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只想請皇上以天下蒼生爲念,以國泰民安爲重。”蒼蘊低聲說着,倒是不緊不慢的。
“你是想勸皇上受了這份羞辱嗎?”太后不滿的看向蒼蘊,語氣裡毫不壓制她的不悅:“我南昭豈會受那北武宵小所脅?”
蒼蘊卻是瞥她一眼:“南昭不怕,太后不怕,可是百姓卻會怕!皇上請在下來做他的幕僚,爲的是助他穩定天下局勢,如今新帝臨朝,正是彰顯仁愛與天子之力的時候,若雞腸難容,怎可治理天下?而那北武,素來‘莽勇’二字,若陛下爲一時之快,而願意招惹一個蠻國破開協議而動武,那就當在下什麼也沒說,反正幕僚一職憑的是心,盡力還是混日子,也看有無明君值得我費力。”
他這話一丟出來,盛嵐珠的臉色極爲難看,而南宮瑞則偏頭盯了他片刻,隨即轉頭衝着黃門言語:“着她到殿前來吧!”
無有言跪,已是妥協,那小黃門立刻下去傳話,而南宮瑞則轉頭衝蒼蘊說了一句話:“等一下,蒼公子你不會又以協朕爲由,再勸諸多吧?”
蒼蘊眨眨眼:“既然陛下覺得我話多,那我就不言語好了。”他說着昂頭看向前方那個白色點點前進的身影,一派淡色悠然。
南宮瑞抿下了脣轉回了腦袋,恰看到跪地的忠義王卿嶽緊閉的雙眼,他撇了下嘴,也看向前方。
此刻,秦芳正在邁步向前,爲避免每一下動作讓針刺扎身,她幾乎是拿出了站軍姿時的筆直,但畢竟是臺階,即便已經動作輕柔緩慢,可還是能感覺到每一步行動時,背部的灼痛。
是的,不是刺痛,是灼痛,當那些嫩刺隔着衣料扎入皮膚後,因爲本身的倒鉤它便鉤在皮膚內,每一下動作會牽動布料,更會扯動肌肉,所以必然的運動讓她感受到的就是灼痛。
可是,她沒有改變步伐的速度,也沒有讓臉上出現痛色,她步步向前,高昂的頭顱證明她靈魂的不屈。
忽而,一列兵勇疾奔而至,他們衝到了百官之前,紛紛架起長矛大刀給她做了一條低首之路。
是的,低首,那些兵器的交叉高度正好和她的腦袋一樣高,若要無傷而過,唯有低頭弓背前行,而那樣……
她背上的荊棘,就會扎得很歡。
秦芳抿了抿脣,擡頭看向前方,殿前跪列的四十多口在武器的光澤裡隱約,而爲王者的金色正在昭昭。
她咬了咬脣,邁步向前,身子依然筆直的直接迎向面前的低首之路。
額頭撞在了長矛之上,她不低頭,反倒後仰頭顱,擡起她的右手捉了那長矛往外一撇。
“咔嚓”厚實的木棍斷成兩截,隨即那長矛的矛頭就被秦芳直接抓着擲於地上!
這一幕,令衆人譁然,百官驚色是兵勇茫然。
而秦芳則咬着脣,邁步向前,在撞上大刀後,也依舊是側身擡右手抓上了大刀下的柄。
她咬着牙發力,靠着她鋼鐵的右臂,靠着她可以捏斷鋼管的右手。
“啪”斷裂聲,清脆的竄入衆人的耳膜,百官的驚色已成懼,而兵勇們的手都發起了抖。
一個女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只憑一隻手就連斷兩把武器,長矛木柄還好說,可大刀乃是鐵質,竟然也被她直接掰斷,怎讓他們不驚懼?
秦芳的雙眸浮動着厲色,她看着前方的兵勇,再次邁步向前。
有士兵的武器,在她靠近的那一刻擡了起來,讓了路,那目色裡的驚懼,彰顯着他不敢與之較量。
她沒有停歇依然前行,漸漸地更多兵勇效仿的想讓,卻大多是眼裡有着欽佩之色。
什麼是兵?護家護國的勇士。
什麼是勇?直面生死不屈不撓。
一個女子在他們的面前彰顯着鐵骨錚錚,他們又如何不去欽佩?
所以越來越多的兵勇想讓不說,更用一種注目之禮給了她更多的力量。
可是,當這條低首之路快要走完時,吉祥大總管卻抱着一把寬背馬刀走了下來,這讓秦芳下意識的眯縫了眼,而後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太后盛嵐珠。
“卿歡!太后有諭,若你有本事斷得這把馬刀,殿前之路定不爲難,若你不能,那灑家就要尊諭的用這把刀留下你的右臂!”吉祥的公鴨嗓子難聽的叫嚷着:“免得你這北武雜血之人,以蠻力駭我南昭而得意自滿!”
北武……雜血……
秦芳的眼裡閃過一抹厲色,在吉祥剛要捧起馬刀時,她一甩右臂,一巴掌就結結實實的抽在了吉祥的臉上,立時打的他半張臉都變形飛牙不說,更是血污滿滿地直接睡在了臺階上,半天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嗎?”她瞪着他,言語森森,隨即彎身撿拾起了那把馬刀,而此刻在前方的衆人也看到了她的背。
把荊條下的白衣已然飄紅染血,那成片的紅在白色的襯托下,紅的觸目,紅的驚心,可是……惠郡主卻一聲不吭。
霎那間,周遭都沉寂在一種詭異的氣氛裡,好像每一個人都不是在看戲,也不是在看她今日到底有多麼的不堪,反而是在看着她奔赴法場一般,內心揪揪。
秦芳撿起了這把寬背馬刀,入手的重量足可以證明它當年在戰場上是一把上佳的武器,畢竟對戰中,一把馬刀可以砍斷馬的脊骨,這如果緊靠蠻力相斷,簡直是做夢!
可是,她有的卻不是蠻力,而是未來世界的高科技。
“太后,這把刀是您拿來要卿歡斷的,卿歡如果沒說錯,這把馬刀可是您盛家長者遺物,若今日我斷了它,您他日尋我麻煩可怎麼辦?”她揚聲而問,聲音在殿前的階梯上飄。
“你只要能斷了它,哀家定不尋你麻煩,可若沒能斷的了它,那哀家就要你的右臂!”盛嵐珠言語着站了起來,一身金色的華服同帝王一道彰顯着她的貴氣。
秦芳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這把寬背的馬刀,繼而屈了一膝,把那馬刀橫在了腿上,手就按在了刀身之上。
“歡兒!”忽而,前方傳來卿嶽的聲音,雖然有些被風,但他那吼聲,她卻聽的清楚:“刀爲軍者之榮,不可毀,好女兒,你走吧,爹不需要你來負荊請罪,倘若爲了苟活而身背罪名,爹寧可死!”
秦芳的眉一蹙,隨即大聲言語:“沒有什麼叫做苟活,生命永遠可貴!”她說着右臂發力,但見那寬背刀點點向下彎曲,卻在即將斷裂之時,她又換了個地方再掰。
風呼呼的吹着,背後的白衣之上,血色在迅速的擴大着它渲染的面積,而秦芳手裡的寬背馬刀則變成了,一個圓。