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兩個清清靜靜相談甚歡的時候李聽雨這個小子明目張膽的插一腳,兩個陳媒婆怎麼可能淡定。
江奇文慢慢踱回來就被他陳爸抓壯丁了,本想推脫,看他爸也是一個壯丁樣子,便認了。
陳媒婆們告訴他倆吃飯的時候把不懂事的左右包抄,給劉老師和書正製造機會,不然……男陳媒婆看了一眼尉遲壯丁,尉遲壯丁拉兒子的手錶示保證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
不過,陳媒婆們低估了李聽雨的能耐,眼看就要起身準備說話,尉遲壯丁一塊兒滷鴨腿塞進他嘴裡,還說:“聽雨很瘦啊,多吃點肉。”
李聽雨憤兒扯出嘴裡的鴨腿兒後咂咂嘴發現是他喜歡的甜皮鴨,果斷張嘴開始咬着吃。
劉知泉從一坐上桌子就覺得氣氛不對,奇文爺倆一左一右給嘟嘟貼上不像是有好事,但見着尉遲山小沒輕重的把鴨腿兒往嘟嘟嘴裡塞,小擔心一把,等到李嘟嘟眼睛發光啃鴨腿兒,劉知泉想自己是白擔心了。李聽雨被他們搓來揉去又不是一回兩回,沒有想象中的容易“受傷”啊!
李聽雨歡天喜地吃着鴨腿兒的時候,還沒有忘記想一想要說什麼,剛纔他想站起來說話就是一時氣憤,腦子裡沒打主意,這時候吃東西腦子有空,就想想。書正很厲害的,要是他不是劉知泉的相親對象,李聽雨覺得自己會喜歡他,可是他……劉知泉在幹什麼?!
李聽雨眼裡看見的是劉知泉一個勁兒的摸人家書正,從這邊視角看來摸的應該是大腿!腦子裡一嗡,嗖得站起來,用筷子指着那兩人喝道:“你們在幹嘛!”表情之嚴肅,語言之正氣,秒殺三公里範圍內的所有姦情。
劉知泉瞟一眼李嘟嘟沒工夫理他,趕緊扯紙給書正擦褲子,還道歉,說:“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就把飲料弄倒了!”
李聽雨臉一紅,坐下,埋頭,苦吃,其他人都笑,江奇文面無表情的把另一個甜皮鴨腿兒給他放到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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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聽雨埋着頭,耳朵裡聽見各種聲音,雖然所有人都在關心劉知泉把飲料碰倒溼了書正的褲子,可這些話在李聽雨聽來就是對自己的嘲笑。他吃着最後一個鴨腿兒,明明剛纔那個都那樣美味的,這個吃在嘴裡怎麼如同嚼蠟?
終於這個事情過去了,大家又客氣的吃起飯來,李聽雨思忖着劉知泉同書正講話投機,下棋是好對手,這會子又有這樣的小事件做插曲,他倆的緣分眼看着就一點一點的增厚,如果說剛纔只是着了慌,現在就是慌得五內俱焚了。
鴨腿兒也不啃了,擡頭望着劉知泉,陳阿姨正給他說什麼,李聽雨心裡一愁,張嘴就問:“書正叔叔,你會和劉知泉兒交往麼?”
所有人一愣,劉知泉更是楞得有點兒周身發寒,李嘟嘟這個小混蛋不覺得這話難以啓齒嘛?
書正端着飲料杯子,小小的喝一口,說:“這個問法很有意思。”
李聽雨站起來說:“我不同意你們交往。”
“啊?!”全桌子一陣小小的驚呼,李嘟嘟維護大侄子的形象直接變成了職業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
劉知泉趕緊喊住他,“李嘟嘟。”
李聽雨不管了,接着說:“你們不合適。劉知泉特別愛說話,特別愛和人交流,書正叔叔你太安靜了,他會受不了你的,你也會受不了他的。所以,你們最好不交往。”
說完了,李聽雨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特別是指派男人和兒子來清除自己的陳大師。陳大師被李聽雨看了一眼,竟然不好意思躲開了他的視線。
“李嘟嘟,出來。”劉知泉被李嘟嘟搞得心力憔悴了,這個小混蛋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啊,並且出門的時候還跟他打了招呼的。
“我要吃飯,肚子很餓。”李聽雨不理他,說完坐着吃。
書正淡淡的笑笑,望着劉知泉說:“先吃飯吧!小朋友很有見地。”
“我不是小、朋、友。”李聽雨捏着筷子直視書正。
“姑姑,呂風揚說晚上九點鐘的火車,帶着女朋友回來的,讓收拾一間屋子給人家住。”江奇文硬生生的轉話題。
“什麼?女朋友?!”陳瑞金受刺激了,“大二談什麼戀愛!還敢帶回來,嗯……長得好看不好看?”
