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百人的大課劉知泉都沒有這麼緊張過,今天這場合不過百十來人,而且燈光挺暗,劉知泉卻緊張的走路都不順暢。被摔了一跤,走的一瘸一拐的李聽雨牽着往前。
忽然掌聲和喝彩,劉知泉被嚇得苦笑了出來,那李聽雨卻正好牽着他到鋼琴旁邊,拉他衣角叫坐下。看見他臉上的苦笑了,李聽雨湊到他耳邊說:“劉知泉兒,別怕,有我呢!”一臉認真的模樣。
劉知泉心裡蕩起一圈圈小漣漪,每一圈都盪漾着“李嘟嘟真可靠啊!”這句心裡話。
“我要是彈錯了怎麼辦?”劉知泉偷偷問回去,邊上的李聽雨正拉住他的左手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的給他擺上鍵盤。
“不慌不亂繼續彈,我會補救回來。”李聽雨把他的手放好了,偏頭看着他說:“你不會錯的。”
“嗯。”劉知泉坐正,擡頭、挺胸、肩膀放鬆,陪練過這幾年的鋼琴,這點兒範兒是會的。
“那開始了?”李聽雨笑着說。
“好。”劉知泉說罷就戳下了第一個音哆,比本該先出聲音的李聽雨快。
李聽雨聽見了不但沒有生氣,還嘴角彎彎上翹,跟着靈巧的手兒才摁下琴鍵,流暢的樂章開始流淌。
知道自己搶拍子了的劉知泉,馬上臉紅,緊張的皺眉頭,李聽雨用手肘靠靠他,終於回魂,四個音中的其他三個音接連彈出來。節奏嘛,完全已經沒有了。
李聽雨同學倒是一點兒不介意,好像早料到了似地,隨便劉知泉兒怎麼戳出音來,他都好似隨意的合上音符,猛一聽起來,還是那麼回事兒,音樂好像沒有什麼錯漏。
底下像孫文婷這樣的文藝愛好者,不太專精於此的,卻是覺不出什麼不好來,覺得劉老和童養媳配合默契,還講看這樣子在家沒有少玩呀!
專業精通的人士也是有的,看出劉老倉促的也不在少數,嘲笑卻是沒有的。劉老師學藝不精,貴在敢於秀出自我嘛!回過頭來說,童養媳人兒小小,爲劉老掩飾的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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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柔和如露珠滾落綠葉之上,行到後邊,漸漸歡快,卻不是因爲音色讓大家感覺歡快。劉知泉大概是沒覺出李聽雨一直在配合他,以爲自己合上拍子了,動作漸漸瀟灑,那四個音越發沒有節奏起來。
李聽雨又不能說他,只好努力配合,劉知泉兒越發恣意,李聽雨想算了,反正是毀了,譜也不管了。劉知泉兒怎麼彈,他就怎麼由着他的節奏即興的來。好端端的柔美曲子到後邊就詭異的歡快起來。
這曲子陡然的轉了,同學們驚異之餘覺得還很好聽,不覺被感染起來。
臺子上那兩個人,一個忘乎所以自我感覺良好,一個傾情投入即興曲子眼中無物。說來也怪,他倆明明沒有扣上,這曲子彈奏出來,卻是讓人聽着也極爲悅耳,覺着春風習習、山溫水暖。又兼着他倆各自投入的神情,幾下裡柔和起來,竟然異常和諧。漸漸感染同學們,不少人還真以爲他倆琴瑟和鳴、配合無間。
終於完了,李聽雨雙手落鍵盤,結束音簡單幹淨。劉知泉一個不小心又戳到了哆上,這個音夠明顯。
李聽雨笑着伸左手按住劉知泉兒的手,不能讓他在作孽,右上上鍵盤,隨着哆往後又即興了乖巧的一小節,完畢。趕緊拖着劉知泉兒站起來,鞠躬,下臺。
底下掌聲四起,還有學生起鬨劉老再來一個。劉知泉慚愧的擺擺手,笑着跟着李聽雨往邊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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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下巴揚的老高,李聽雨盯着孫文婷。孫文婷正要張口說話,李聽雨馬上出聲打斷她,就像預謀好的一樣,李聽雨說:“崇拜的話就不用說了,你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一切。”
“哈哈哈哈哈……”劉知泉和大姐、二姐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孫文婷認輸,變戲法似地變出兩個果子,遞給李聽雨,誠心誠意的道:“童養媳厲害,在下佩服!”
