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央北說要去給劉知泉張羅幾個菜來,江奇文破天荒的要跟他去廚房看稀奇,兩個人說說笑笑走了,包間裡就留下吃個不停的李聽雨和劉知泉。
李聽雨下巴上沾着油湯,劉知泉捏紙給他擦,一開始一點兒不配合,等到劉知泉叫他李嘟嘟,李聽雨這個沒皮沒臉的就笑了,也不亂動,伸着下巴讓劉知泉擦。
“我可以說兩句麼?”劉知泉給他擦乾淨了下巴,又給他把袖口綰上一圈,這纔好言好語的問了一句。
李聽雨本來糾結怎麼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看到劉知泉進來挺生氣的,可是劉知泉什麼都沒有說還挺照顧自己的,一下子就忘了,這會兒樂呵呵的把軟乎乎的肘子肉夾到劉知泉兒嘴邊,笑着說:“你吃這個,好吃。”
劉知泉看他那樣子,覺得生氣又好笑,張嘴把肉吃了,說:“我是給你買T恤去,他醒了一定要送我。我不是帶着他去取了他的車麼?昨天照顧了他,他要掏錢,這不也是順理成章的?”
李聽雨聽着,覺得好像是自己有點兒小題大做哈,鼓着腮幫子咬筷子,“你說了要處理掉的……”
劉知泉承認,“我答應了你就一定做,幹嘛那樣衝動,公開場合不留餘地,李嘟嘟,這種行爲非常的傷人你知道麼?”
“唔……”李聽雨支支吾吾的態度說明他是聽進去了的,可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認錯什麼的是不是太沒有面子了。
“你可以打電話給秦慕白……”
“我還是接受懲罰吧!”李聽雨搶話飛快,“今天回去罰站好了,站兩個鐘頭都可以。”
劉知泉見他那德行完全無語了,從他嘴裡奪下筷子,齊整一下,夾菜吃飯,跟這個小混蛋真是說不清楚啊!
李聽雨卻以爲自己已然安全過關,站起來端盤子,把他認爲好吃的都端到劉知泉的面前來,嘴巴殷勤的介紹這個好吃那個不辣,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前自己甩了好大的臉色的劉知泉看。
黎央北和江奇文端着三個菜回來的時候,正看見李聽雨給劉知泉盛湯。黎央北撇嘴道:“師傅,有錯必糾啊,怎麼能這麼快就完事兒了啊?!”
李聽雨擡腳,黎央北橫走一步躲開,把菜盤子放到劉知泉面前,劉知泉權當沒有聽見黎央北說的話,笑眯眯的說:“夠吃的,其實不用再叫菜。”
“給我師傅吃剩的,這種欺師滅祖的事情我幹不出來,唉,有的人啊……”黎央北就是不肯放過李聽雨,“師傅,有的人其實是認識到錯誤了的,表示要是您以後沒有伴兒,可以以身相許來報恩。”
“咳咳咳……咳咳!”劉知泉聽到“以身相許”幾個字以後果斷的噴了,面前的幾個盤子無一倖免。
黎央北幸災樂禍道:“看把師傅嚇得,李聽雨你真是可怕!”一邊挖苦李聽雨,一邊給劉知泉拍背,一邊還要無良的大笑。
江奇文看着李聽雨變陰沉的臉色,居然也笑,把面紙拿過來遞給劉知泉時淡淡的掃了李聽雨一眼。
被這樣刺激還得了,李聽雨嘭得一聲兒拍桌面,震得碗盤杯筷跳三跳,“劉知泉兒,有那麼可怕麼?”
劉知泉擦擦嘴角,喝口湯順順,心中思忖的是真真有那麼可怕,面上卻裝的那樣無關緊要,拉下李聽雨坐好,說黎央北道:“小北,開玩笑有個度,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又回過頭來拉着李聽雨的手對他說,“小北哥哥跟你開玩笑,怎麼這麼不禁逗?”
“他纔不是哥哥,他最沒品了,我不叫他哥哥。”李聽雨瞪着黎央北,從桌子上撿一塊自己啃出來的骨頭扔他,黎央北躲開了將就手上的面紙捏成團還擊,李聽雨不查,正中面門。跳起來要拼命,劉知泉把人拉住了。
打鬧聲中,劉知泉艱難的吃完飯,剛放下筷子,李聽雨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大家都看着他,他終於不好意思,呵呵的笑着說:“我生氣就餓了,吃多了點,嘿嘿嘿……”
黎央北甩他白眼,李聽雨不在乎。你愛甩多少甩多少,反正小爺是吃夠本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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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放寒假,臘月裡了,下午都散去。黎央北跟哥嫂混耍去,江奇文回了姑姑家,劉知泉帶着李聽雨慢吞吞往家去。
走了不到一個公交站的路程,李聽雨耍賴不走了。劉知泉拉他,他不幹,蹲地上望着劉知泉叫苦不迭,“我走不動了,吃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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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走動走動消化一下?”
劉知泉兩隻手使勁兒要拉他,他不幹,把自己的手抱着手臂縮起來。躲了不說,還要推卸責任,“是你讓我生氣才吃了那麼多的,叫出租車。”
沒辦法,劉知泉只好去路邊招手叫出租車。
李聽雨蹲着等車,等啊等,又等的一肚子火。哎呀,劉知泉兒真笨啊!兩次叫來的車都被別人搶先了。頭回那個老太婆不就拎了幾塊臘肉麼?裝的氣喘吁吁,劉知泉就讓了。二一回那個那個女的說有急事兒,看那樣子也是假話啊,劉知泉兒還真信。
好吧,這第三輛來了,一箇中年女人衝出來就拉車門,劉知泉兒傻站着沒什麼動作,李聽雨忍不了了,一個箭步衝過來,嗓門大得很,“幹嘛呀大嬸兒,這車是我們叫的,搶什麼呀!”
