然我經歷的怪異比較多,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實在讓我理不出個頭緒來。難道偌大的091,真的需要我這樣一個年輕人來獨自面對這樣的事情嗎?
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陳部長見我的情緒還是不太穩定,便安慰道:“我看這樣吧,小劉你早點休息吧,我已經組織其他人員搜索調查了。什麼時候你可以繼續參加任務,我通知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麼新發現,隨時向我彙報。”
說完,陳部長就獨自離開了,留下我自己待在這個孤獨而又有點昏暗的小會議室。我望着窗外那昏沉的天空,恍惚的白楊樹,夕陽馬上就要把那最後一絲光輝也收走。而我無論發揮多大的想象力,想前世,今生,還有來世,我始終想不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去問問王浩,正常人憋氣是多長時間,我總感覺那個人有問題。”
昏沉中,突然腦子裡閃出了這麼一句話,也就是遭遇怪物襲擊當天晚上,雷總對我和大張說的一句話。我猛然清醒過來,是雷總對我說的話?還是我自己忽然想起來的?我搞不清楚了。我站了起來,看着周圍,雷總回來了?
四周依然黑暗,什麼都沒有。
雷總固然是沒有回來,但是,也許雷總在冥冥中給我下了新的指示,也許是我自己真的忽略了這個問題。看來線索還是沒有斷的,海福村的那個能憋氣超過十分鐘的單老頭,看來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應該再去會會他了……
天已經黑了,外面安靜得連一絲風聲都沒有,暴風雨似乎馬上又要來臨了。
我想到了海福村的事情,一刻也沒猶豫,立即向陳部長進行了報告。特別部門總是有特別效率,你不必考慮領導是不是在休息,也無須考慮他是不是心情良好,因爲我們所經歷的每一次事件都是殘酷的,神秘危險的,我們不能有任何猶豫和彷徨。從踏進091大門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個人的時間、青春、情感甚至生命,已經和這個部門緊緊地聯繫到一起了。
聽完我的報告,陳部長馬上給我派了人手。人員配置的級別很高,一隊091第15組的特務。
這裡解釋一下,091執行任務的小組共有14組,各個部門的任務重點不同。我們是第7組,主要負責不明生物的小組。而第15組則是人數最多的保衛組,個個都是軍中精英或民間高手,是典型的間諜部門。沒有什麼絕對特殊的情況,這些人基本都會跟隨陳部長活動,很少有直接出動的時候。如今這些人也來到這裡,看來091也捉襟見肘了。聽說其他幾組在非洲遇到了麻煩,暫時調不回來。
陳部長給我派了9個人,加上我一共10人,分乘兩輛吉普車直奔海福村。說實話,十個軍中精銳去對付一個六十多的老頭,這實在有點滑稽。非常時期,殺雞也得用牛刀!
在去海福村的路上,下起了雨,還不算太大。開車的是王組長,我們出過一次任務,還算熟悉。
“王哥,想不到首長把你們都派來了。呵呵,其實就是一老頭,咱有點興師動衆了。”
王組長開着車,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也許他的工作性質造就了他這樣冷酷的模樣。
“劉子,萬事小心。咱也不是第一天進091,知道咱們工作所面對的是什麼。莫說是個老頭,就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娃娃,只要進了咱的視線,也得上抓大羅神仙一樣的手段。上個月2組的老羅他們,在大巴山深山裡蹲了十多天,抓了一個爲害當地的神婆,也是一老太太,得有七十多歲,押回來的當天晚上,2組的人放鬆了一會兒,到招待所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看,整個看守所的警衛與犯人全部神秘死亡,而那個老太太則神秘失蹤了。老羅他們至今還在大巴山沒回來,聽說讓部長打了板子,什麼時候弄清楚,什麼時候回總部。本來我們是要去支援他們的,沒想到你們組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在091就是做再簡單的事情,眼也絕對不能眨一下,眨的那下眼,可能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我苦笑了兩聲,尷尬地應和了一下。是啊,誰知道我們面對的都是怎樣的存在。2組只是失手了,但是我們7組卻只剩下我自己。
暴風雨終於又一次來臨了,與那天晚上在基地的情形幾乎一樣。當我們趕到海福村的時候,整個村莊幾乎都是黑暗的。這樣的天氣,漁民們能選擇的似乎只有早早睡覺了。我們的車直接開到村口,由於村內道路狹窄,車進不去,所以我們步行直撲老單家。
風聲,雨聲,伴隨着我們10個穿着寬大雨衣的黑色身影,在這黑暗的村莊裡穿梭。似乎這個村莊裡除了我們以外,再也沒有別人了,甚至連狗的叫聲都沒有。
一行人把老單住的小院圍了個圈,15組的人是很專業的,一個個猶如黑夜中的獵手,只等待着獵物的出現。
而我,則還是本着先禮後兵的原則。畢竟是個老人家,雖然有點問題,也夠不上直接按倒拿下的地步。
門口只有我和王組長,他站在我的身後,在狂風暴雨的夜晚,我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像野獸一樣的眼神。幸好,這樣的人是自己人。
“咚咚咚!”在我敲打了那破門半天后,終於傳來了一個老者響亮的聲音:“來了!別敲了,這麼大雨,誰還來串門啊?”
“吱呀”,那扇破門開了一條縫,裡面閃出了老單那張老臉。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把老單那張臉照得通亮。我心裡忽地哆嗦了一下,這哪裡還是白天那個委靡的老頭?那狀態,那精神,那眼神,都是特別的兇狠,好像要把我生吃活剝了一樣……
我盯着老單,他也盯着我,雙方都能看得出對方的敵意。
“單位上有點事情需要您協助調查,還要麻煩老同志跟我去一下。”
“什麼事情這麼急?我年紀一大把了,走不動了。別說你是中央的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請,我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