童養媳有果子堵嘴,也就不介意別人叫他童養媳了。咬了一個,另一個很自然的就遞給劉知泉了,倆人咬着果子坐下來看錶演。
快要十點的時候,劉知泉叫李聽雨走。李聽雨看着人家彈古琴的小哥眼睛發光,說古琴的聲音好酷,想要聽完。
劉知泉哪裡做得了他的主,他一解釋自然也就同意了。
古琴聽了還要聽揚琴,揚琴聽了還有琵琶、小提琴、黑管,李聽雨果然還是賴到小晚會結束,十點半過後纔跟着劉知泉離開。
好像聽音樂也很累人似的,回家路上,李聽雨雙手雙腳無力的垂在兩邊,整個側臉貼在劉知泉的背上,劉知泉感覺到了便問他,“玩累了是不是?”
“嗯……是沒玩夠……他們都沒有走,是不是還有節目?”
“沒有了,待會學校也要熄燈的。”
“劉知泉兒,我想學古琴……”說這話的時候,李聽雨側頭換了一邊臉貼上劉知泉的背。
“好累啊,學鋼琴、學畫畫,還要學古琴,李嘟嘟,想要的太多最後一樣都得不到啊!”劉知泉想他三分鐘熱度的話就沒意思,還是要問清楚的。
“我想學、我想學……”李聽雨就拿腦門撞劉知泉的背,“我想學!”撞一下說一句。
“行行行,學,我去問問怎麼學。教古琴的老師很少吧?”劉知泉認輸。
“青羊宮裡有蜀派琴館,表演的那個哥哥說的,我也要去學,我自己去問,你帶我去就好。”李聽雨激動的很,說話的聲音打起來。
劉知泉轉彎,生怕他不知道,坐不穩跌下來,大聲喊他坐正。
李聽雨哪兒管,就問他幹不幹。
劉知泉只好答應他了,然後李聽雨才坐好,說:“那明天下午放學回來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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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泉和父母之間理順了的事情,李聽雨是覺察不到半點的,只是最近經常回家吃飯,家裡的伙食比他們兩個開的伙食好太多,李聽雨不願意離開,跳腳要搬回來。搬回來是可以的,但是房間不夠。劉知泉二叔一家廠裡分的房子,工廠倒閉,把土地賣了,原址修商住賠還還要等一年多,就回來住了。房間沒多的,他倆要回來,只有一間。
縱然是這樣,李嘟嘟還是義無返顧的跳腳要回來。
這天下班、放學回來,兩個到自己狗窩收拾細軟。棉被拿報紙裹了,布繩子一栓,讓李聽雨揹着,手上還讓他提着兩人換洗的衣服,前車兜裡裝着臉盆、牙刷、漱口盅,這兩個離家的孩子,正大光明的又搬回來了。
搬到早前劉知泉的房間,倆人擠一間牀上睡,挺高興的。
劉知泉那老牀兩頭都有護欄,護欄上雕花鳥,硃紅的顏色,漆水亮堂,李聽雨小時候就喜歡扒在牀頭看雕花。
頭天回來的晚上,穿着睡衣、睡褲,又撅着屁股在那兒研究,聽到劉知泉吧嗒吧嗒踱步進來了,趕緊招手,“劉知泉兒你快來看,這個花雕刻得好漂亮,連花蕊都能看見。”
劉知泉不掃他的興,蹲過去看,荷花、荷葉,荷葉下面的小浮萍都很清晰。
李聽雨說:“劉知泉兒,這牀我喜歡,以後我結婚你要把它給我。”
劉知泉笑着摸摸他的頭,說:“嗯,小叔叔喜歡一定忍痛割愛。”
李聽雨也不知怎麼了,聽了高興的伸手抱住劉知泉,嘟嘴就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大侄子,乖。”
這句說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兩個人就瘋耍上了。你撲我,我摁你,咬一口,扯一把,到睡了的時候都是很累了,不知不覺抱着便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劉知泉驚醒。夢裡想着做哪樣早飯給李嘟嘟,也不知道是哪一點觸發了精神,猛地就醒了。