“我哪兒搶了呀,我先招手的!”中年婦女手上拎着一大包年貨,也是橫的很。
“你招手?你招手人家師傅看得見麼?”林聽雨看看這五短身材的中年胖婦女,就她那手短得都不忍心說了。
“你你你……”中年婦女被戳得說不出話來,出租師傅不厚道笑了一聲兒,爲了不讓事態惡化趕緊撇開頭。
“你什麼你呀?別以爲四十多歲就想我們尊老愛幼,劉知泉兒,上車!”李聽雨斜人家一眼來開車門,把他家劉知泉兒推上車去。自己開了後門,坐上去,關門之前不忘學着黎央北的樣子甩人家一個白眼兒。
中年婦女氣得要死,揮着小短胳膊說:“誰四十多了,人家今年才三十九!死小孩!”
李聽雨理都不想理她,跟師傅說去繡錦巷。車子滑出去,李聽雨從後排伸腦袋來教育劉知泉兒,“你太善哉了,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啊劉知泉兒你知道不知道?”
劉知泉還沒回話,出租車師傅又偷笑,李聽雨就說:“師傅我上車沒兩分鐘,你都樂兩回了,是不是給我們打個折啊?不收零頭也行啊!”
出租車師傅惹不起這個小祖宗,不敢笑了。劉知泉回頭看他一眼,叫他坐好,便沒有別的話了。
沒人搭理李聽雨,他也折騰不起來,在後排四仰八叉坐着,怎麼看都是沒涵養透了的小混蛋。
劉知泉不着痕跡的從後視鏡上看他。
李聽雨正望着車窗外的商店鋪面,臉紅撲撲的,剛纔在外面凍太久,上到車裡有暖氣,冷熱一衝就這樣了。模樣俊的很,眼角眉梢的確是有着西方人特徵,不夠明顯,要認真觀察纔看得出來。
他那親爸爸是美籍華裔第三代,祖爺娶得的是西方姑娘,爺爺娶得是中國姑娘,到他這兒那份基因少得可憐,卻是不小心改善了東方人五官不怎麼深邃的特點,讓他跟大家區別開來。
劉知泉有時候都覺得,他家李聽雨長得的確是出類拔萃的,然後這麼些年鋼琴、古琴彈下來,他要是注意點,身上確有氣質。不過他小孩兒家家心性不定,那份氣質只有在彈琴的時候纔有。偶爾翻看他和陳大師表演時的照片,總覺得那不是本人。
正看着想的時候,後視鏡裡李聽雨目光和自己的相遇,這小混蛋壞笑着眨眨眼,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壞痞子樣兒,劉知泉哭笑不得趕緊撇開視線,也望窗外。
沒一會兒,自覺臉有點發燙,心中喟嘆:自身修養定力不夠,終究還是被小混蛋給亂了心緒。說什麼以身相許的胡話,這年頭已經到了可以拿同性戀隨便開玩笑的地步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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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罰我?”李聽雨不置信的看着劉知泉兒,說完了鼻子癢癢,啊啾一聲,都晚上了他還記得。
劉知泉見了趕緊把他棉衣外套給他披上,說:“叫你洗澡快點,不聽,拖太久着涼了吧?”
李聽雨不管這個,裹上棉衣外套,還問:“你說真的?!”
“你不想就打電話給秦慕白道歉。”劉知泉努力推薦選項二。
“哼!別想扣我零用錢,我罰站。”李聽雨把手上擦頭髮的毛巾扔到劉知泉兒手裡,鼻孔出氣兒,大踏步到鋼琴邊上的角落裡面牆壁站着。
劉知泉見他“寧死不屈”的選擇受罰,也不好說什麼,把帕子拿到陽臺上晾起來,想着他剛纔打了噴嚏,害怕他感冒,顛顛地去拿感冒清藥片兒,端上水給少爺送過來。
拉拉李聽雨的胳膊,劉知泉好言好語的說:“嘟嘟來吃兩片兒感冒清。”
李聽雨動都不動,把手收回去,對着牆壁上自己塗鴉的EVA初號機用指甲蓋刻痕跡,覺得傷痕累累的樣子最帶勁兒。
“嘟嘟,一口就吃了,來。”劉知泉脾氣好,知道他賭氣還勸。
李聽雨咬着牙瞪他,他倒不怕李聽雨瞪,和他四目相對,眼裡波瀾不驚的很。過一會兒,李聽雨撇撇嘴,一把抓了兩個綠色小藥片兒塞進嘴裡,咕嘟一口水就喝下去了,喝完面對着牆壁一言不發,也不看劉知泉兒一眼。
劉知泉端着水杯,看牆壁上畫的各種小人和劃痕,從六七歲到現在的痕跡都有,李嘟嘟的罰站角,被他豐富到可以成爲文化牆了。也不曉得跟他講什麼,劉知泉轉身走,剛走一步,李嘟嘟說:“我的T恤。”
劉知泉轉身,“等你罰站夠了再說。”
“我不要秦慕白買的。”
“站夠了再說,把衣服扣好。”
“……”李聽雨氣得說不出話來,氣呼呼的扣棉衣鈕釦,聽到劉知泉噠噠噠腳步聲走遠,更生氣了,氣到頭覺得有點兒難過,“都是爲他着急,他怎麼就不知道呢?劉知泉兒真是個老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