“姐,你問什麼呢!”
“哈哈哈……我去接人。”
“大學生談戀愛不稀奇的。”
“……”
在衆人的一致努力下,話題直接轉到了這邊。李聽雨知趣,不再惹事兒,吃一口飯,看一眼劉知泉兒,他一定是氣着了,這之後都沒吃什麼東西。想到這兒,李聽雨這飯也越吃越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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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謹慎了許多,說說笑笑,拉琴唱曲兒,陳大師是最好這口的,捏着二胡拉得盡興,書正給大家唱了《琵琶記》中“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連江奇文都給他爸彈古琴配了一回《將進酒》,在李聽雨看來這纔是正常的過年聚會。只是因爲自己說了那樣的話,儼然壞了一鍋好湯的耗子屎,李聽雨一改上午的活絡,都只當旁聽的。
江奇文把古琴遞給他,李聽雨搖頭,江奇文執意遞給他,李聽雨只好抱着,看看劉知泉,又看看書正,抱着琴到江奇文那高端琴桌前坐下,說:“《春江花月夜》,我寫的,希望大家喜歡。”說完自彈自唱,唱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瀲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劉知泉自然會唱,輕聲和着,李聽雨看見劉知泉輕聲唱,終於有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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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劉知泉沒有半句話,李聽雨坐在後座上深深感覺到劉知泉對自己今天的行爲生氣了。進巷子沒預兆的跳下車子,劉知泉終於剎車回頭看他,問:“怎麼了?”
李聽雨不說話,就那樣站着。
路燈在後面,劉知泉這樣看過去是逆光,哪裡看得清楚,叫他又不應聲。只好架上車子,走到面前去。
湊近了纔看見李嘟嘟一副難受的樣子,劉知泉害怕自己心軟,說:“事不過三,今天早上也說好的……”
“你閉嘴。”李聽雨微微擡頭,三個字讓劉知泉兒沒法說話,趁他閉嘴這個空檔,李聽雨一步跨到他面前,說:“我控制不了,那是吃醋,沒辦法。劉知泉兒你聽好,不是移情、不是牛犢戀,我喜歡你,那些人就是我的情敵!”
“你閉嘴。”李聽雨微微擡頭,三個字讓劉知泉兒沒法說話,趁他閉嘴這個空檔,李聽雨一步跨到他面前,說:“我控制不了,那是吃醋,沒辦法。劉知泉兒你聽好,不是移情、不是牛犢戀,我喜歡你,那些人就是我的情敵!”
“李聽雨……”劉知泉猝不及防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李聽雨站得筆直大聲的回話:“怎麼着?”