睜開眼睛好久才發現,脖子被李聽雨抱得死緊,推都推不開,怪不得做了一晚怪誕的夢,原來是被他給抱住脖子。
李聽雨倒好,抱着劉知泉睡的棒極了。他要抱着劉知泉的脖子,人自然就躺的劉知泉往上些。可往上就是牀護欄,他也打不直身體,他就彎腰橫着往枕頭上躺。打眼一看像個小蝦一樣弓着身子,雙手死勒着劉知泉不放。
就這樣怪模怪樣的,他倆還真睡着了。
劉知泉醒來,眼珠子活絡後纔想起是在家裡,做早飯什麼的根本就不用自己了。心裡一下子就輕鬆了,把幾乎橫在自己頭上的李聽雨拖下來擺好,擺順了了有個睡覺的樣子,想要繼續睡,沒成想把少爺弄醒了,一點兒也不高興。
微張着眼睛嘴裡嗚嗚嚕嚕的罵人,一邊罵一邊把人摟得更緊,他到底罵些什麼,被罵的人還真不知道。
劉知泉就像是又被他折騰了一回,乏了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又猛地睜開,這一睜開就不停的搖晃李聽雨。
“李嘟嘟,起來了,快點,要遲到了!”
李聽雨整個身子都被他晃得跟着搖,眼睛一點兒都沒有睜開,倒是鬆了摟劉知泉脖子的手。
劉知泉沒說假話,今天應該是遲了,天光太亮了些啊!趕緊翻身起來,繼續叫李聽雨起牀。
“嘟嘟,起來。”雙手揉在肚皮上,李聽雨跟着滾了兩下,眼睛都沒睜開。
“嘟嘟,我要撓你癢癢了!快起來!”說罷伸手往李聽雨胳肢窩下去,剛碰了一下,李聽雨就收緊了手臂,沒機可乘了,還沒等劉知泉想到下一招,李嘟嘟牌飛毛腿一下子就踹到了肚子上,還伴隨着李嘟嘟感情色彩濃烈的一句罵,“討厭……”
劉知泉捂住肚子哭笑不得,這頭一回叫人起牀被攻擊了,而且的確很痛啊!
在旁邊輕輕揉揉被攻擊的肚子,手小賤小賤的伸向李聽雨的腳底板,在腳心上撓了兩下。
李聽雨果斷的就收了腿,整個人都蜷起來,完全的防禦狀態。
這招挺好,劉知泉一不做二不休,撲上去抱死李聽雨的兩條腿,撓腳心,撓的李聽雨連連慘叫,終於醒過來。
醒過來的李聽雨哪兒能這麼輕易的放過大侄子,抓起枕頭照着大侄子就是一頓朝死裡打。打到心裡爽了的時候,劉知泉已經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了。
李聽雨揉揉眼睛,又用枕頭敲兩下,“嗯,劉知泉兒……”
怎麼沒反應?!
李聽雨推開他的腦袋,還是一動不動,李聽雨一下子就清醒了,“劉知泉兒!”喊完沒反應,雙手抱着腦袋就開始晃,“劉知泉兒?劉知泉兒!”
劉知泉本來是一行裝死的,被這樣晃了兩下,覺得顱內腦子都蕩了起來,趕緊投降。
李聽雨看他睜眼,薄情寡義的撒手,劉知泉的頭直接落回牀上,高度有點可觀,落地又回彈的時候,劉知泉咬到了舌頭。
疼得捂住了嘴,李聽雨大概知道自己害了他,挺小慌的,是蠻勁兒扯開他的手要看。劉知泉越是不幹,李聽雨就越要看,一手捉住一手,兩手不得空,卻是終於能夠看見他的臉了。
“咬到哪兒了?”李聽雨問。
“舌頭尖咬到一點不礙事,嘟嘟別瘋了。”
“我看看……”
“不用看……”
“我要看!”
“李聽雨。”
“我要看看!”
劉知泉只好把舌頭伸出來一點點尖給李聽雨查看,李聽雨看過,沒好氣的說:“那一點點傷口你還用手捂住,真沒意思!”
“……”劉知泉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被安慰,反而有種被李嘟嘟插了一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