劉知泉忽然沒了氣,細聲說:“回家。”說完迅速的轉身,去推自行車。
李聽雨一點兒沒遲疑衝上去扳過劉知泉的肩膀,剛看見他的鼻尖就沒頭沒腦的吻了上去。
劉知泉被嚇得夠嗆,微微張了嘴,李聽雨猛衝猛打的衝上來,嘴脣磕在了劉知泉的牙齒
上。可憐的嘴脣兩邊都是堅硬的牙齒,猛力的碰撞讓它很受傷。
李聽雨覺得自己的嘴脣有那麼小小的一塊兒已經疼得麻痹掉了,忍不住唔唔出聲叫疼,擡手捂住,眼淚水順着就下來了。
“嘟嘟……”劉知泉那一瞬雖然驚慌,卻也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擔心他嘴脣傷着了,剛纔涌起來的害怕和尷尬全都拋進太平洋了,趕緊捧着李嘟嘟的臉想要看探。
奈何李聽雨捂得死緊,眼淚花子使勁兒流也不鬆手。劉知泉着急的沒有辦法,看着他滿眼滿心的慌亂。說話李嘟嘟不聽,想掰開他捂住的手李嘟嘟也不幹,劉知泉覺得自己都快急的心頭着火了。
叔侄倆在那路燈下,一個捂嘴蹲着,一個無措站着,活脫脫舞臺上燈光下的對手戲,有意思極了。
李聽雨捂住嘴埋着頭,心裡頭的想法着急上火有,不服氣、不甘願有,覺得丟人出醜也有,各種混雜成一團,李嘟嘟徹底不知道怎麼辦了。嘴脣疼的要死,明顯感覺到磕破了,已經嚐到點點腥甜。剛纔一瞬疼出來的眼淚花子已經有點幹了,眼角乾乾的緊繃緊繃的感覺,十二位萬分的不舒服。
劉知泉心頭一開始是一團亂麻,神兵天降一樣刺激人的告白,刁蠻任性的情敵宣言,沒頭沒腦衝上來的強吻不成,這接連一串的事情在這麼短時間裡要整理出一條清晰的線索,幾乎不可能。劉知泉自然沒這本事,不過疼孩子的劉知泉這時候根本管不了這些了,心頭只想着李聽雨的嘴脣沒事兒吧?要是磕破了那得多疼啊,大冬天的傷口好得慢,吃飯、喝水怎麼辦?他怎麼這麼冒失?!心裡頭叨叨絮絮許久竟沒有一個是重點。
就好像受不了他倆在那站着發愣一樣,自行車同志哐噹一聲倒了下去,這一聲哐當,把兩個人從內心世界裡召喚回真實世界來。
劉知泉趕緊去把自行車扶起來,拍拍坐處,看着李聽雨說:“嘟嘟,坐上來回家。”
李聽雨站起來,捂住嘴,慢吞吞坐上車去。
劉知泉兒載着他緩緩朝家裡去,一開始蹬車的時候,腿腳有點硬,使勁兒太大,鞋子在腳踏板上打滑,車子歪歪扭扭差點沒倒下去,李聽雨緊張的抱住他,吼:“騎穩點啊!”
“哦。”劉知泉醒悟,雙腳點地,深呼吸一口器,擡腳,這一回終於穩住,穩穩當當朝他們的“狗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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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聽雨上嘴脣的左邊受傷嚴重,磕破皮不說,還有點腫,整個嘴脣微微上翹的感覺,怎麼看怎麼滑稽。李聽雨正傷心自己這丟人到家的告白,沒空管形象問題。
劉知泉左手裡端着一杯淡鹽水,右手捏着棉籤,想要沾鹽水給他擦擦,消個毒,李聽雨怎麼也不幹,劉知泉第十二次說:“嘟嘟,聽話。”
李聽雨頂着微微上翹的紅腫嘴脣,惡狠狠的說:“不要你管!”
這句狠話是劉知泉求他聽話十二次以來得到的首次回答。
劉知泉對李聽雨永遠有用不完的耐心,把棉籤放到淡鹽水裡沾沾,又說:“聽話,擦一下就好!”
“就知道擦鹽水,除了擦鹽水呢?”李聽雨瞪着劉知泉,氣得要死,“我磕到嘴脣以前說得話呢?你想裝聽不見是不是?”
李聽雨質問完看着劉知泉,希望劉知泉正面回答一個,可劉知泉還是手裡捏着棉籤無動於衷的樣子。
李聽雨控制不了自己了,嗖得站起來,在屋裡着急走了一圈,一把掀開鋼琴,帶着滿腔怒火惡狠狠的開始彈奏,哆哆咪嗦,哆哆咪嗦,咪咪嗦哆哆,啦啦發唻唻……
一時間,高亢的曲子在整個筒子樓迴盪。
隔壁三個合租一塊兒的車工小青年馬上撲到窗臺上扯着嗓子跟着唱,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樓上五十多歲下崗擺攤賣煙的大伯開始朗誦中華民族的兒女啊,誰願意像豬羊一般任人宰割;樓下愛慕李聽雨已久正讀初一的俏丫頭敲着兩個不鏽鋼杯子給伴奏……臘月裡哪兒有那樣早休息的,沒過多久,整棟樓都嗨了起來,還有人點曲子,對着劉知泉家叫:“李嘟嘟《對面的女孩看過來》,彈一個呀!”
李嘟嘟那琴就在窗子邊,聽見了看一眼劉知泉,劉知泉眼神飄忽着躲開,李聽雨站起來半個身子都探到窗外,吼:“大晚上的哪兒有姑娘看過來啊,早點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